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蓝雪其实没有想过，再次见到梁晶雅和李妍时，她们会是两具冷冰冰的尸体。

她瞳孔震颤地看向卫生间内，一个浑身通红的家伙正指挥着猩红色的雾气缠绕在梁晶雅和李妍的尸体上——之所以知道那是尸体而不是昏迷过去的情况，是因为那两人的胸骨已经被徒手挖开，而她们胸腔内也已然是空空荡荡了。

“来得巧啊。”厉昀羸挑高了眉毛，猩红的鬼眼贪婪地锁住金蓝雪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么恶念深重的阴魂也能让我遇上～？本尊莫不是要转运了？”

她甚至轻佻地冲金蓝雪吹了个口哨。

毋庸置疑，那是李云蕾的脸。

熟悉的五官，熟悉的声线。

莫名其妙换成了红色的长发，猩红的眼珠，以及陡然拔高了至少五厘米的身高。

听不懂的语言......中文。

她没有忘记，李云蕾是中国人。

金蓝雪的脸色沉了下来，“你知道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吗？”

「警报！警报！」

「检测到契约者周围异常能量超过污染值！」

「检测到污染源距离契约者：不足3米！」

「请契约者立刻收容污染源！」

跟她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脑子里的警报声。

金蓝雪迟疑了一下，往旁边稍微挪了挪，露出了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明羽姬。

收容明羽姬的过程比她想象的还要容易。当金蓝雪问出那句话时，明羽姬便丝毫没有反抗地跟她展示了自己鲜妍的粉色眼珠、以及自尾椎处生长出来的十条狐尾。

“我只是会偷偷吃一些姐姐的阴魂。”明羽姬乖乖躺在她手中，老实地交代着，“姐姐每次出门狩猎回来，身上的阴魂就会多一部分——啊，姐姐的阴魂原本就已经很庞大了，再加上那些猎物的部分，看起来就更加、更加诱人了。”

说到这里，她似乎很怕金蓝雪会生气，声音也变得小心翼翼，“所以姐姐每次狩猎的时候，我都会提前为姐姐准备补给。因为害怕吃掉姐姐的阴魂会让姐姐缺失什么东西……”

金蓝雪倒是浑不在意吃不吃的，她迅速捕捉到两个问题，“阴魂是什么？……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去“狩猎”？”

说到第二个问题时，她的眼神略有些冷漠。

“狐狸的嗅觉是人类的好几百倍哦，姐姐。”明羽姬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变脸，反而俏皮地冲她眨了眨眼，“姐姐身上那些危险的、沉郁的、带着铁锈味的气息，在我看来非常明显。”

“至于阴魂，唔……大概就是人类灵魂中的一种特别物质？”明羽姬苦恼地组织着语言，“姐姐的阴魂对于我们这侧的生物来说是难得的佳宴。”

如果被收容的异常本人不抵抗的话，这个过程就非常快。

金蓝雪等系统告诉她收容完毕之后才牵着明羽姬站了起来。

“这就好了吗？我什么感觉也没有。”明羽姬惊奇地转了转身体。原本她听到金蓝雪说要“收容”便已经做好了被囚禁的准备，没想到什么感觉都没有，就连束缚之类的触感都不存在。

「已收容污染源S-F001。」

「收容物无法伤害契约者。」

“……你没法继续伤害我，是这么规定的。”金蓝雪转述了一遍系统的说法，垂眸看向明羽姬，“你，之前在伤害我？”

明羽姬的身体微微僵了僵。

而这点不自然完全被金蓝雪看在眼里。

看来不管嘴上说的有多么好听……其实她脑子里那奇怪的系统才是真的在保护她啊？

这头尝试把尾巴扎进金蓝雪影子里却失败了的狐狸终于第一次露出了尖锐的爪牙。

说到底她一直对金蓝雪这么纵容的态度本质上就是知道——金蓝雪区区一名人类并没有能力伤到她，反而是她的优质食物来源。

但现在……

明羽姬的爪子被凭空出现的锁链死死地绞住。

金蓝雪几乎是有些难过地看着她，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我甚至差一点就以为，你是爱着我的。”

明羽姬的瞳孔一时变成粉色，又一时转为黑色，她正在经历由系统判定的电击惩罚。

“我……”她艰难地开口，“……我爱着你……可是、我也要生存……的。”

“那么……”金蓝雪轻轻开口，看向站在她们对立面的厉昀羸，“她的阴魂，跟我比、如何？”

明羽姬倏地从她身后冲向了厉昀羸，十条狐尾火力全开，像蛛肢一样钻进了地板上的影子里，而她鲜妍的粉色瞳孔中倒映出厉昀羸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阴魂。

如果说金蓝雪的阴魂是一条汩汩流淌的溪流。

那么厉昀羸就是深不见底的巨型湖泊。

只要能、只要能喝上一口。

不论什么样的亏空都足够补足了。

“哈哈哈哈！来的好！”厉昀羸见那狐狸朝自己冲过来直接抬掌迎了上去，“本尊早就闻不惯你这一身狐骚味儿了！”

但下一瞬，她的身体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瘫到了地上。

「检测到高危污染源！」

「已启动强制收容！」

明羽姬一把捞出自己的尾巴，那上面连带着的黑色物质迅速被尾巴吸收，她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些。那双鲜妍的眸子转了转，又盯上了地上的两具尸体。

金蓝雪施施然走到瘫在地上抽搐着的厉昀羸面前，视线描摹过她如同被火焰烧灼过的红发和红色眉毛，英俊的五官安置在厉昀羸身上总算是带来了该有的效果——不得不说，她其实很欣赏这张脸。

“幸好是我的A team的人，要是被B team捡漏，我可是会非常生气的。”金蓝雪轻声说道。

明羽姬这时才捂着酡红的脸颊过来了，时不时还打个小嗝。

反正是已经死亡的人类，她总算是敞开肚皮吃了顿饱饭。

金蓝雪的视线越过她，落到地上那两具几乎被吸干了的身体上，眼神有一瞬间的凝滞。

“……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手下留情，没有将我也吸成那副模样呢？”金蓝雪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真是……”

非人之物为她呈现的扭曲而畸形的爱意。

……好像能够感受到一点点了？

明羽姬察言观色的本事向来是一流，特别是对她最在乎的金蓝雪——她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金蓝雪软化的态度，于是便试探着抱住了她的手臂，撒娇般地嘟囔道，“……我都说了我是有控制的啦～每次都是找到很好的食材给姐姐大补一通才敢吃一点点？现在是没办法那么做了，姐姐要把我的那份负责起来才行呢？”

金蓝雪揉了揉她的头顶，“知道了。”

最后由系统处理掉了尸体和摄像头的问题，金蓝雪则是抱着昏迷不醒的厉昀羸回了宿舍。

宿舍中似乎还飘荡着梁晶雅嚣张又浓郁的香水味。

金蓝雪微微垂眸，看着厉昀羸美丽的面庞，手指倏地收紧。

——如果没办法为她所用的话，这张好牌宁愿烂在手里，也不能打出去。

「已收容污染源S-G001。」

「收容物无法继续伤害契约者。」

厉昀羸缓缓睁开了眼睛。

“醒了？”金蓝雪坐在沙发上看书，见她醒来只是淡淡翻过一篇书页，“现在能听懂我说话了吗？”

作为被系统桎梏的收容物，不管她们原本使用的语言是什么，都能够无条件听懂契约者——也就是金蓝雪说的话。

这是系统给她带来的第一项便利。

老实说，她以前完全不知道李云蕾的韩语能差成那样，她甚至开始怀疑有时候李云蕾不回她的话是因为没有听懂。但总而言之，情况她已经通过系统的判定了解了，污染源是李云蕾平常戴在脖子上的那个佛牌，李云蕾似乎通过那东西献祭出了什么不得了的玩意。

——也就是她眼前这位浑身通红的家伙。

厉昀羸撩了撩眼皮，之前见过的猩红色雾气瞬间环绕在她周身，并在下一刻朝着金蓝雪袭了过来。

但那些不妙的雾气在距离金蓝雪一米的时候毫无征兆地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又开始被电击到抽搐的厉昀羸。

金蓝雪叹了口气。

所以说，这就是她觉得最棘手的地方。

人类……应该如何与野兽交流呢？

更何况这些野兽们都还自视甚高，一点也不把人类放在眼里。

像是爱上了她的明羽姬这种情况，大概是百万里挑一吧。

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也不管厉昀羸还在抽搐了，直接一股脑地把情况告知，“这里是人类现代社会，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如果你仍旧我行我素的话，不出三天你就会被人类文明这边的jun事武器逮捕——你也许会觉得人类都弱得不堪一击，但别忘了你现在也是在人类的身体里。”

金蓝雪抓住了她的手，属于人类的温热体温反而衬得浑身冰凉的金蓝雪更加非人类一些。

这也让她确定了一点：不管外表如何变化，总归也还是人类的壳子。

“……少跟本尊扯这些废话，那小崽子把我召过来的时候都说了。”厉昀羸喘着气缓了过来，邪异的眸子死死盯住金蓝雪，“本尊更想知道……你为什么能在本尊的灵魂上烙下刻印？”

金蓝雪没有在意她说的什么刻印，总之大概是那个系统的功劳吧？她更在意厉昀羸的自称——本尊。

尊，尊者，在佛教中指代的是圣者、圣人。

难不成……

“你是佛教徒吗？”金蓝雪认真地问她。

“……哈？”厉昀羸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