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赵姨娘被禁足之后,彩鸳休息了一段时间便恢复了七八成,但王夫人却总觉得她没休养好便押着她在床上,只是王夫人平时少了左膀却总觉得做事不利索。
于是王夫人每日理事都得理到夜半三更才看完账本,却在一夜间,惠儿在帮忙收拾王夫人批注完得账本时,说了句:“太太,这处似有不妥。”
这句话像是条导火线,立马引起了轰动。
没料到惠儿识得了字,一问说是跟着尚宫嬷嬷学看几本账本,王夫人惊喜万分,又问了账本上几处地方,惠儿都一一说出来。
王夫人这才觉得惠儿是上天赐予她的好帮手,至此惠儿就开始分担了王夫人的活儿,也让王夫人稍微轻松些。
原本有些吃醋王夫人留下惠儿在屋内的彩鸳,知晓惠儿能帮王夫人看账本后就没这想法,反而拉着惠儿感谢分担了王夫人的负担。
惠儿反而笑道说她以前也不懂,是尚宫嬷嬷不嫌她笨而费心教了她。
这让彩鸳听得十分心动,躺在床上也厚着脸皮求着惠儿教,惠儿倒不推脱。
王夫人见屋内的丫鬟们都相处融洽,心情也开朗了许多,不由得想到老太太周遭总爱几个贴心丫鬟环绕,原来是这等滋味。
这夜里处理完账本时辰还早,正打算寻些东西来打发时间,却看到周瑞家的去而复返,王夫人便开口问道:“有何事未了?”
只见周瑞家的向前递上了一个人形稻草和一张半烧的黄纸,王夫人接过一看,念了出来:“初一,辰时三刻。这是何意?”
周瑞家的连忙把如意半夜在花园烧东西一事说了下,却不知道烧的是何物,便马上呈了上来。
话刚音落,两个婆子就押着如意跪在地上,只听到如意十分慌乱地大喊道:“太太,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是赵姨娘要我去烧的。太太!”
王夫人看着手中的物件,心里又觉得熟悉却没联想到什么,一旁彩燕突然惊道:“这不是太太的时辰八字吗?年月份虽没见,但后面与太太的一模一样。”
话一出,在场的丫鬟婆子都喧哗了起来,谁还不知道这其中代表什么。
人形稻草本就看起来邪乎,又加上王夫人的生辰八字,明晃晃就是个诅咒之物。
周瑞家的首个站出来,二话不说掌掴了如意几下,嘴里也没停下:“你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平白见你三打不回头,四打连身转的人,居然拿这玩意来害太太,我不打死你。”
其余婆子也一拥而上,一个拳打一个脚踢,夹杂着如意求爷爷告奶奶的声音,场景倒是混乱得很。
王夫人先是一惊,而后眉头一皱,便喊住她们道:“先问问她话。”
若说她的生辰八字被写在这寒碜的玩意上,心里少不得不舒服,只是比起她被诅咒,这玩意出现在贾府内便是个祸害,得揪出罪魁祸首才是紧要的。
只见如意被打得披头散发,身上的衣服也都被拉扯出几处碎布,蜷缩成一团,全身颤抖着,王夫人问了几句也都没答上来。
周瑞家的还想动手打如意,王夫人却喊了针婆子道:“你去把赵姨娘叫来。”
众人也都屏着气,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惹得王夫人不快。
一盏茶的时间,只见赵姨娘脸色苍白,一身瑟瑟发抖进屋后请安,全屋子里的人张眉瞪眼儿地盯着她,就等王夫人一声令下就可以撕碎她一般。
“这玩意你可认得?”王夫人将黄纸和稻草人拿到赵姨娘眼前一晃,冷冷地问道。
赵姨娘抬了眼,连忙回话道:“太太,我….我不认得这玩意。”
一听赵姨娘没有承认之意,如意第一个先大喊了起来:“赵姨娘,这分明是你使我去烧的!如何认不得?太太,赵姨娘说谎!您信我!”
生怕王夫人听进如意的话,赵姨娘嗓门也提高几分,急急回道:“太太,是这下流黑心的污蔑我,我何曾指使过她去烧东西。我恨她去说我背后话,早已有段时日不与她说话。对!这下作的小娼妇便是记恨我在心,如今生了这法子来治我。太太,你可要为我做主。”
如意不曾想赵姨娘翻脸不认人,起身便要拉扯赵姨娘,被婆子一个截腰拦住,只得哭喊着道:“明明就是你今日喊我说话,说是让我夜里去把这玩意烧了,便饶恕我前头的事,不然平白无故我如何去做这等忌讳之事。况且我也不懂字,也不知道太太的八字,我如何写上黄纸。再说太太对我们丫鬟都好,我又如何会害太太呢?”
“你这贱人!”赵姨娘被抢了白,只得嘴里骂道,又看到王夫人脸色阴沉下来,于是往地上一躺,耍起无赖,大哭大闹道:“我苦命啊,被禁足被丫鬟冤枉,我实在不想活了,太太,您就收了我吧!我不活了。”
大家听得如意的话,心里头也有把秤砣,只是赵姨娘死活不认帐,其余人也不敢开口呛她,连彩燕此时万分想念彩鸳能在这骂死这个祸害。
王夫人十分头疼赵姨娘的泼妇胡闹的样子,心里又是羞又是急的,却没得拿她如何。只是因赵姨娘怀着身孕而不敢轻易动她,丫鬟婆子更是不敢上前碰一下,就怕沾惹麻烦。
问了几句赵姨娘的话,她便闹着说被冤枉,死也不认帐的话。
王夫人便想着将她关上一夜,开口让婆子们带她们下去,说了句:“明天再审罢。”
王夫人院子里的婆子丫鬟们早就围在厅上,作势要看太太痛打落水狗赵姨娘,也就没人在屋外守着,如今王夫人说要明日再审,大家也就开始准备散开。
谁料门口帘子一撩,竟然是贾母大丫鬟碧烟,她手里还拿着个探路的灯笼,看到屋内场景似乎没有任何惊奇的样子,朝着王夫人说道:“太太,老太太让您带着赵姨娘等人过去。”
王夫人先是一愣,想着这院子与老太太并不相近,就算再如何胡闹也不至于传到老太太那头去,虽是有着疑心,却也不得不遵从老太太的指示前往。
而本来在地板上撒泼的赵姨娘一听老太太要亲自过问,身子早就软成一滩,只能让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架着过去。
连带着彩燕、惠儿、周瑞家的、针婆子们都一同跟了上去,还有两个婆子扯着如意走。
一路上灯火通明,就如同白日行事一般,料谁都猜不到如今已经是夜半三更的样子。
只见贾母处院子里也是灯火通宵,屋外守着三四个婆子,一见到王夫人一行人便先打起了帘子。
一进屋入眼便是榻上的老太太和椅子上坐着的邢夫人,难怪老太太行动如此迅速,原来是邢夫人这头巴巴来通报了。
只是王夫人并不奇怪邢夫人说与老太太,谁人不晓得邢夫人竖着旗杆另作山头,偏看不得她过得好,如今她屋内出了这等丑事,岂不大力鼓吹起来。
王夫人心里只觉得好笑,她素日也没得罪过邢夫人,就连邢夫人去招惹外室都替着掩护一番,若是她也做出邢夫人这等行为,只怕老太太早就将大房收拾个精光了。
坐立不安的邢夫人似乎接收到了王夫人嘲弄的眼神,再一仔细看,人家早就转身去请安去。
而榻上垂目的贾母自然心里早有大意,毕竟邢夫人赶在她还未休息之前,就把赵姨娘屋内丫鬟如意在花园烧腌渍玩意的事说一通,贾母才立马遣了碧烟去请王夫人等人过来。
见王夫人眼色扫过了一圈,才施施地向她请安,贾母心里也生起一丝尴尬,毕竟王夫人是如今管家人,赵姨娘又是王夫人屋内人,她一个婆婆总是插手这事,确实让王夫人有些跌面。
只是王夫人面上依旧毕恭毕敬,丝毫没有怪贾母多事的意思,反而命人将赵姨娘和如意押在厅中央,又让两个婆子分别抓着手臂,避免两人折腾闹笑话,遂即才说了一下刚刚的事情。
“老太太,儿媳知晓此物邪门,自是不敢不回您。今晚我这也审不出别的,正想放着明头来问问您的意思。”王夫人颇为头疼地请示道,话下也有邢夫人操之过急的意味。
贾母听得心里也舒坦多了,只是突然听得这黄纸上写的是王夫人的生辰八字,便更加大怒,大力地拍了拍榻上的茶几,大喝道:“黑心肝的下作奴才,你怎么敢做这种人头落地之事!”
贾府几个主子们都坐在上头,赵姨娘不似在王夫人屋内强硬地反驳,只是哭着垂泪求饶道:“老太太,不是的。”
“什么是不是!你还不给我从实交代。”贾母横眉冷对,不似王夫人那般轻柔对待。
也是由于王夫人忌惮着贾母和贾政的想法,审问起来畏手畏脚的,半天都没什么进展。
贾母却不一样,她身为贾政母亲又是赵姨娘孩的奶奶,若是对赵姨娘肚子孩子有所伤害,也没人指责得了贾母。
于是贾母继而冷声道:“别以为仗着肚子便以为我不敢用刑,这胎儿若是保不住,也是他的命数所定。”
没想到贾母居然想要动手问出赵姨娘的话,赵姨娘冷汗直流,双手紧紧地捂着肚子,一口“儿”一口“肉”地恸哭了起来,像是醒悟过来了一样,爬着去抓住王夫人的下摆,哭着道:“太太,求您饶了我们母子俩吧,我不敢害您的。这东西是不是害人的,对!这东西是我求来给太太祈福的,之前太太昏睡不起,我用来祈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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