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沈意疏有些惊讶。

她原本以为在自己说出那句话之后会有什么超自然力量出现，又或者像是去年看过的《盗梦空间》那样，梦主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于是“现实”开始坍塌、崩溃，但放映厅依然静默如斯，连放映机运转时的呼呼声都没了。

我醒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和涩琪姐还有其他人一起吃了饭，提前庆祝生日，然后去了保龄球馆玩，我好像被一个保龄球砸中了，接着就晕过去了。

沈意疏努力回忆着，但能想起来的只有这么多了，再多想后脑勺就疼得厉害，仿佛被那个球把脑子砸开了似的。睁眼后她就在这儿了，不眠不休也不感觉到疲惫，就这么一直观看着自己不同人生的影像。也不能怪她联想到自己是否身处一本小说又或者其他形式的二维作品之中，假如不是，那银幕上播放的这些又是从哪里来的？

回忆了一下电影里主角制造kick醒来的情节，沈意疏四处看看，在角落发现了清扫用的扫帚，她走过去掂量了一下，用力折断，把断裂的一端对准自己脖子。

“喂，出不出来，不出来那我就不配合你们演下去了。”

说罢唯恐有谁不信，真的把锋利的裂口抵在了颈部一侧，她没出国前在生理科学课上学过人体血管辨识，没怎么费力气就找准了颈部大动脉。

“别冲动！”一团形状朦胧的雾气倏地从银幕里钻了出来，“你死了我就没法交差了！”

“终于舍得出来了？”不得不说这个场景还挺微妙的，以至于沈意疏忍不住思考等下是不是会从雾气中冒出红色的巨大眼睛，或者别的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你是谁？让我看这些有什么目的？我究竟处在什么样的世界中？我现在是死是活？”

也不知是问题太多还是她的气势太横，沈意疏竟然从这团雾气身上感受到一点“受惊”的情绪，等了一会儿，才听见最后一个问题的回答：“你没有死，但也不算活……”

“那就是死了，”沈意疏迅速下了判断，“还真是毫无预兆的突兀死亡啊。”

她放下那半截扫帚，随便扫了个位置坐下，回想起爷爷去世时亲人们如丧考妣的模样，那时的确是想不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

一起长大的堂哥指责她对爷爷的死无动于衷，是不是以后他死了她连一滴眼泪都舍不得流，现在这个问题她总算可以回答了，的确，她不会为他流泪，因为她会走在他前头。

“看过了你自己的无数种人生，你不会好奇不会向往吗，不会想要活过来吗？”雾气凑到她身边，问。

“但是我都看过了，也就是说我现在可以预知到未来会发生什么，努力熬过开荒期打通关的游戏你还会想来第二次吗？”

“……”

“我死了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吗？”

“……”

“不说是吧？”她作势便要去找工具自戕，对方赶紧把她团团包围住，不让她从座位上离开。

“你确实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但因为你的主体性太强，已经脱离了创造者的意志，所以一旦你死去，这个世界也会像一颗年老的恒星那样坍缩毁灭，而且这一切其实都是意外……”

听了小半天沈意疏终于弄清楚了状况，搞明白哲学三问：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要到哪儿去。不过听到最后她实在哭笑不得，确如她所想，这团雾气是一个系统或者说导引般的存在，那天原本计划绑定她旁边一个女孩，但没料到球抛出去受到了一股未知力场的干扰，不慎砸中了她，整个管理局大乱，不该死的人死了它们这些能量体也会受到重大影响的。

“所以你给我放这些……记录，其实是为了让我接受你们的补救方案，活过来、继续沈意疏的人生？”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您可太聪明了难怪能挣脱创造者的牵引……”

“我接受。”

“这是我们的诚意您可以慢慢看……诶，什么？！”

“我说我接受。”

沈意疏扫了一眼突然弹出来的光幕，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她没兴趣仔细研究：“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雾气犹豫了会儿，说：“在我们的记录中，您在无数条时间线上都存在着严重的自毁倾向。”

“是，”观看第一个【自己】的记录时她就已经发现了，沈意疏接着说，“我并非怀着和小说漫画里的超级英雄一样伟大的志向，觉得自己有能力就要去拯救世界，我只是很好奇。”

“好奇什么？”

“无数个我、无数个沈意疏，宁肯对抗自身强烈的毁灭**也要活下去，”她牵开嘴角，忽然笑了，“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她们，我想看看。”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沈意疏的变化逐渐被周围人察觉，最惊喜的还要数声乐课老师，过去批评唱歌没感情的外国小女孩现在竟然有了长足进步，问到怎么唱成这个样子的，还收到了“都是按照老师的方法私下去练习”的回答，实在是很难不让人身心舒畅、充满成就感。

比其他自己更快一步的，在入社半年之际，沈意疏在声乐和舞蹈两项都顺利升上了A班，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公司，甚至公司之外也有了一些关于她的传闻，“**来了个天才绿卡”的小道八卦不胫而走。传言中的她来头不小，一会儿是xx地产集团千金，一会儿又是知名演员侄女，来韩国做练习生是为了追星顺带体验生活。

从鹿含那里听见这些版本丰富的传闻时，沈意疏笑得差点被咖啡呛到，咳出眼泪。她家庭条件是还不错，保证她衣食无忧地长大了，但和八卦中呼风唤雨的大小姐人设就差远了。《变形计》都只拍一个月，哪有人一来就来半年还没有走的迹象？更何况，真要有那种来头，想追星难道不是直接开个party把偶像请来给自己一个人表演更好吗？在**想遇到艺人可没那么容易。

也就是年末年初那阵她在天台练习唱歌，遇见了也上来透气的沈昌珉，还收到一句“如果不是有要做好的决心那就趁早放弃”的锐评，其他时候都在地下练习室待着，根本见不到艺人。

“所以你真的不是吗？”鹿含饶有兴致地问道。

“当然不是，”沈意疏擦掉眼角的泪花，恢复平静，“我只是一个对成为偶像明星有好奇的……普通练习生。”

她笑着把话题抛回到他身上：“别只说我的事了，鹿哥最近过得怎么样？我有听说新男团的内部选拔快要开始了，你应该希望很大吧？”

“不一定不一定，”鹿含连连摇头，一副别折煞我的表情，“如果是明之和俊勉的话，你这话倒是没说错。”

“是哦，他们俩资历深实力强长得也好，是当队长的最合适人选。”

“我也这么觉得。”

“如果——我是说如果，哥在新男团出道了，再之后有什么打算，合约期满就不续了回国发展吗？”

鹿含有些惊诧地去看沈意疏，好奇她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出道都还没一撇，去想合约期满的计划是不是太早了？

但她迎上他狐疑打量的目光，一张脸霁月光风，坦荡荡得不得了，似乎谈论的不是什么敏感事项，他便也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最后回答道：“要是能在组合活动期间积蓄起足够的人气，应该会考虑回国发展。最好的情况肯定是顺顺利利活动到合约结束，要是大家相处得不错，那就再续一个组合约，不妨碍个人活动的同时保证一定的团活，人始终要为自己多打算。你呢？”

“我和鹿哥的想法差不多，能出道就专注团活，到了一定时间后再考虑个人事务，”沈意疏笑眯眯地附和道，“哥是很坦诚的人，谢谢你回答我的问题。”

“谢什么？祝我们都能顺利出道吧。”

“会唱歌、韩语流畅、长得好看，还没有兵役要服，我想不出公司放走哥的理由。”和鹿含在便利店分别前，沈意疏如是说。

隔日沈意疏抱着一个巨大的包裹回了宿舍，姜涩琪练习回来时看见她正坐在客厅地上拆包装，有点好奇，走过去问这都是什么，接着就收到了爱的投喂。

“一些生活学习用品，还有吃的，都是我家乡特产，”沈意疏把一袋椒盐麻花和一盒甜口桃片递过去，这些东西她都不怎么吃，纯粹是让爸爸妈妈买了寄过来笼络人心用的，“珠泫姐和艺琳都回来了吗，我这儿还有动物园出的熊猫挂件，之前好像还看见她们在看熊猫的纪录片，应该会喜欢吧？”

姜涩琪欲言又止：“意疏你……”怎么突然要主动对其他人示好了？

“我性情大变是吗？没关系，姐姐想说就说，不会冒犯。”

“珠泫姐是很温柔的人，艺琳也是很可爱的妹妹，还有其他人，大家其实都挺……”话说到一半姜涩琪卡壳了，她本想说“喜欢”，但女练习生里也的确不乏把沈意疏视为外来竞争者而持有敌意的人，这个词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沈意疏却明朗一笑，替她填补了下文：“我知道的，大家都很在意我，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去关注一个人的动态，怎么能说不是一种喜欢呢？”

“嗯！没错！”

在箱子里费力翻了两遍，沈意疏总算在一叠衣服里找到了那瓶特意叮嘱妈妈托人买来的治跌打损伤和关节疼痛的药油，被泡泡纸里三层外三层地包了个结实，第一眼根本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味道果然不太好闻……想来药效应该很厉害。

“涩琪姐知道前辈最近在做什么吗，好久没见到他了，我也给他带了一份特产。”

“明之哥吗？应该在准备男团的选拔吧。”姜涩琪想了想，觉得大概率是在忙这事。薛明之是90年生，05年就进了公司，前脚刚签了练习生合约，后脚Super Junior就出道了。有传闻说李秀满当年很想把他塞进SJ，只可惜确实太白纸一张了，再加上是从小在国外长大的美籍韩裔，连韩语都说得不利索，拿了最佳外貌赏才进来的，SJ不缺颜值成员，比起后来在SHINee选拔前夕出了车祸不得不修养三个月而错失出道机会，没能作为童工和巨婴忙内在SJ出道也不算遗憾了。

但所有人都看好他会在下一个男团出道，多经历一些、稳重一些，当队长正好。

沈意疏：“那能不能用姐姐的名义把前辈约出来？我感觉他有点躲着我。”

姜涩琪（堂皇）：“……”

她当然是知道缘由的，尽管沈意疏受伤住院在ICU躺了三天和薛明之没有直接关系，但站在他的视角，假如没有自作主张地提议要帮后辈庆祝生日，就不会有后来进医院的事了。沈意疏可以说没关系不在意，他却不能就这么轻轻揭过，罪恶感和愧疚感一齐上来，他就不大敢见她了。

然而沈意疏再三拜托，姜涩琪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得答应会给他发消息说一下。

“那太感谢了，我就知道涩琪姐这么热心善良的人是不会拒绝帮忙的，下周的早饭都包在我身上，”沈意疏放下那瓶药油，紧紧握住了姜涩琪的手，“前辈很关照我，平时练习也很刻苦，我希望能回报他一点什么，至少在准备选拔的过程中能少一些伤病的困扰。”

“意疏你真的不是……”姜涩琪面上隐隐浮现出担忧的情绪，沈意疏很少这么开心，她很难不往异性之间的感情上去想。

看出友人的心思，沈意疏郑重地摇摇头：“放心，我对前辈没有那种想法，只是希望他可以顺利在咱们公司出道。”

这样我才不会被清退。

为了规避审核，修改了人名，不是打错了

写的过程中又嗅到一点会写很长的气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5章 人生补完计划（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