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脚上蹬着一双崭新的限量版球鞋,是权志龙上月去巴黎看秀时特意给他带的。这位准“小舅子”对鞋子的喜爱溢于言表,但此刻眼神却有些飘忽,像是沉浸在什么别的思绪里。权志龙懒散地陷在沙发里,忽然灵光一现。
他语气带着点兴奋的随意:“哎,简明,你说,要是让你姐在我新歌里唱两句,会不会很特别?就那种…空灵的,私密的念白。”
简明手一抖,他也顾不得新鞋了,猛地转过头,脸上写满了惊恐,像是听到了什么毁灭性提议。
“哥!志龙哥!打住!千万别!”他几乎要扑上来捂住权志龙的嘴,声音都急得变了调,“我姐她…她唱歌不是一般难听!是灾难级别的!你会后悔的!你的专辑会完蛋的!”
权志龙被简明这过于激烈的反应逗得前仰后合,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呀,臭小子,哪有这么说自己亲姐的?能有多夸张?”
简明一副“你不懂地狱”的痛苦表情,瘫回沙发,猛灌了一口冰啤酒压惊,却没再多做解释,只是眼神飘忽了一瞬,仿佛忆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魔音”贯耳的经历,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惆怅。
他想起很多年前,加州405公路那片燃烧的绯红色天空。他还是个死皮赖脸跟着姐姐和梁柏哥去公路旅行的高中生。敞篷车驰骋在无垠的公路上,干燥的风吹得人脸颊发烫。
他蜷缩在雪佛兰后座,加州的烈日把皮革座椅晒得发烫。副驾驶上的简舒突然跟着收音机里的老歌哼唱起来——这对任何了解她音乐水平的人来说都是一种灾难。
那调子跑的,简明在后座听得浑身难受,脚趾头都快在鞋底抠出三室一厅了。
他屏住呼吸,偷偷瞄向驾驶座的梁柏,此刻正专注地握着方向盘,侧脸在夕照中轮廓分明。简明暗自期待着他会像平时指导乐团那样,温和却坚定地指出音准问题。
梁柏哥会说什么?会温和地纠正?还是会忍不住笑出声?
然后,简明听到了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
梁柏哥握着方向盘,侧过头,看着简舒,那双清冷的桃花眼里映着漫天霞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无比认真、无比笃定地说:
“小舒,你的歌声……像天使。”
简明当时在后座,差点把嘴里可乐喷出来。他看着梁柏哥那张英俊又真诚的侧脸,他有点万念俱灰,也许吧,爱情会屏蔽男乐手的听觉。
从短暂的回忆里抽身,简明看着眼前送他限量球鞋、此刻正等着他答案的权志龙。权志龙对他很好,是那种带着点“收买”意味的、毫不掩饰的好。他扯回思绪,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对着权志龙笑了笑,语气平静了很多:
“哥,你就别问了。总之……为了你的新专辑销量着想,千万别让我姐开尊口。”
……
聚会散场后,权志龙去接简舒,另找了一家安静的餐厅吃宵夜。包厢里灯光柔和,权志龙看着对面正小口喝汤的简舒,脑子里又回想起简明那惊恐万状的表情和那句“灾难级别”的评价,越想越觉得好笑,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凑过去,歪着头靠在简舒单薄的肩膀上,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抑制不住的笑意:“舒……刚才简明那小子,死活不让我请你在我歌里唱两句……” 他抬起眼,眼巴巴地望着她,眼底闪烁着恶作剧和期待混杂的光芒,“他说你唱歌超级难听,我不信……我现在就要听!你唱给我听听嘛,就一句,好不好?”
简舒放下汤勺,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着肩膀上这个笑得像只狡猾狐狸的大型挂件,抬手,屈起手指,干脆利落地在他凑过来的额头上赏了一个结实的暴栗。
“咚”的一声。
权志龙“嗷”地一声捂住额头,笑声却更加畅快淋漓,他非但没躲,反而就势更紧地搂住了她的胳膊,像是挨了这一下,比中了彩票还让他开心。
简舒看着他这副无赖样子,终究是没绷住,嘴角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随即又迅速压下,只是淡淡抽回手。
“吃饭。”
权志龙揉着微微发红的额头,嘴角却咧得更开了。他非但没因那个暴栗而退缩,反而像块牛皮糖似的,下巴轻轻蹭着她单薄的肩膀,声音里带着点得逞后的赖皮:“打人也这么好听……‘咚’的一声,清脆利落。”
简舒被他这无厘头的赞美噎了一下,没好气地想把他的脑袋推开,奈何这人看着清瘦,力气却不小,纹丝不动。她索性放弃,重新拿起汤勺,舀了一勺温热的汤,仿佛当肩膀上这个大型挂件不存在。
汤碗里氤氲的热气似乎模糊了眼前包厢雅致的装潢,将简舒拽回了那条仿佛没有尽头的公路。燥热的风,烫人的皮革座椅,收音机里沙哑的摇滚乐,还有她自己那完全不在调上的、兴之所至的哼唱。
马达轰鸣,夕阳落下最后一丝昏光,疾驰在大道上,他们在一个寂寥黑夜前往一个未知之地。简舒快乐地大笑,黑色卷发在风中狂舞,她不迷恋那场逃离,她只是迷恋于梁柏。
她还记得自己是如何点燃了一支香烟,在沉默中变成一道漂亮剪影。于是梁柏停车,在她颊上落下一枚轻吻——就像电影男女主那样。
她从漫长的回忆里抽身,包厢里空调冷气充足,与记忆中加州的燥热截然不同。她侧过头,看向依旧靠在她肩上的权志龙。
他闭着眼,感受着这片刻的宁静,脑海里却挥之不去的是简明那张惊恐万状的脸,以及那句斩钉截铁的“灾难级别”。
这实在太有趣了。有趣到让他心痒难耐。
“舒啊……”他拖长了语调,目光细细描摹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简明那小子……刚才一听说我想让你在我歌里唱两句,脸都吓白了,活像我要炸了他的鞋柜。”
他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呼吸交缠。
“我现在真的、真的、超级好奇……”他压低声音,像在分享一个秘密,“你到底……能唱成什么样?嗯?就一句,随便哼一句,让我见识一下嘛。”
简舒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像深潭的水,不起波澜。过了好几秒,她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抵住了他的眉心,将他推远了一些。
“好奇心会害死猫。”她的声音平铺直叙,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恼怒,也没有羞赧,“而且,你的新歌,”她顿了顿,目光平静地落回他脸上,“我还挺喜欢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权志龙脸上那种玩闹的、探究的表情瞬间凝固了,然后像冰面破裂般,迅速被一种极其明亮、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光彩取代。
所有关于“音痴”的好奇,所有被简明勾起的恶作剧心态,在听到这句平淡的夸奖后,顷刻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猛地向后靠回椅背,不是失落,而是一种抑制不住的、飞扬的得意。那双总是带着点倦怠或戏谑的眼睛,此刻亮得像淬了火的星星。他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极其臭屁又灿烂的笑容。
“哦?”他拖长了声音,眉毛挑得老高,刚才那点赖皮劲儿瞬间转化成了属于G-Dragon的、带着点嚣张的自信,“现在才发现?我的音乐当然好了!”
他仿佛瞬间忘记了刚才死缠烂打要听她唱歌的人是谁,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像一只被顺毛抚摸、舒服得直想呼噜的猫,又像终于得到了最想听到的认可,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哪首最喜欢?嗯?是不是主打那首?编曲是不是绝了?我就说那首的处理……”他身体前倾,语速加快,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他新专辑的制作细节,眼神灼灼,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和骄傲。
简舒看着他瞬间阴转晴、得意得几乎要散发光芒的样子,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喝汤。只是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那抹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终于清晰地抵达了她的眼底,像投入静湖的一粒微石,漾开了一圈浅浅的涟漪。
他就是这样。烦恼来得快,去得更快。而他的音乐,永远是他最赤诚的软肋,也是最坚硬的盔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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