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接应军需的人是顾承恩所部，他见过那人一面，是以才记得前日入营之时看见过一队人马正在外出的画面。那时候，他只是路过，那人却故意低头好像故意不想让他看见一般。他有所疑问知道了他们的底细，说是钦差向军医要了军中紧缺的药品单子，这队人马中的确还带着军中管军需的人想来是出去买药的。仔细一想，那不就是那日在战场……似曾相识的面容，随身侍从使用的高绝的武技，还有不想让他看到的脸。

一个名字骤然出现在他的眼前，虽然理论上不太可能，但如果是她的话倒是什么都能对得上号了。毕竟，她是有那么大一个商会的。前线缺马，父帅年初上奏的时候根本就没指望过马能很快齐备。去岁江南多雨，江北大旱，国库盈余原本就去拿来救灾了。然后又因为灾情很多地方今年的赋税都有相应的减免。所以，事情是什么个事情他们大概知道，事已至此，如果连国库都没有钱的话，他们的马从何来？那个时候大战在即他是实在没了办法，本来是想直接找到她的商会，他想的是如果她想，她自然能。但看透了他想法的父帅直接给了他一句话，“你如果想让她死，你就去。”

“你以为她为什么能在长州开设学堂，让长州军子弟免费入学，又为何能凭借一己之力照顾孤寡？”

商会虽然是阿云一个人开的，但说长州李明成不知道商会背后的人是谁这个不太可能，阿云能做到这些事情原来是因为她不仅仅是武德侯的外甥女，还是国朝的公主，虽然不具备代天犒军的资格，但只要有天子背书有些事情虽然不算有功，但至少不算太大的过错。

而李明成是皇帝的死忠。他知道了，皇帝必然知道。现下本来是阿云从来不知道她在长州开商会他们知道，他们如果因为马匹的事情向她求助，若她不帮忙是对不起表哥和舅舅，弃这么多将士的生死于不顾，若帮忙，这个动作太大肯定不能想着瞒过李明安，那么，陛下会怎么想？

顾承恩知道三年前的旧事，连表弟身为皇太子在陛下面前也因想见姑姑最后一面夜开宫门遭到猜忌，她只是公主罢了。商会虽然赚钱，但从未打着他们的旗号赚钱，本本分分的凭借自己的实力在长州打下一片天，赚的也是她自己的钱。保家卫国是他的责任，不是她的。再说，就算她不是表妹，但凭商会的善举，他们依旧在长州会受到长州军上下的庇护。

而此番来的却是天子的圣旨，宣读圣旨的钦差是控鹤指挥使，殿帅李重夔。

“原来那个时候是他啊?”

确认了那人身份，顾承恩忽然意识他现在最不该的事情就是让李重夔发现端倪。“是这样，几日前那人出营的时候，我刚巧入营，曾机缘巧合见过一面。据说是买药，随行的人当中似乎还有军中的医官。本想那小校是个擅长用兵的人才，想请她加入长州军。却没想到，那时候他就已经走了。”

“当时我特地打听了下，是说买药？”

“听说前线有战事，所以不仅买药还有部分接收伤兵的事宜，刚好武德侯已经回来了，要不就在现在说？”

“接收伤兵？”

“禀父帅，就是把一些受伤严重和残疾的治好也不可能参战的士兵后送到长州医治，治愈后也好直接在长州安顿下来。”

李重夔在离宫那天一开始接受天子召见的时候以为皇帝是想让他照顾好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女儿。路上慢一点没关系，骑不了马了想换成车没关系，公主又不是皇子也又不是贵族子弟去了又不是赚功劳，另一个身份廷试都也没有过本就还不是官也派不了差事。公主当钦差只是一种说法，到时候事情真正做主的还是他，宣读圣旨的也只会是他。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是全须全尾回来。顺便，再看看她说的商会互市是怎么样的，看看她同古思罗王是什么关系别一不留神成了古思罗王后，最后得看着她地图上所画的这条从蜀中到长州的路。

至于公主同顾思林的关系，他很诧异陛下就此竟然什么都没有同他提。不提，就代表了早有定论，他不能置喙，只需要把看到的听到的如实在心中记录下来，等回来看看有什么必须要说的。

结果，公主的马比他好，骑得比他快，日夜兼程赶得比他急，相比之下他和他的控鹤就像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实实在在脱了整个队伍的后腿。连公主的几个女扮男装的护卫……算了，至少明面上看她们都是礼貌的。而公主唤他的那句李叔，大约真的是尊称吧。他的确是叔叔辈，但正当年，他只是有段时间没好好练了而已，不是因为老。

商会互市什么样的他不知道，一路行来商会主人是什么样的他看到了。到了第一个商会开的客栈的时候，公主商会的手下已经准备好食宿，出门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得了新的马匹。连夜赶路的意义似乎在于出城的时候公主府的护卫一个都没跟上了，他们是实际意义的一群控鹤保护她，而走了一天一夜后，她多了来自商会的侍女。遇到战事的时候，他又发现，她们的确只是兼职的侍女，一个个武功不错，连公主都像不是第一次在战场作战。遭遇异族军队的时候反倒控鹤一个个像是新兵，而她和她的人却更像是久经战场的人。

“这是……陛下的意思？”

“当然不是，只是在下受人之托暂且问问小将军的意向，看看这件事是不是有实行的可能，倒并不是问武德侯的。”

“何人所托？”

武德侯也算懂马，在入营时听到马已至的时候就在担心，毕竟比他所预料得快太多了。异族就在这里，他不信皇帝会敢敷衍，但没有亲眼看到马他不放心。而一看到那么多品质比往常好太多的马，又听说长子被陛下特赐了一匹宝马就觉得这个施恩有些不太对。再一看，来人竟然是一直跟在陛下身边的李重夔，一个最不可能出京的人却能站到他的面前宣读圣旨？

来的是谁?

或者说，是谁让皇帝放心不下，一定要让李重夔陪着来的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