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你怎么在这里？”薛蟾很吃惊。

“我也要去看灯啊！”黛玉的眼神很无辜，“你不愿意带着我去看灯吗？”

“姑姑和姑父不同意吧……”薛蟾正说着，被黛玉一把拉进马车里。

她把手指竖在薛蟾的嘴唇上，“别太大声，角门那里还有看门的婆子呢！”

薛蟾还想劝说她，黛玉从怀中抽出软鞭，对着马一抽，车轮子立刻哐当哐当动起来了。

“没事的，我就是去看灯，不会乱跑的。”黛玉向他保证。

薛蟾不看她，把头扭到一边，掀起帘子来看向外头。

“别生气嘛！”黛玉拉住他的衣袖，“我一定会紧紧跟在你身边的！如果被爹爹娘亲发现，我一定会说是我自己偷偷跑出来的，不会连累到你！我发誓！”

黛玉把四指竖起来，作出发誓的姿势。薛蟾转头看她认真的模样，眼神清澈，睫毛扑闪。

他便心软，“那你要紧紧跟着我，不能乱跑。”

他刚才掀开帘子，就瞧见薛家好几个身手矫健的伙计跟着马车的后头。

找香菱的事情就靠他们吧，自己还是看顾这个小祖宗，等着好消息吧。

黛玉听了他的话，绽开了笑脸，使劲点了点头，“我会听话的！”

到了看灯的街市，薛蟾把黛玉的兜帽严严实实地拉好，又围上毛茸茸的围脖，把黛玉的脸遮得只剩下一双大大的眼睛。

他仔细端详了黛玉，确保她不会被冻着，才扶着她下马车。

元宵佳节，街市被花灯点缀得五彩斑斓，与往日太不一样。虽说还飘着雪花，但街市上仍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薛蟾吩咐英儿找个地方停好马车，自己牵紧黛玉的手，往灯光璀璨的地方去。

黛玉兴奋极了，拉着薛蟾就要往人多的地方去。

薛蟾怕生是非，忙拉住她，“好妹妹，那边也有花灯，何必去挤呢？”

黛玉的心神已经被一个个精美的花灯吸引住了，她回过头来，看着薛蟾指的地方，“那里花样少，人才不多。好哥哥，自然出来了，肯定要看最好的！”

薛蟾只能随她的脚步，挤进拥挤的人群里。

穿过黑压压的人群，眼前顿时一亮。只见沿街悬着一盏盏做工精巧的花灯，有莲花形，有鲤鱼形，光彩夺目，让人不舍得把目光移开。

时不时有舞着火龙的队伍从远处呼喝而来，引起人群里的惊叫。

黛玉看着那上下翻飞的火龙，眼睛亮晶晶的，指着那火龙，和薛蟾激动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薛蟾看着她惊喜的笑容，原先冷冷的眉眼间也露出了笑意，“之前姑姑和姑父没有带你出来吗？”

黛玉对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神情有些遗憾失落，“之前爹爹和娘亲说我身子弱，刚会吃饭就要吃药，哪里还敢放我出来凑热闹呢？”

薛蟾安慰地摸摸她的头，“你现在年岁渐长，身子也好了许多。你爹爹娘亲以后会经常带你出来的。”

黛玉双手捂着脸，唯一露出的眼睛满是期待，“我爹爹说年后会去巡盐，要把我带上，二哥哥，和我们一起去吧！”

薛蟾愣了愣，他转移了话题，指着远处发亮的河面，“瞧，那里可以放花灯。我们去看看吧！”

黛玉欣然前往，紧握着薛蟾的手。

河面很大，岸堤矮。许多人蹲在岸堤上，端着荷花形的花灯，轻轻放在河水里，让它顺手漂流，自己双手合十，虔心地许愿。

夜晚的河面原来是漆黑一片，盏盏花灯下水，就像是河面点燃起火来，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黛玉看了一会儿，就来了兴致，要往岸堤近旁走。

但她走不动。

薛蟾把她紧紧拉住，用眼神警告她——不许去。

“二哥哥，我也想去放花灯！”黛玉哀求道，摇着薛蟾的手臂。

薛蟾低头看着小小的黛玉，“你忘记了上回落水的事情吗？我可不敢让你冒险。”

“我会注意的！”黛玉又要发誓。

薛蟾仍坚决地摇头。黛玉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放花灯的人儿。

花灯的光儿映照在她的眼中，柔和的光线让她湿漉漉的眼睛变得更令人怜惜。

薛蟾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双手反复揉捏，不能平静下来。

他想了想，拉着黛玉到一个卖花灯的小摊贩前，买了一个精致的花灯。

黛玉抬头看她，灵动的眼神恢复了刚才的喜悦。

薛蟾认真地给花灯点上灯芯，对她说道：“我替你去放花灯，你要许什么愿吗？”

黛玉不假思索地说道：“希望爹爹娘亲长命百岁！”

“还有呢？”薛蟾问道。

“祝哥哥蟾宫折桂！”黛玉真诚地对他说道，目光澄澈。

薛蟾心里荡漾，面上只淡淡“嗯”了一声，“没有了？”

黛玉摇了摇头。

薛蟾不敢让黛玉近水，便原地松开她的手，叮嘱道：“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不许乱跑！”

黛玉点头，“快去吧。”

薛蟾走了几步又回头，“在这里等我哦！”

“知道啦！去吧。”黛玉催他。

薛蟾快走几步迈到岸堤旁蹲下，把燃着灯芯的花灯小心翼翼地放入水中，手轻轻一推，莲花灯就伴着流水往河中心飘去。

薛蟾看着那逐渐远去的萤萤烛火，心里默默许了关于黛玉的愿望。

只一会儿，他就匆忙回身，没有多耽搁。

街上依旧人潮汹涌，却不见黛玉的身影了。

薛蟾心跳漏拍了几下，他站在和黛玉分开的地方，左看右看，四处找不到黛玉。

他挤进人群里，寻找着黛玉的踪迹，街上什么人都有，但就是不见了那个他亲手围着严严实实的小姑娘！

黛玉去哪儿了？她难道被人贩子拐走了？

薛蟾只觉得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心跳几乎停止了跳动。

一想起黛玉被人贩子拷打发卖，被捆起来装进去往异乡的马车，深深的自责顺着他的脊髓往上，狠狠地冲击着脑袋，让他难以站立。

有人从后面拍了拍薛蟾的肩膀，薛蟾猛地回头，眼睛瞪大，可眼前的人不是黛玉。

英儿看着薛蟾发青流汗的脸，吃了一惊，“二爷，有个伙计来传话说，发现了人贩子的行踪，正在围堵他……二爷，你怎么了？！”

“快带路！”薛蟾罕见地吼了一声，声音发哑。

——

黛玉看着薛蟾去放花灯，忽然一只手从身后伸来，捂住了她的嘴巴。

黛玉整个人被抱了起来，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使劲地拍打着捂她嘴巴的手。

可这不管用，黛玉发现自己正快速朝着薛蟾的反方向离去，她心里慌极了，但又发不出声音，只能挣命地扭着身体，又抓又踹，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天啊！怎么会这样？

拐走她的人很快就跑进一个暗巷里，暗巷有一排低矮的破屋。

他往屋里骂了一声，“人呢？”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跑了出来，怯生生地，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

那人一把把黛玉甩下来，摸着头发，吸着气骂道：“小鬼，好大的手劲，把头皮都要拽下来了！”

黛玉把手里的头发扔掉，借着昏暗的灯光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两个。

那拐卖她的人是一个中年男人，塌鼻倒三眼，面容凶狠。

旁边胆怯的小女孩缩着手脚，脸上脏兮兮，但明显长得清秀漂亮。

特别的是，她眉心有一颗胭脂痣，十分显眼。

看着那胭脂痣，黛玉忍不住惊呼一声，脑海里跳出来香菱的模样。

眼前这个女孩子，就是年纪还小的香菱！

那中年男人朝着香菱骂道：“死站在那里干什么？把她拖到屋里去！”

香菱十分害怕地看着他，却没有动作。

黛玉看准了时机，拔腿就要往巷子外跑。

那中年男子没想到这个五岁的小孩竟然没怕得哇哇大哭，而是往外跑。

他急忙去拦，几步就要逮住黛玉。

黛玉绕过一根柱子，左躲右闪，捞起屋旁的杂物往后砸。

那人被砸得痛呼了一声，眼神明显发狠，很快攥住黛玉的手，“看你往哪里跑？！”

黛玉回头照着手猛咬，痛得那男子哇哇大叫。

“你！过来，给你两巴掌吃！”

黛玉死命地不松口，被他提起后领子。

看着那人贩子狰狞的脸色，黛玉心里越发害怕，两条腿在半空扑腾。

忽然，只听“啪”地一声，那人猛哼了一声，瞪大了眼睛回头看。

只见香菱抄着比手臂粗上一倍的棍子，使了全身力气击打着他的腿部。

“你，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快放开她！”香菱对他吼道，细细的声线尖锐如剑，刺破了夜空的宁静。

那人把黛玉往地上一掼，抢过棍子就往香菱的背上猛捶，还上脚狠踹。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黛玉看着香菱尖叫着躲闪，赶紧四处在地上找些东西，要扔那个人贩子。

却听一声口哨声，几人冲进了小巷里，脚步声如雷声般响。

他们的脸逐渐从黑暗中显露出来。

薛蟾冲了过来，飞脚朝那人贩子的脸上猛踹，把人踹得往后摔，撞到屋墙上。

后面冲上来几个伙计，把那人贩子按住。

黛玉上前扶着被打得晕过去的香菱，呆呆地跪在地上，看着薛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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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被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