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纽约,生活仿佛被按下了复位键。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工作节奏,以及那份属于大都市的、恰到好处的疏离感,都将米兰的怅惘和首尔的纠葛远远隔开。
回到纽约后,在那些独自度过的安静时刻,简舒会清晰地意识到,梁柏这个名字,在她心里终于不再掀起惊涛骇浪,而是化作了一片深沉而平静的海。
她不再去回想那些争吵、眼泪和互相消耗的疲惫,也不再执着于他们为何会走到这一步。那些激烈的、带着毁灭意味的情绪,如同被潮水带走,最终沉淀下来的,是一种更为纯粹的情感。
她希望他幸福。
这个愿望,不带任何不甘,不掺丝毫私心。是真正地,希望那个曾在她生命里占据过最重要位置的少年,能够获得尘世的幸福。她甚至常常会想,如果他能够再次拿起他深爱的小提琴,就好了。
她不再奢望成为他故事里的女主角,但她愿意,并且发自内心地希望,能以另一种身份,永远地存在于他的生命里——做他最忠实的观众,如果他愿意再次演奏;做他无需时时联系,却总在心底留有一个位置的家人;做他可以将后背交予、可以坦诚分享喜悦与烦恼的,好朋友。
这种情感,剥离了占有欲和男女之情,比爱情更坚韧,比友情更深厚。它基于他们共同度过的、无法被抹杀的漫长岁月,基于对彼此灵魂最深处那份善意的了解与信任。
她知道,他们之间横亘着无法回头也无法逾越的过往。但她也知道,有些羁绊,不会因为关系的转变而消失。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以一种更健康、更长久的形式,继续存在。
她还是愿意永远做梁柏的观众、家人、好朋友。
他们之间,爱情已然落幕,但那些共同成长的岁月,早已将他们生命的根系紧紧缠绕在一起,无法剥离,也不必剥离。那是一种比爱情更坚固、也更恒久的关系。
简舒投入了新的项目,用忙碌填满所有空白的时间。她不再回避与梁柏共同记忆里的那些角落。
甚至有一次,她独自去了他们曾经都很想去的一家小画廊看展,心情平静。
她终于能够清晰地、不带任何疼痛地认识到:她与梁柏,那段始于青梅竹马、缠绕了几乎整个青春的故事,是真的、彻底地翻篇了。她下定决心,要进入一个完全没有梁柏的未来,并且,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得很好。
偶尔,在早餐时分随手刷着平板电脑,那个熟悉的名字——权志龙,还是会带着各种炫目的标题和图片跳入眼帘。有时是他与新晋女模特在派对视线交汇的瞬间,被镜头捕捉,配以“关系暧昧”的揣测;有时是他与某位艺术家好友勾肩搭背,因为靠得近了些,便被描述成“新恋情曝光”。
她看着那些真真假假、标题耸动的新闻,指尖划过屏幕上他那张时而张扬、时而慵懒的脸,唇角会不自觉地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点玩味的笑意。
竟然觉得有一点点好玩。
看他游刃有余地周旋在这些绯闻与聚光灯下,像一只开屏的、永不疲惫的孔雀,肆意展示着他的魅力和才华。
简舒几乎能想象出,他看到这些新闻时,那副可能带着点无语,又可能有点恶作剧得逞般的、痞痞的表情。他那个世界的光怪陆离,与她此刻在纽约清晨阳光下喝着咖啡的宁静,形成了如此鲜明又有趣的对比。
他依旧是那个他。他的世界如此喧嚣,充满了诱惑与可能性。他对自己的那份所谓执着,或许真的如她后来所想,不过是搞艺术的人某种情绪上的夸张与投射。他沉浸于那种强烈的、戏剧性的情感体验,而她恰好在那段时间,成为了他灵感的缪斯或是需要征服的山峰。一旦热度退去,或是新的刺激出现,那份执着自然也就转移了。
他的人生是如此的五光十色,充满了新的邂逅和戏剧性的瞬间。
他那样热烈、情绪丰沛、需要不断被刺激的艺术家人格,或许本就习惯于生活在这样的关注和编排里。
他对自己的那份感情,可能也如同他某一段时期灵感迸发的创作,强烈、真挚,充满了舞台感,那更像是一种即兴的、浓墨重彩的情绪表达。
这个认知,让她之前那点莫名的压力和不必要的歉疚感,彻底烟消云散了。她不再觉得自己需要为无法回应而负责,反而以一种近乎旁观者的轻松心态,看待他那些“夸张”的举动和新闻。
她甚至开始觉得,如果还有下次见面的话,她或许可以真正地、带着点朋友间的调侃,问他一句:“嘿,最近又和哪位女爱豆‘火花四溅’了?”
把他当作一个……特别一点的、生活比戏剧还精彩的朋友。不必再背负任何沉重的情感包袱。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种纯粹的轻松。她将平板电脑放到一边,起身为自己续了杯咖啡,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俯瞰着纽约渐渐苏醒的街景。她的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清晰,甚至还带着一丝洞察他人游戏规则后的、微妙的莞尔。
过去的,已然放下。未来的,她可以独自,也可以随时准备迎接新的可能,但前提是,那必须是让她感到舒适和自在的关系。
至于权志龙,就让他停留在一个生活很精彩、可以偶尔看个热闹的朋友的位置上吧。她想。
纽约的夜晚,简舒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手机就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简明”两个字。
她接起电话,打开免提,一边整理桌面的文件。
“姐,没打扰你吧?”简明的声音带着一贯的爽朗。
“刚忙完,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妈又念叨你了,说你一个人在纽约,也没个人照顾。”简明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试探,“你说……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总不能一直单着吧。”
简舒手下动作没停,语气平淡:“顺其自然就好,不用特意考虑。”
“那……你觉得贤俊哥怎么样?”简明像是随口一提,“我看他之前对你挺上心的,家世、能力都那么好。”
简舒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带着一丝好笑:“我从来没想过要和李贤俊发展任何超出普通朋友之外的关系。” 她甚至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只能听到细微的电流声和……似乎有别的呼吸声?简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试探的意味更浓,几乎带了点小心翼翼:
“那……权志龙呢?”
他问得有些突兀。
“你们之前……不是挺好的吗?有没有可能……复合?”
简舒微微蹙眉,不明白弟弟今晚为何如此执着于她的感情状况,还偏偏提到这两个人。她依旧保持着冷静的语调,清晰地回答:
“我和他?应该没有可能了。”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像是为这段过往盖棺定论:
“当然,如果以后有机会再见,我希望我们还能是朋友。”
这句话她说得坦然,不带一丝留恋或遗憾,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然而,她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手忙脚乱的响动——像是有人猛地撞到了什么东西,伴随着一声压抑的抽气和玻璃杯底与桌面碰撞的清脆声响。紧接着,似乎还有另一道极力压抑着的、模糊的闷笑声。
简舒的动作顿住:“简明?你那边什么声音?”
电话里沉默了两秒,只能听到有些紊乱的呼吸声。然后,简明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变得异常急促和生硬,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张:
“啊?没……没什么!姐我突然有点事,先挂了!”
“嘟——嘟——嘟——”
忙音传来,简舒拿着手机,有些莫名地看着被挂断的界面。弟弟今晚实在有些奇怪。
而此刻,电话的另一端,首尔某间私人包厢内。
简明举着被匆忙挂断的手机,一脸尴尬和无奈地看着对面。
权志龙脸色铁青,刚才那声突兀的响动正是他猛地起身时膝盖撞到茶几的声音,而他面前那杯威士忌,酒液正在桌面上蜿蜒流淌。李胜利则在一旁捂着嘴,肩膀耸动,显然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震惊、挫败和极度尴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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