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这日从城外回来,便被薛蟠一行人拉着游湖饮酒。他这一趟出去了半个多月,可惜依旧无功而返,并未寻到鸳鸯宝剑的下落。他心情甚是不好,原也不愿出来,可是薛蟠盛情相邀,还有宝玉,他却不过,还是来了。
有薛蟠在,自然船上少不了乐子,有几个乐女舞女陪伴,大伙一起饮酒作乐。
薛蟠喝了两杯就舌头打结:“小柳儿,我那远方表妹,你到底意下如何?我可是把你夸上天了,现在人家可是眼睛都要望瞎了,就盼着和你相看……”
“鸳鸯宝剑未寻回,我都没面目见祖宗,哪里还有功夫娶妻?”
柳湘莲说完薛蟠又是一顿抢白,然后被舞女喂了一杯酒,两人搂作一团喝着交杯酒。
“你真跟尤三姐无缘了?”宝玉插了一嘴。
“我们何时有过缘分?”柳湘莲叹道,不禁想起同她遇见还是在街市,两人一起帮助那个糯米糍摊主的姑娘,她还打趣自己可以娶了人家,照这么说,无缘是早就注定了的。
宝玉说:“只是觉得有点可惜了,你们俩都是世上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
柳湘莲并不接话,宝玉则是一时有些没趣,恰好乐女此时抚琴演奏,宝玉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也不再问柳湘莲了。
丝竹声萦绕,为这船舱增加了一丝旖旎气氛。
落单的一位舞女衣着暴露,脂粉气浓厚,见柳湘莲容貌不俗,大胆的想往他怀里凑,柳湘莲几次眼神示意对方都跟看不见似的,像个狗皮膏药,他只好起身走出船舱外透透气。
湖面清风徐来,冲淡了他心中的烦闷,船舱内琴音继续,仿佛天地间再无惹人忧心只事,只是,还未享受片刻,他忽然听得一声惊呼。
“我妹妹落水了!快救人!”一个绿衣妇人在不远处的小船上呼救,而她不远处的双面正有一个女子落水,在水中拼命挣扎,看那样就知她不会凫水。
“三姐!尤三姐!快来人啊!救救我妹妹! ”船上的妇人大声疾呼。
尤三姐?柳湘莲听到这里不禁仔细打量,那船上呼救的似乎正是尤二姐,他来不及辨认,就见到水中的女子剧烈的挣扎,可是越挣扎,她反而越是在水中下沉得厉害,她想喊“救命”,结果刚喊个“救”字,就被呛一口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情况危急,柳湘莲赶紧跳入水中,游向尤三姐所在的方位。
与此同时,那位胡喆公子见到尤三姐落水,先是慌了一阵,也急忙跳船去救。尤二姐看的心惊肉跳,虽然他心里认为胡喆是个良配,但若是他将尤三姐从水中救起,那尤三姐就非嫁他不可了。她知道妹妹心中并未全然接受胡喆,所以也不想妹妹落到毫无选择的被动境地。
她心里着实着急,赶紧催着贾琏去将妹妹救起,可是贾琏这个富家公子哥儿居然根本就不会凫水,只知拿着船杆往水中伸,可却怎么都递不到尤三姐的面前。
这时,胡喆和那位陌生人都朝着尤三姐的方向游去。尤三姐的内心非常矛盾,既希望妹妹被救起,又不愿妹妹就此失了清白。
眼看着胡喆快要捞起尤三姐,那位陌生人凫水技术更加高超,游得更快,先一步抓住了沉入水中的尤三姐。
他救下尤三姐后便往距离最近的这艘船游过来,贾琏急忙将小船的方向调正,让他能节省力气,快一步上床。
那位陌生恩公将胡喆远远甩在身后,先一步游到小船处,拉着尤三姐往船上递,合着贾琏与尤二姐之力总算把尤三姐放平在船上,然后他也爬上船了,浑身湿漉漉的。
尤二姐顾不得道谢,赶快去看尤三姐,又唤她的名字,可惜尤三姐失去了意识,根本就叫不醒。
“将她倒挂!令她吐出水来!”那位恩人说,贾琏听着这颇熟悉的声音,定睛一看,救起尤三姐的这人居然是柳湘莲,刚才湖中的水草缠在他设身上,湿发也全贴在脸上,乍一看他没有认出对方。
“柳兄弟,是你?”贾琏还在惊奇中。
“别废话,赶快将她翻个身,令她吐出水来!”柳湘莲没空叙旧,见到尤三姐陷入昏迷知道此时情况十万火急,他曾在南边一带游历,听过这个治溺水的土方子,这时也顾不得其他,见这对夫妻完全失了方寸、六神无主,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径直抓过尤三姐翻了个身,然后轻拍她的背部,想让她吐出胸中积水。
这时那位胡喆公子也游回小船了,他见到柳湘莲居然如此唐突自己的意中人自然十分恼火:“你放开尤姑娘!”说着就要从他手中夺回尤三姐。
“滚开!”在胡喆的手快要触到尤三姐的身体时,一声暴喝突然从柳湘莲嘴中发出,他猛地抬起眼眸,极其狠厉的盯着这个陌生年轻人。
胡喆被他眼中的杀气所震慑,悻悻收回了手,这男人比自己高大,看样子也比自己有力气,他可不敢以卵击石。
柳湘莲一边眼神击退这个陌生男人,一边不忘对尤三姐施以土法。可惜这土法始终没有奏效,他的脸上也越来越焦急。
不知努力了多久,就在尤二姐都快放弃,叫柳湘莲不要再得罪她的尸身时,一声“咳咳”的声音总算响起。
尤二姐惊喜的看着原本毫无反应、像个死人一般的三姐张口吐出了肺里的积水,然后她的眼睛也缓缓睁开。
尤三姐突然遭此剧变,最后的记忆是河水堵住了她的鼻子和嘴巴,令她感觉要憋死了……此刻睁开眼睛,神智也仍旧未回复,呆呆的问说:“我 ……我是到了阴曹地府吗?”
她见到搂住她的男人面上黑发湿润得厉害,几乎遮住了他的本来面目,大口呼吸着说道:“你……你就是黑无常?”
柳湘莲没想到她醒来后开口是这句话,这女人向来就令她惊奇不已,此刻他心下长舒一口气,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你真不认得我?”
这黑无常看着也没那么吓人,居然还会笑,尤三姐想着,她是第一次见黑无常,也看不清面容,难道他们曾经见过吗?还是说黑无常索命时都会先来人间找准索命的对象?
柳湘莲见尤三姐脸上露出疑惑,用力抹了把脸,把沾在的头发和泥沙都抹开来,缓缓露出庐山真面目。
尤三姐见到后,慢慢睁大双眼,张嘴说:“怎么我到了阴世还是逃不开你?柳湘莲,你怎么不做道士改做黑白无常了?你是要抓我去阎王爷那里油煎火烧吗?”
“你说什么梦话?我什么时候做道士了?”柳湘莲见她越说越离谱,生怕她是受惊后发起高热,神志不清了,于是先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发烫,忙转身冲尤二姐交代,“快给她找件衣服保暖,赶紧请个大夫来看看。”
尤二姐忙不迭的答应,从身边摸出了一件挡风的披风盖在尤三姐身上,也掩住了她**的狼狈模样。
柳湘莲催着贾琏划船,自己也加入其中,于是三个男人撑橹,很快就划到了岸边,到岸边有马车接应,很快送去大夫那儿。
柳湘莲见他们的马车疾驰,盼望一切都还来得及。在这时,薛蟠的那艘游船也靠岸了,他们取乐到一半发觉柳湘莲忽然不见人影,而且整艘船上也遍寻不着,他们见不远的湖面有人落水,怕是柳湘莲,又见那艘船靠岸,便也追了过来。
“柳兄弟,你怎么弄得狼狈?”薛蟠看着像落汤鸡的柳湘莲重回视线,不由得一惊一乍。
“你救人去了?”宝玉想他必然不会突然落水,因有此一问。
柳湘莲本想嗯一声,又怕事后他们会多嘴问下去,恐怕有损尤三姐的清誉,因此装作没听到,只是拨弄了衣服的上的积水,说:“我得回去换身干净衣服,先走了。”说罢也不管另二人的呼喊,径直离去。
这些天小冬就在他家门口守株待兔,终于见到了柳湘莲。柳湘莲见状不禁头大。
“恩公!你这是怎么了?掉进水里了吗?”小冬一脸惊讶。
“此事说来话长,我这会儿也不宜见人,就不与小冬姑娘多说了。”柳湘莲有了合适的借口,马上就想避到屋里。
“恩公!”小冬好不容易见到他,自然不愿意轻易放他离开。柳湘莲此刻虽形容狼狈,但他的英雄光环早就笼罩住整个人,叫小冬不可能看轻他。隔了这些分开的日子,小冬领会到相思的苦,眼神中闪烁羞怯的意味,“恩公,我等了你好久,你终于回城了。你的大恩大德小冬没齿难忘,只能做牛做马报答你……”
柳湘莲连忙退却:“施恩不望报,小冬姑娘别再说这种话了,若是让你做了奴婢报答我,我柳某还有何面目行走江湖。”说罢又接了一句,"何况我囊中羞涩,根本置办不起奴婢丫鬟。”
“恩公施恩不望报,但小冬也不是没良心的那等人,而且我自愿为奴为婢的,不需要恩公花钱买。”小冬的脸通红,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难道柳湘莲还是不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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