第35章 风波之后

风波并未像潮水般迅速退去,而是化作了一种粘稠的低气压,持续笼罩。但无论是权志龙还是简舒,都未曾被其压垮。他们依仗的,是各自领域内淬炼出的真正筋骨。

在东京,权志龙将自己投入了更高强度的创作。

绯闻带来的商业波动,被他用一种近乎偏执的专业态度硬生生扛了过去。他不再仅仅是那个舞台上的王者,更展现出作为音乐制作人的强悍底蕴。他闭关在录音室,将外界纷扰与内心那些复杂的、因简舒而起的波澜——不甘、保护欲、甚至是一丝陌生的悸动——全部碾碎,融入新的旋律。

当一段充满破碎感却又在废墟中重建力量的电子音轨流淌而出时,在场的日本合作方露出了惊艳的神色。他用作品说话,用无可争议的才华,稳住了事业的舵盘。那些因“形象风险”而犹豫的合作方,在听到小样后,态度悄然发生了转变。资本逐利,而他是能点石成金的那只金手指。

在首尔,简舒则用沉默的坚韧,对抗着无形的封杀。

失去的客户,她没有去哀求。被推迟的展览,她没有去质问。

她只是更深地埋首于自己的暗房和工作室。她将寻找的绝望、在首尔的压力,以及对梁柏那份无法言说的、已成过往的牵挂,全部投射到新的创作中。她开始了一个名为《废墟与蓝》的私人拍摄企划,聚焦于城市中被遗忘的角落与偶然闯入的、充满生命力的色彩。

其中一张试拍样张,是一面斑驳脱落的旧墙前,一把被遗弃的、颜色俗艳却挺括的蓝色塑料椅——那抹蓝,与巴黎那把大伞,有着诡异的呼应。

她的才华和这种不妥协的沉默,本身就成为了一种力量。圈内明眼人自然能看出其中价值。终于,一位以挑剔和独立著称的国际策展人,透过层层阻碍,主动联系了她,对《废墟与蓝》表示了浓厚兴趣。

就在这片各自为战、看似毫无交集的平静水面下,某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一天深夜,简舒在暗房里冲洗照片,手机屏幕亮起,依旧是那个东京的号码。

【新歌小样,听听看。】

后面跟着一个音频文件。

没有多余的话。她擦干手,点开。

急促的电子节拍如同雨点敲打心脏,旋律在破碎与完整间挣扎、攀升,充满了一种她从未在他公开作品中听到过的、 美丽而痛苦的力量。她仿佛能看到他在录音室里,将所有的情绪碾磨成音符的样子。

她没有回复评价,只是在几天后,将自己《废墟与蓝》中那张“蓝色塑料椅”的照片,发给了他。

【新系列,一张。】

同样没有多余的解释。

权志龙在东京的酒店里,看着那张照片,凝视着那片废墟中突兀而倔强的蓝色,久久没有动弹。他懂了。他们都在这场无声的战争里,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固守着某种东西。

又过了几天,简舒收到一个来自日本的匿名包裹。里面不是昂贵的礼物,而是一套顶级的、专业照片修复与保存工具,附带一张便签,上面是打印的字迹:

「修复旧物,不如创造新的。」

这句话,一语双关。她看着那套工具,又看了看自己正在处理的、一些与她和梁柏青春年少时有关的旧照片底片,沉默了。最终,她将那些底片封存了起来,拿起了新拍摄的《废墟与蓝》的胶卷。

当他结束东京的工作,低调返回首尔时,他没有联系她。但她工作室的楼下,偶尔会多出一份来自特定甜品店的黑巧蛋糕——那是她在巴黎时,唯一多吃了一口的食物。

他们依旧没有频繁的联络,没有暧昧的言语,甚至没有再见面。

但那种紧绷的、公式化的距离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建立在相互认知之上的“同道”之情。他们见识过彼此最狼狈或最压力重重的时刻,也见证了对方如何凭借自身的“硬核”能力,在风暴中站稳脚跟。

他不再是那个仅仅让她感到困扰和不知所措的顶级明星,而是在音乐领域里值得敬畏的同行。

她也不再是他眼中那个只为旧爱牵绊、需要被保护的脆弱女子,而是在艺术上有自己锋利棱角和坚韧内核的创作者。

关系,悄悄地,往前迈进了一步。

在一个平静的夜晚,门铃短促地响了两声。

打开门,李贤俊站在廊灯下,穿着剪裁完美的炭灰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只是眼底缺乏睡眠的痕迹让他惯常的从容里掺进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最近几天才看到新闻。”他甚至省略了问候,声音平稳,目光却像手术刀般落在她脸上。

简舒侧身让他进来,脸上没什么波澜,仿佛早有预料。“嗯,”她走回茶几旁,拿起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是那张被疯传的、她和权志龙在巴黎夜色下靠得极近的照片,“是误会罢了。”

她语气平淡地解释:“权志龙xi去巴黎工作,恰好遇到我了。”

李贤俊紧绷的下颌线几不可查地松弛了一毫米。他相信她的说辞,她不屑于,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欺骗他。萦绕在他胸腔里那股闷了一夜的、带着酸涩的滞堵感,悄然散去大半。

但另一种情绪,更冷,更沉,迅速填补了那份释然留下的空隙。

“他的身份……”李贤俊端起简舒顺手给他倒的水,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杯壁,语气里带着一种刻意收敛却依旧流露的批判,“太容易招惹是非。狗仔随时随地跟着。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演变成这样的轩然大波。”

简舒安静地听着,没有为权志龙辩解,也没有附和。她只是拿起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才淡淡道:“舆论而已,真假掺半,过了这几天就没人记得了。”

她的平静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此刻略显急躁的担忧。李贤俊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将水杯放下,发出轻微的“嗒”声,迅速调整了表情和语气。

他不再提绯闻,不再提权志龙。仿佛那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插曲,已经被他翻页。在他心里,他已经“原谅”了这场无妄之灾,认定简舒是无辜被卷入的。但那个名字——权志龙,连同其代表的喧嚣、不可控和潜在的威胁,却像一根刺,更深地扎进了他的认知里。

首尔的艺术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当简舒受那位赏识她的国际策展人邀请,参加一个新兴艺术家的小型沙龙时,她并没料到会遇见他。

沙龙在一家隐蔽的前卫画廊举办,灯光暧昧,人群低语。简舒正与策展人讨论着《废墟与蓝》系列可能的展出形式,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权志龙。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独自一人站在一幅色彩狂放的抽象画前,侧影在射灯下显得有些孤寂,与周遭带着目的性社交的人群格格不入。他似乎只是来看画的。

简舒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地想避开。但策展人已经看到了权志龙,并且热情地打了招呼:“G-Dragon先生?没想到您也对这种小众艺术感兴趣。”

权志龙转过身,目光先是礼貌地落在策展人身上,随即,像是早有预感般,精准地捕捉到了她。他的眼神里没有意外,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穿透了东京和首尔之间所有寂静夜晚的平静。

“偶尔看看,寻找灵感。”他回答得得体,目光却并未从简舒身上移开,“Jane摄影师,好久不见。”

他的称呼,从带着距离感到更显熟稔的,这个细微的变化,只有他们自己能懂。

策展人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场,寒暄几句后,便识趣地找了个借口离开,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空气瞬间变得有些粘稠。

“你的《废墟与蓝》,”权志龙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不高,目光重新投向那幅抽象画,仿佛在借它表达,“很有力量。尤其是那张蓝色的椅子。”

他竟然主动提起了她发给他的,那张私密的、未公开的作品。

“谢谢。”简舒轻声回应。

权志龙忽然话题一转,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最近还有人找你麻烦吗?”

简舒摇了摇头。“一些小的阻碍,还好。”她顿了顿,补充道,“我能处理。”

她这句“我能处理”,带着一种清晰的、不再需要被全然庇护的独立。这并非拒绝,而是一种宣告——我与你,是站在同等高度对话的人。

权志龙深深地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欣赏,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失落。他或许,有点怀念巴黎那个需要他强行拉起来、需要他笨拙安慰的她。

就在这时,一个冒失的服务生端着满盘的香槟匆匆走过,不小心撞到了简舒的手臂。她猝不及防,身体微微一晃,杯中深红的酒液泼洒出来,瞬间染红了她米白色衬衫的袖口,留下一片刺目的污渍。

“对不起!非常抱歉!”服务生吓得连连道歉。

简舒看着那片狼藉,有些怔忡。

权志龙的动作却快过思考。他几乎是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她和那个慌乱的服务生之间,同时,极其自然地掏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质地柔软的手帕——不是纸巾,是那种男士用的、折叠整齐的方巾。

他没有递给简舒,而是直接、小心翼翼地、用方巾干净的一角,轻轻吸附着她袖口上湿润的酒渍。他的动作专注而轻柔,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中的情绪。这个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甜蜜的,像融化在高温里的糖果的香水气味。

这个举动太过亲昵,超出了他们之间默认的界限。

简舒僵住了,隔着湿透的布料,传来他指尖微热的温度。她能感觉到周围似乎有目光投射过来,带着探究。

“我……我自己来。”她声音有些发紧,想抽回手。

权志龙却仿佛没听见,依旧固执地、细致地处理着那片污渍,直到酒液被吸走大半,只留下一片深色的水痕。然后,他才抬起头,看向她。

他的眼神不再平静,里面翻滚着某种压抑了很久的东西,炽热,直接,带着不容错辨的占有欲。巴黎雨夜那个羞涩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具攻击性的、属于权志龙的强势。

“看来,”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目光牢牢锁住她有些慌乱的眼睛,“这件衣服,注定要留下点我的印记。”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响在简舒耳边。不再是迂回的音乐和照片交流,不再是隔着距离的短信问候。这是直白的、近乎挑逗的宣告。

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那道她一直试图维持的、名为“工作关系”的堤坝,正在他这般强势而直接的冲击下,岌岌可危。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再联系。”他低声说,然后,不再看她,转身融入了画廊的人群,留下简舒一个人,握着那块带着他体温和气息的布料,站在原地。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