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喆今日依旧雷打不动的每日往尤三姐府中报到,可因为尤二姐去了贾府的缘故,而贾琏也不在,所以无人接待他。
他更是自告奋勇的有了守护尤三姐的意识,派了几个府中小厮守在尤三姐家门口,还传话说有任何困难不要客气,一定要直言。
尤三姐这几日在家中闭门不出,自从上回在贾府门口撞见柳湘来要去想看薛家表妹后,她的心情就不甚好,再加上姐姐不听她的劝说,执意要住在贾府,更让她生出了桩桩件件事都叫她不满意、皆不能全盘掌控的恐慌与不满。
这时胡喆日日来献殷勤,她忽然有了对比,你柳湘莲纵有千般好,也快是是别人的夫婿了,与我尤三姐又有何关?眼前的胡喆待我一心一意,必然不会像你上辈子那般怀疑我、羞辱我,我又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呢?
这般想着,她对那个胡喆倒是越看越顺眼了,人家约她好几回,她也终于松口答应了一回,于是这日便到绣口楼来了。
坐进小二安排好的靠窗的桌子后,尤三姐也察觉到自己成为人群瞩目的中心。她自知容貌过人,早就习惯了男人青睐的注视,因此也自在得很,并无半分不适,也丝毫不理会这些目光。
胡喆问过她的口味,点了几个招牌菜。点完菜后,他贴心的说:“这儿生还意不错,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说着四下张望。
尤三姐淡淡一笑:“吃个新鲜,也不图什么。”
等了一阵没等到他的回复,尤三姐见到胡喆的眼睛一直盯着某一处,并且表情变得不善,她好奇道:“你在看什么?”
胡喆急忙回说“没什么”,说完还试图挡住她的视线。
尤三姐本就是随口发问,并不是真心感兴趣,也不强求。
席间,胡喆苦心搜罗了一些笑话,当着尤三姐的面讲出来,尤三姐一听着实有趣,忍不住被逗笑了。
而在不远处凝视这边的柳湘莲看到这一幕,更觉得刺眼得很。胡喆说了什么逗她这么开心,看那人长个呆头鹅的模样,多半是不会巧言令色,可是尤三姐的笑容不作假,所以,他是真心觉得胡喆有趣吗?
他越想也不是滋味。
薛蟠多喝了两杯就脑子发昏,看到自家兄弟不开心,眼光又频频飘向那桌,于是也好奇的望过去,这就发现了尤三姐的身影。他把整件事来回一琢磨,很轻易的就看出了柳湘莲大概始终心系尤三姐,即便退婚之后也并未完全死心。在他眼里,小柳儿自然是好过尤三姐身边的那个臭小子,他又一向护短得很,就想给兄弟找回场子。
于是喝多了的薛蟠举着满满一杯酒,忽然下桌走向尤三姐那一桌,把柳湘莲和宝玉都唬的一大跳,忙起身去追。
别看薛蟠身子偏胖,走起路来倒是灵活,一个没注意已经走到尤三姐桌前,大声冲那位胡喆吆喝:“这位兄弟,你是尤三姐的相好吗?”
胡喆看着莫名其妙过来搭话的陌生人,有些不知所措。对方衣饰华丽,佩戴的玉佩也看上去耗资不菲,一瞧便是达官贵人,他虽然心中不快,也不敢逞强发火,还好言好语的说:“不知这位是……”
尤三姐却顾不得那么多,她的脸上立显怒色:“什么相好?你说话也太难听了!柳湘莲,管好你的兄弟!”她看到薛蟠身后跟来的柳湘莲,早知他们是一伙,蛇鼠一窝。
说不准这个薛蟠羞辱自己,就是得了柳湘莲的暗中授命。
柳湘莲只好道歉说:“薛兄喝醉了,不是有心要冒犯姑娘。”说着要拦住薛蟠往回拉。
偏偏薛蟠犯起浑来不管其他,还大声说:“尤三姐,这不是你的相好,那就是未婚夫了?你执意要与我的贤弟退婚,就为了嫁给这么个软脚虾,你这眼光,我看也是低到地底下去了吧?”
薛蟠为柳湘莲愤愤不平,又兼柳湘莲屡次拒绝相看自己的远方表妹,他这种在男女堆里打转的人,只能认为这位贤弟多半是在尤三姐处栽了跟头,所以才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柳湘莲哪里能知他心里所想,只想尽快的息事宁人,要把薛蟠劝回去。
可是尤三姐却不这么想了,她当着众人的面被薛蟠当众下面子,心里已是极度不快,便逞强说:“你那兄弟有多么好,关我什么事?我就是嫁猪嫁狗,也轮不上他置喙?你是个什么东西,喝了几杯黄汤,就在你姑奶奶面前摆架子,失心疯了吧你?”尤三姐说着把那小二刚上的热茶,一杯泼到了薛蟠脸上,烫得薛蟠“啊哟”一声,连连后退。
“你……你……”薛蟠登时睁大眼睛,伸手指着尤三姐,一脸气急败坏。
“酒醒了?醒了就给姑奶奶滚!不知死活的东西!”尤三姐骂骂咧咧。
柳湘莲又代薛蟠向她道歉,但尤三姐拒不接受,要赶薛蟠这个大老蹙走,于是柳湘莲和薛蟠、宝玉先离开了绣口楼。
薛蟠被两人架着拖出绣口楼后,一边捂着被烫伤的半边脸,一边吸着气对柳湘莲说:“小柳儿,这女人可不是一般泼辣,娶回家肯定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我劝你还是死心吧!我那个表妹比她斯文多了!”
宝玉见柳湘莲并不接话,便说:“今天确实是你无礼在先,不怪得姐姐那般对你。我瞧着她也就生气了才会发火,不是什么泼辣个性。”
薛蟠夸张道:“这还不泼辣!我瞧着戏里面的母老虎就跟她差不多!”说完瞪起眼睛要模仿尤三姐刚才凶狠的模样,要宝玉评评理。
宝玉却不顺着他的话头继续,而是说:“不过瞧着他那么维护他那位未婚夫婿,若是将来也有一人肯这样维护,便是叫我立时死了也甘心。”
这位小兄弟总会时不时的发出一些不同于常人的怪论,柳湘莲早已见怪不怪,但此刻听闻,忽然也艳羡起那位被尤三姐维护的胡喆,尤三姐并未否认对方是他的未婚夫婿,那么两人确实是好事将近了吧。他轻叹一口气,又和薛蟠、宝玉另找了个酒楼继续饮酒。
且说尤三姐不高兴的在绣口楼用餐,胡喆见到柳湘莲等人离开后,才敢开口说话:“那位和柳公子一起的是谁啊?怎么说话如此难听?你别再跟他一般见识了。”
“薛家的草包一个,仗着有个皇商好出身,没得跟我一顿气受。他敢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他呢!”
胡喆一听诧异的睁大双眼:“莫非他来自四大家族的薛家?”
尤三姐颔首,并不愿过多提起他。刚才柳湘莲见到自己和胡喆同桌吃饭,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看来在他的心中,自己与任何外男扯上关系都不会令他动容半分,这人的心,真是冰雪做的吧,难以融化。
胡喆的心思却转向了别处,他胡家不过是小康之家,做点小生意糊口,若能搭上薛蟠这条皇商的线,还愁以后赚不到更多的银子吗?他在心中估量着,想着要如何才能走进薛蟠的视野中。而尤三姐竟然能与薛蟠相识,看来自己可以用这一点来说服母亲。胡母总说他若娶尤三姐进门,只是娶了个丧门星,定会败光家产,现在若是母亲了解到薛蟠的存在,应该不会那么反对吧 。
“那位薛公子,尤姑娘与她交情很好吗?”胡喆试探问道。
可是尤三姐此刻满心不快,敷衍了几句,便说吃不下要回家,胡喆只能听从他的吩咐,安全的送他回家。
又过了几日,翠柳见尤三姐终日不开心,便提议娶去街上逛逛,到了集市上,见到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她的心情才好了几分。
她和翠柳正一人吃着一串冰糖葫芦,迎面走来一个陌生男子。
那个陌生男子穿着一身粗布袍子,风尘仆仆,脸上一道刀疤,瞧着就凶神恶煞,不是好惹的人。
尤三姐心生防备,本来不欲与他多有接触,目光下移时忽然发现他的右手握着一把宝剑,再定睛一看,竟然是消失许久的鸳鸯宝剑,不觉呆住,连步子都忘记挪动了。
那陌生男人十分警惕,注意到她的目光紧盯着自己手上的宝剑,便抬起眼风扫了尤三姐一眼,还刻意把鸳鸯宝剑换到了左手。
尤三姐立马惊醒,赶紧挽住翠柳的胳膊,装作不在意的撇开目光,又指给翠柳看一个卖风筝的小摊贩,两人又跑两步凑到那个摊位面前,七嘴八舌的挑起了风筝。
翠柳的注意力也被吸引,投入的与尤三姐讨论风筝,过得片刻,尤三姐悄悄回头,见到那个持剑的陌生男子的身影已经离得老远了。
“小姐,你在看什么?”翠柳问她,又拿起手中蝴蝶风筝问她,“这只蝴蝶好漂亮……”
尤三姐随口说了几句,但目光紧盯那男子背影,眼见他就要从眼前消失,再不下决心就来不及了,只好对翠柳说“你快去寻柳湘莲公子,就说我发现了鸳鸯宝剑的踪迹,叫他赶紧来追,我会一路留下记号的。”
说完便匆匆跑没了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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