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仍留着些截教弟子,三五成群地散立着:有的垂眸凝神,细品多宝师兄讲道的玄奥真义;有的探头探脑,暗自琢磨着要上前请教的困惑;还有些本就投靠师兄的,正围在一起低声敲定教务琐事。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直到多宝大师兄从岛内出来,又看见人教的玄都师兄,众仙目光便齐齐锁在多宝和玄都身上,至于玉宸,不认识,被他们自动忽略了。
那眼神里混着敬畏与好奇,又藏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见两位师兄聚在一起说话,真没看出来,大师兄和人教的师兄关系居然这么好。
许是被众仙灼热的目光盯得不耐,多宝大师兄猛地转头,凌厉眼神扫过众仙,沉声呵斥道:“还不散去!”话音未落,一众弟子便如受惊的鸟兽般慌忙四散。
不远处,只见粉衣轻扬间,一位仙子款款而立,眉眼弯弯藏娇俏,容颜精致胜繁花,正是琼霄仙子。
她明眸灼灼地看向此景,轻笑道:“竟不知大师兄私下也有这般知己往来。”
大师兄正在赶人,她也不便多待,连忙飞回三仙岛,直奔三仙洞,将此事与两位姐姐说了。
一旁云霄仙子微嗔,轻瞪她一眼,“莫要妄言,不可妄议大师兄。”接着她缓声道:“不过我等这般存在,也须知情谊之重,纵是仙途漫漫,终究是这份相知相惜的情分才最是珍贵啊。”
琼霄闻言连连颔首,眸中闪着亮彩。碧霄亦含笑附和,声音清越:“情谊之重,岂能用凡俗斗量?”说到这,她眸中暖意流转,轻声道:“大兄待我们恩深义重,不如此刻寻他一聚?”
话音未落,碧霄话音刚落,琼霄便雀跃附和道:“好提议,我正想念大兄呢!”云霄眼中也轻轻颔首,眉宇间漾着思念,三人心意相通,当即携袂起身,往大兄赵公明的道场峨眉山罗浮洞而去。
多宝尚不知晓,他和玄都师兄之间的举动,竟悄然酿成一场美丽误会,间接让三霄仙子与赵公明兄妹间的情谊,在无形之中愈发深厚牢固。
此时他见师尊因自己夸赞而面露得意神采,正满心欢喜。而玄都望着这和谐的一幕,不由微微一笑,打算留给这对师徒独处的时间。
“玉宸道友,贫道先告辞了。”
玉宸一听便急了,问道:“你这么快就走了吗?”他还准备让师侄带着他一同在量劫里奔波,顺便去洪荒大陆上游玩一番。
说到底他这也算是助大兄一臂之力了,玉宸觉得自己真是个好弟弟。见玄都点头,他说话尽显底气十足之态:“我跟你一起走。”
“这……”玄都为难了,他只是想增进多宝师弟和师叔之间的师徒感情而说出的托词啊,再说接下来他行事带着师叔岂不是得多一层顾虑?那多不方便啊。
多宝见师尊急切的样子,顿时对玄都不满,又见师尊一片好心地开口,玄都非但不感到荣幸还犹犹豫豫,也是怒了,这个玄都真是不识好歹。
不过师尊都没说什么,多宝终究也没有开口。而玉宸见玄都如此为难,误以为是大兄不让他参与,况且师侄还有一堆事务要处理,再带上他也太辛苦了。
玉宸只好遗憾说道:“算了吧,还是以后再说吧。”
玄都心里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或许是愧疚所致,他信誓旦旦保证道:“道友放心,下次来时贫道一定作陪。”
听闻此言,玉宸马上就把烦心事抛到脑后,又变得眉开眼笑起来,随后目送师侄离去。
玄都一走,多宝心里顿时紧张起来,他双手恭谨合拢,躬身行礼,声线沉稳恭敬:“弟子拜见师尊,方才言语间若有失敬之处,还望师尊海涵。”
“多宝,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为师又不会吃了你。”玉宸瞪了弟子一眼,本来开开心心的氛围都被多宝搞得严肃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看着多宝,又不由心疼起来。哎,其实多宝也不容易啊,都是本尊太凶了,他要理解这个弟子,不能像本尊一样责骂于他。
玉宸语气缓和了一点,道:“不用把我当成本尊,在我面前无需拘束,在外人面前我们以道友相称即可。”
“是。”多宝答应,有些无奈,本来正常情况下他是不会这么紧张的,但不久前刚被师尊教训完,以至于这一阵子他都尽量避着师尊,这次的意外见面他心中难免发怵。
当然,多宝是肯定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的,抬眸望向玉宸,少年清俊的眉眼间竟漾着几分温润慈爱,他突然觉得,师尊有个分身真是个好事。
……
岁月倏忽,凡间几度春秋暗换,彼时哪吒恰是七岁垂髫稚龄,生得粉雕玉琢,肌肤莹白胜雪,眉心一点朱砂艳若丹砂,光看长相,实在是玉雪可爱,惹人怜爱。
时值三伏,骄阳似火烤得陈塘关热浪蒸腾,哪吒只觉心头躁火难平,便携了家将怒冲冲出关闲耍。
行至一里开外,见道旁老树枝繁叶茂,浓荫遮地,树下一条大河蜿蜒流淌,碧波荡漾。他顿时喜上眉梢,斥退家将候在岸边,解下腰间混天绫掷入水中,那绫缎遇水便泛出万道霞光,将河水染红,随波舒展间竟搅动得河水翻涌。
哪吒脱了衣裳,赤足跳上河边青石,正待戏水沐浴,殊不知水下数万里水晶宫,已被这先天灵宝的神威震得梁柱摇晃,殿宇轰鸣,鱼虾惊窜,一派乱象。
这河正是九湾河,在东海口上,归东海龙王熬光所管辖,于是敖光派巡海夜叉李艮来海口看何物作怪。
当李艮来时只见河水通红,石上有一小孩,当即判定这小孩便是罪魁祸首,怒目圆睁指着哪吒斥道:“竖子无礼!你可知手中宝物搅动河水,竟让我东海龙宫地动山摇,水族惶惶不安!”
哪吒抬眼瞥去,见那夜叉青面獠牙、须发如戟,顿时皱起眉头,撇嘴不屑道:“呸!你这青面丑鬼,也敢跳出来聒噪?什么阿猫阿狗,也配与小爷我搭话?”
李艮被斥得怒火攻心,钢叉携恶风直刺哪吒面门。怎奈他自不量力,哪吒本就肉身强横远超凡俗,更兼乾坤圈、混天绫两件先天灵宝在手。
只见哪吒不闪不避,抬手便将乾坤圈掷出,那金圈携万钧神威,“当啷”一声正中夜叉天灵,直打得脑浆迸裂,尸身轰然倒地,死在岸边。
水晶宫内,敖光正坐立难安,李艮去查探水动缘由,怎会耽搁许久?
忽闻殿外龙兵跌撞而入,高声急报:“大王,巡海夜叉李将军,被关外一名顽童打死在河岸上了!”
敖光惊得龙椅一晃,双目骤睁,胸中怒火瞬间冲顶,猛地拍案而起:“岂有此理!区区黄口小儿,竟敢害我水族大将?待本王亲自去会会他!”
刚要传令摆驾,三子敖丙忙上前阻拦,拱手道:“父王不必动怒,区区顽童行凶,不过小事一桩。孩儿这便去将他拿下,为李将军报仇!”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掠出水晶宫,水波分开一条通路,直抵岸边。
忽闻浪涛轰鸣,千层碧波如雪山崩塌般涌来,一道身影破水而出,衣袂翻飞间溅起漫天银珠,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水汽光晕。
哪吒抬眼望去,只见来人面眉目温柔似玉,却身着锁子连环甲,腰悬龙纹玉佩,手中方天画戟斜指地面,戟刃映着烈日泛出冷光,端的是丰神俊朗,英气逼人。
敖丙眉目间温柔尽敛,寒芒暗闪,握戟的手青筋微跳,沉声道:“我乃东海龙王三太子敖丙!你无故击杀我巡海夜叉,今日若不给本太子一个说法,休想出这陈塘关!”
哪吒一脸漫不经心:“那丑东西敢对小爷大呼小叫,惹得我心烦,杀了便是,还要什么说法?”
敖丙惊怒交加,万没料到这孩童竟如此嚣张无礼,本欲听他解释,留他一线生机,此刻杀意顿起,周身龙威裹挟煞气弥漫开来,画戟带着破空之声直刺哪吒心口。
哪吒身形如鬼魅般侧身避开,眼神骤冷,“好你这条小龙,也敢对小爷动手?识相的速速滚回你的水晶宫,不然等我擒住你,定抽了你的龙筋不可。”
敖丙被哪吒这番话激得目眦欲裂,方天画戟舞得如银龙出海,戟尖寒芒直逼哪吒等等要害,招招狠厉。
哪吒见他步步紧逼,也彻底动了真火,混天绫如赤霞翻飞缠住戟杆,乾坤圈化作金虹伺机反击,两人身影在河岸青石上交错腾挪,拳风激荡得河水翻涌、落叶纷飞。
哪吒自出世以来,鲜少遇见过能与自己周旋至此的对手,眼底渐渐燃起兴奋火光,战意如潮水般攀升,招式愈发凌厉。
敖丙本与他战力不相伯仲,怎奈哪吒身具多件先天灵宝,攻防兼备间竟无半分破绽,不多时便渐感力竭,气息紊乱。
就在他一戟刺空、旧力刚竭新力未生之际,哪吒窥得破绽,一声清喝将乾坤圈掷出,金圈携先天神威直砸敖丙顶门,“嘭”的一声巨响,敖丙惨叫一声,浑身龙威溃散,身形化作一条丈长银龙,重重摔在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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