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应该拉扯的

首尔的雨季来得悄无声息。

数日里阴雨缠绵,简舒最近工作不多,更多的时间用在了整理之前的作品和休息上。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着,仿佛永不停歇,这种天气她就容易想起梁柏。

就算只是一个稀松平常的雨天,她也应该同梁柏一起度过,裹在梁柏混合了水生植物香气的羊毛围巾里,有一下没一下拨弄吉他铉,用不成调的曲子换来他皱起眉头。

然后她还会在某一个间隙停下来拨弄吉他,说,去洗澡吧,柏,我买了新的沐浴露。

手机在沙发上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打断了简舒的思绪。

是权志龙发来的消息。

一张体温计的照片,显示着38.2度。下面跟着一行字:

【好像发烧了。头好痛。】

后面还跟了个哭唧唧的兔子表情。

简舒看着那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这种带着示弱和依赖的撒娇,与他平日里舞台上那个光芒万丈、掌控一切的形象格格不入。雨声敲打着窗户,让她恍惚间想起了另一个雨天。

那是刚到伦敦不久,她因为不适应阴冷潮湿的天气病倒了,窝在公寓的沙发里,鼻塞头晕,难受得不想动弹。梁柏放下手里的琴谱,摸了摸她的额头,眉头微蹙。

“难受?”他问,声音低沉温柔。

她难得地任性,扯着他的衣角,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嗯……要抱。”

他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漾开无奈又纵容的笑意,将她连人带毯子一起拥进怀里,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好,抱着。”

回忆的暖意与现实屏幕的微光交织,如今的权志龙与过去的自己重合。简舒垂下眼,回了条消息过去:

【吃药了吗?】

另一边,权志龙发完消息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褥里,额头滚烫,脑子也晕乎乎的。发出去不到一分钟,他就后悔了。

太急了。他暗骂自己没出息。每次给李胜利那小子教什么“拉扯”,什么“欲擒故纵”,到了自己头上便什么策略都忘记了,明明应该冷着她,让她也尝尝被忽视的滋味,怎么一生病就忍不住凑上去了?

他盯着天花板,心里七上八下。她会回吗?会不会觉得他太烦?还是根本懒得理他?

手机的震动声让他猛地回过神,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来。看到那句简短的【吃药了吗?】,他心头一紧,随即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一丝卑劣的欣喜。她回了。她还是在意的。

一种莫名的、想要试探她底线的心思冒了出来。他不能回得太快,不能让她觉得他一直在等。他刻意等了十分钟,才慢吞吞地打字:

【刚吃了。还是不舒服。】

发完,他紧紧握着手机,等待着。这一次,他决定要等她先开口,等她多问几句,或者……哪怕只是再回一个表情也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雨声似乎变得更响了。屏幕再也没有亮起。十分钟,二十分钟,一个小时……

最初的得意和试探渐渐被不安和焦躁取代。她是不是生气了?觉得他太作?还是……根本就没把他的消息当回事?

他忍不住点开她的头像,反复查看她的状态,没有更新。他开始翻看之前的聊天记录,那些大多是他主动发起、她简短回复的对话。一股巨大的懊悔席卷了他。

他到底在干什么?跟她玩这种幼稚的把戏?他明明比谁都清楚,她不是那些会因为他刻意冷淡就心慌意乱、主动凑上来的女人。她是简舒。是那个心里装着一段沉重过去、冷静到近乎残忍的简舒。

他就不该和她玩这一套。她不一样。

强烈的后悔和一种更深层次的不安让他坐立难安。他退出和她的聊天界面,手指在通讯录里无意识地滑动,最终,停留在了一个号码上——他的姐姐,权多美。

他犹豫了很久,雨水敲打玻璃的声音像是在催促。最终,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拨通了电话。

“喂?志龙?”权多美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

权志龙张了张嘴,喉咙因为发烧和情绪而有些干涩沙哑,他低声唤道:

“姐……”

窗外,首尔的夜雨依旧连绵,而电话这头,骄傲了太久的权志龙,终于在自己姐姐面前,流露出了一丝罕见的、无措的脆弱。他需要一点指引,或者,仅仅是一个能让他安心片刻的声音。

权多美在电话那头听着弟弟罕见地、语无伦次地诉说着与简舒的拉扯,以及那份深藏的不安与懊悔。她没有过多评论,只是安静地听着,最后温柔地说:“志龙啊,对有些人,真诚比任何技巧都重要。如果她是你认定不一样的人,那就用你最真实的样子去对待。生病了想告诉她,就告诉;想念了,就说想念。别扭扭捏捏,反而显得不诚实。”

姐姐的话像一道光,穿透了权志龙因发烧和情绪而混沌的脑海。他握着发烫的手机,听着窗外持续的雨声,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试探和后悔,幼稚得可笑。

他挂断电话,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点开与简舒的聊天界面。那个孤零零的【刚吃了。还是不舒服。】下面,依旧空荡荡的,没有新的回复。一股强烈的冲动促使他,又打下了一行字:

【好像更烫了。你睡了吗?】

这一次,他没有等待,也没有期待立刻得到回应。发出去后,他反而觉得心里那块堵着的石头松动了些许。他听从了姐姐的建议,选择了诚实。他只是想告诉她他的状态,仅此而已。

他将手机放在枕边,设置了震动,然后蜷缩起来,闭上眼睛,试图在不适中入睡。意识模糊间,他将自己滚烫的额头抵在冰凉的枕面上,心里酸涩地想,他现在这点笨拙的、带着后悔的坦诚,是否能换来她千万分之一的侧目?

与此同时,简舒在沙发上整理旧照片整理得有些倦怠,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手机被她随手放在了茶几上,调成了静音模式。

她做了一个短暂而明亮的梦。梦里不是阴雨绵绵,而是伦敦一个难得的晴朗午后。

阳光透过卡姆登集市拥挤人潮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她和梁柏手里拿着刚买的、甜腻得过分的冰淇淋,像两个逃课的高中生,在熙攘的摊位间穿梭。他们对着古怪的复古服饰哈哈大笑,在运河边模仿街头艺人的滑稽动作,为了一块印着蠢萌柯基的搪瓷杯猜拳,输的人要学狗叫。梁柏输了,他皱着鼻子,极其不情愿地、含糊地“汪”了一声,然后自己先笑得直不起腰,引得简舒也笑得靠在他肩膀上喘不过气。

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料、二手皮革和彼此身上阳光晒过的温暖味道。

他们只是两个在一起就能变身幼稚小鬼的普通人,快乐简单得如同透明的气泡。

她猛地醒过来,嘴角还残留着梦中未散的笑意,心脏却因为美好回忆与冰冷现实的巨大落差而微微抽紧。

醒了,她坐在沙发上怔怔想了好久,怎么梁柏不在身边,好一会才恍惚地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分手了。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窗外的雨还在下,将梦境的余温迅速冲刷干净。

怎么就醒了呢?她揉了揉眼睛,俯身从茶几上拾起手机,想看眼时间。

屏幕亮起,显示着几条未读消息,全部来自权志龙。

从那张体温计照片开始,到【好像发烧了。头好痛。】,到她回复【吃药了吗?】后,他隔了许久才回的【刚吃了。还是不舒服。】,以及……就在不到半小时前,他发来的【好像更烫了。你睡了吗?】。

时间戳显示,最后一条消息发送时,她早已陷入睡眠。

简舒看着那一连串消息,尤其是最后那条小心翼翼询问的消息,

她原本不打算再回复,任由这短暂的交集再次沉入沉默。但鬼使神差地,她指尖动了动,回了三个字:

【睡着了。】

没有多余的解释,也没有关心的询问。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发出去后,她便放下手机,起身去厨房倒水,没有再理会可能到来的回复。她需要一点冰水,来冷却一下被梦境和现实交织弄得有些纷乱的思绪。

而另一边,枕边的手机震动将浅眠的权志龙惊醒。他几乎是瞬间抓起手机,看到那简短的三个字时,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没有无视他。

甚至在他那条明显带着“作”和试探意味的消息之后,她依旧回复了。

虽然只有三个字,冰冷又简洁。

但对他来说,足够了。

他看着她回复的时间,是在他最后一条消息发出后很久。她确实是睡着了,不是故意不理他。

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安慰和更加清晰认知的情绪,取代了之前的懊悔与不安。他看着那三个字,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那个清冷女人在雨夜中醒来,面无表情地回复他消息的样子。

他没有再回复“没关系”或者“吵醒你了”之类的话。

他只是将手机紧紧攥在手里,重新躺下,将发烫的脸颊埋进枕头。

窗外,首尔的雨似乎小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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