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家的大小姐要嫁人了。
这个消息一夜之间遍传天下,大街小巷人人议论纷纷。
“听说秋家大小姐要嫁给元家二公子了,这可真是一桩天大的喜事啊!”挑着扁担走街串巷的货郎坐在树下休息,和周边的人们闲谈,“原本还以为秋家会把家中女儿的婚事再拖上几年,却不想在这个时候定下了婚事。”
“说的也是,元家二公子和三皇子交好,如今秋家这个选择,是不是意味着什么?”有人皱眉说道,却被一旁的人重重拍了下,他不满地看过去,却发现是村里头的教书先生。
“你一个闲人就莫要去揣测那些世家的心思,说起来,你家小儿子这几日怎么都没来学堂?”
教书先生的这句话非常具有杀伤力,起码那人瞬间就不再去思索秋家到底有几位小姐,到底都要嫁给谁,而是关注起自己家那个不争气的小子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学这样的事情来。
被天下人关注着的两位当事人现在心情各异。秋安昙从心底感觉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但是那也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她压下不安之感,将自己的嫁衣上最后一朵花绣完。
胡姬和小玉将嫁衣挂起来,细细地检查还有哪里不妥,检查了半晌,胡姬松了口气,“小姐,嫁衣没有问题了,接下来您就等着大婚之日的到来就好了。”
“我知道了,这几日我是不是不能出门了?”秋安昙将针线收好,问道。
“是,毕竟您在郯城也是熟面孔了,如今您和元二公子的婚事天下皆知,出门恐怕会有不少人......”胡姬没有明说下去,秋安昙一脸明了之色,她垂眸一笑,“等到婚事结束,您自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也是,你把嫁衣放好,然后去回禀父亲母亲,让小玉在这里陪我说说话。”
胡姬点头,和小玉将嫁衣装进金丝楠木的厚重箱子中,然后让候在门口的侍者抬起箱子放进库房中,她在库房上落了锁,确认一切都没问题后这才往前院去。
小玉整理着房间,笑道:“小姐想和我说什么?想来胡姬姐姐过于稳重,有些事小姐面皮薄,不好意思开口了。”
秋安昙也笑道:“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我和元家二公子的婚事是不是定下的过于仓促了?”
“这有什么仓促的,小姐和元二公子可是青梅竹马,只不过后来的几年元家举家迁往江南,这才分离,两年前,元家本来是想要回京居住的,但是当时京中局势不稳,所以他们就来了郯城,和咱们家又做了邻居,这婚事啊,是水到渠成,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对啊,小姐小的时候,老爷和夫人在任上不能经常回家,家中侍者有时候也不太尽心,那时候,就是元二公子经常隔着墙和小姐说话,开解小姐。后来老爷和夫人回来,重重惩治了那些侍者,还上元家登门道谢,小姐和元二公子一起玩了好几年,关系非常融洽。”
“要不是那时候京城出了事情,那时候就会替小姐和元二公子定下亲事呢,不过看今日情形,只能说明小姐与元家二公子缘分不浅。”小玉将架子上的玉器擦拭干净,转头看着秋安昙笑,两只手做了个拉拽的动作,“月老的红线一定是牵上了你们。”
听完小玉的这一番话,秋安昙觉得脑子里好像的确有这样模糊的记忆,她虽然觉得似乎哪里不对,最后却也归于当时自己年纪小,有些事记不清楚了。
“这样啊,这样想来,婚后的日子应该会很不错。”秋安昙声音放得很轻,这话一出口,她有些轻松起来,“家世相当,又有感情,便是之后相敬如宾,也很好了。”
“小姐在说什么?”小玉没听清她的话,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我去院子里走走。”
小玉看着秋安昙的背影,无端觉得像是一阵风就能把眼前的小姐吹走,明明成婚是一件好事,所有人都为之感到高兴,但是小姐看起来却没有那么高兴,她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只能寄期望于这不过是小姐觉得要离开这个自幼生活的家后的不适。
——
元浮黎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被谁敲了重重一闷棍,整个头都在痛,在他的意识清醒的那一刻,巨大的痛楚差点儿让他从床上摔下去。
只是他勉强扶着床边探出头,却看到了坐在榻上正注视着自己的弟弟,“你......”话一出口,他才惊觉自己的嗓子沙哑到快要撕裂,“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以为兄长你醒来的第一句话会问你怎么会这副样子呢!”通天看着床上完全没了元始的记忆,看起来与元始毫不相关的兄长,叹了口气,不可否认,他最开始是觉得有些隐秘的幸灾乐祸的,只是现在他是真的觉得兄长有些可怜了。
“......”元浮黎缓了缓,终于觉得疼痛不是那么的明显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兄长还是尽快养好身体吧,再过上不到一个月,你就要和秋家大小姐成婚了。”通天将这个不可更改的事实告诉了他,“以及,这件事是秋贵妃的请求,陛下已经允了,家中已经在做准备,到时候小定,聘礼等一席事还要兄长自己做主。”
元浮黎沉默下来,“如今是什么时日?”
“距离你离开柳城已经有一个月了。”通天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随即起身离开,“兄长,还是尽快起身吧!”
“!”元浮黎根本无暇注意弟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记忆的最后是自己离开了柳城,也就是这一个月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没有记忆,看他醒来的样子,他也不像是昏迷了一个月的样子。
这一个月发生了什么?!
的确,在柳城的时候,他是说过自己想要追求秋安昙,纵然这话夹杂了些许不纯,但是他对秋安昙的确是有意思,可是在他的计划里,他会花上一年的时间循序渐进,而不是以突然没了一个月的记忆为代价直接成婚!
而且,弟弟刚才说,是秋贵妃求陛下赐婚——两家成婚为什么要求陛下赐婚?秋家和元家都是不事声张的家族,也都是天下闻名的大家族,这样的两家成婚必须要低调,为何现在已经天下皆知了?
元浮黎觉得自己已经和这个世界脱节了,他捂着头挣扎着下了床,穿好衣服偷偷从后门出了府,一出府,他再也迈不出一步,他原本以为自己要么在江南的本家,要么在京城,但是眼前的街头巷尾,一砖一瓦都十分陌生。
他走出一条街,拉住一个正在卖货的货郎,从身上摸出块碎银子,买了些根本用不到的纸笔,询问道:“我看今日街上十分热闹,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货郎看他是个陌生面孔,又脸色苍白,一只手捂着头,觉得这估计是个外地来的,身子不好没怎么出过门的公子,笑道:“最近咱们郯城可就只有这么一件大事,秋家的小姐要和元家的公子成婚了。”
“......”元浮黎捂着头道了谢,“多谢告知,我刚刚来这里没几日,因为身子不好没怎么出过门,许多事都不太清楚,等我身子好些,一定要上门去瞧瞧。”
“诶,您到时候往东边走一条街就是元家的府邸了,秋家就在元家府邸的南边。”货郎重新挑起扁担,给元浮黎指了路,之后就继续在大街小巷中吆喝起来。
元浮黎离开那里,想了想,还是从后门回了家中,他坐在自己的屋子里,不清楚事情怎么突然有了这样的发展。想着想着,他抱着头叹息起来,没注意到通天原本想要推门进来,看他这样子直接走了。
郯城西边的宅邸中,鸿钧坐在花园中,手上拿着钓竿,将鱼钩垂在池子中,人则靠在藤椅上。通天走近,行了一礼,在他一旁坐下,“老师,为何会这样安排?”
“安排,我只顺遂这两个人的心意罢了。”
“您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您不是想要将秋安昙带到洪荒上吗,为何会还要答应女娲修改她的记忆,让她继续活在这个虚假的世界中,还要安排她和兄长成婚?”
鸿钧睁开了眼睛,他的手扶上了钓竿,钓竿微微一动,一尾红鱼被钓上来,鱼尾在半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圆弧,水珠四溅。他心意一动,鱼钩便逐渐散成浅浅的白色雾气,红鱼失了支撑,从半空中坠下,却被不知名的力量定在了半空中。
“总要个心甘情愿。”鸿钧示意通天也拿起钓竿,“女娲去尝试了,成功了最好,若是失败了,她也不会再执着下去。至于阿昙,她总要成长起来,若是她能够在被修改记忆的情况下依旧能够找出真相,她就有了走到洪荒上的成本。”
“而元始吗,是个靠山。”
“靠山?”通天想了想元始的性子,觉得若是到了洪荒上,元始想起了一切,别说是靠山了,他不亲自出手对付秋安昙,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老子不理世事,你又太过理事。唯有元始介于两者之中,他既不会漠视阿昙,也不会亲自出手对付阿昙。”鸿钧像是看出了通天的所思所想,这样说道,“只是这是我和天道的意思,他就算再不愿,也会护住阿昙,当然这其中用些什么手段也是给阿昙的历练。”
“只要他们心甘情愿,之后的事情便会事事顺遂。”
通天从他这话中听出来了别的意思,他皱着眉想了想,问道:“老师的意思是,您做了这么多,实际上与封神关系不大,而是还有比封神更大的事情要发生,甚至封神一事都是在为这件大事做准备对吗?”
鸿钧笑起来,他拍了拍通天的肩,站了起来,“你一向聪明,所以有些事情就不要说出口了。”
通天沉默着低下了头,不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这或许是鸿钧和天道推演千万遍,选出的不论对谁都是利益最大化的一条路了。
“去吧,替我好好看着元始和阿昙,后面的事情还要着落在他们身上。”
“那您?”
“我自然也有我要做的事情。”鸿钧笑着,突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通天,你觉得这山河社稷图中的世界如何?”
通天一愣,他想了想答道:“很好。”
“那就好,你去吧!”
鸿钧看着通天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越发神秘,他垂眸闭目,身形消散在花园中,在他消散的那一刻,那尾红鱼刚好落入池中,溅起无数七彩的水花,在池上下了一场小小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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