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春绾晴黛第四十八回

林凤仪喜迁潇湘馆,史枕霞挂名怡红院

贾太妃原想给贾府下一道谕,让宝玉及诸姊妹都去长林园中居住,没曾想太子已有了安排。

命林黛玉住潇湘馆、贾迎春住缀锦楼、贾探春住秋爽斋、贾惜春住暖香坞、史湘云住怡红院、邢岫烟住稻香村。

剩下的嘉荫堂、蘅芜苑、栊翠庵等处,宁可闲置,也勿使闲杂人等居住。

“殿下,我家兄弟从小与姊妹们一起长大,若不命他住进去,只怕他忧郁不快,添父母之愁。”贾太妃还想为宝玉求情。

没曾想太子抛出了一个她不能拒绝的条件,“令弟已至舞象之龄,若还在脂粉队中厮混,荒疏学业如何是好?不如由孤荐他去国子监,以期将来举业有成。”

贾太妃喜出望外,遂命太监夏守忠到荣国公府去告诉贾母、王夫人这个好消息。

唯独宝玉听了如闻噩耗,脸上再无好颜色。他最厌读正经书,谁知大姐忽喇巴地给他赐个“道学”的字,偏他又姓贾,活脱一个“假道学”,被诸姊妹嘲笑许久,真真气煞人也。眼下又要把他远送国子监,简直要他的命!

太妃省亲过后,保龄侯就将史湘云接回了史家。可惜挂在史湘云名下的怡红院,她一天也没住上。禛钰则被贾母热情款留下来,在贾宝玉的外书房绮霰斋中小住。

为了不去国子监,在宝玉装病了几次后,离家求学的日子如愿延后。只要父亲不在家,他就一定带着晴雯,到长林园找林妹妹笑谈。

上辈子晴雯毕竟在园子里住了几年,想要趁早排布一些事,以便将来好投靠林姑娘。她深知凤姐本性要强,事事不肯落人褒贬,就先找她商议。

“如今春寒料峭,姑娘们就搬去了长林园,一日三餐还要顶风冒雨回来吃饭,长此以往恐怕身体经不住。当初建园子时就有厨房和药膳房,还请二奶奶同老太太商量,拨一房厨子过去,单给姑娘们弄饭,彼此便宜。”

“你说得在理,明儿我就跟老太太说这事。”凤姐满口答应,近年来她多得晴雯的帮衬,很喜欢这小丫头的聪明爽利。

晴雯趁热打铁又提一事:“姑娘们都是贵人钦定的诗翁,将来必要起诗社的。先前我存在二奶奶这里的钱,可供姑娘们轮流作东道,二奶奶做个‘监社御史’便好。”

听了这话,凤姐更是点头称赞,既能在贾母面前卖好,又得小姑子们的喜欢,还不花自己一个子儿,哪有不答应的。

晴雯又趁势撒娇卖乖:“眼下有件私事,还求二奶奶疼顾我些。既要开厨房、药膳房,差事就托给我表哥表嫂好了,有了奶奶的调度,别人也不敢呲牙儿。”

“呵呵,小鬼头在这儿等着我呢。”凤姐点着她的鼻子笑道:“就如了你的愿罢。”

“多谢二奶奶了!”晴雯笑嘻嘻地走了。

凤姐事多任重,一时忘了晴雯的哥嫂是哪个,就问平儿。

平儿笑道:“她嫂子就是厨工尚文家的,从前宝玉屋里的媚人,后来去了药房,改名叫画眉。”

“哦,原来是她。”凤姐恍然,拍着自己的肚皮说:“我想起来了,从前我怀荷姐儿的时候,薛姨妈见她有几分颜色,还撺掇她给二爷做小老婆,没得叫我恶心。”

贾琏从外头回来听了一耳朵,心头一喜,忙问:“谁要给我做小老婆?”

“哎哟喂,旁的事上也没见你耳朵怎么灵,”凤姐一把拧住他的耳朵,怪嗔道:“听到小老婆三个字,心里头就发痒了不是?”

贾琏哪敢认,讪笑道:“不过偶尔一玩笑嘛。”未免耳朵遭殃,又忙道,“捐官的事有眉目了。”

听了这话,凤姐忙撒了手,“走的谁的门路?”

“东宫太子。”贾琏从靴筒里掏出一张纸条来,递给凤姐:“我才要去镇国公牛爷爷家拜会,路上遇见了林妹妹的王表哥,他跟我说东宫正有个美缺合适我。”

凤姐见字条上写的是:护军参领,赏给从三品虚衔,食四品俸。

贾琏怕凤姐不认得字,还得意洋洋地念出声来。

“这么说,我成夫人诰命了!”凤姐喜不自禁,忙叫平儿预备下簸箩铜钱阖府发赏。

“恭喜二爷荣升参领,恭喜二奶奶封诰夫人。”一众丫鬟婆子忙给两位主子磕头道喜。

贾琏升官的消息一经传开,贾母颇为开怀,不但贾太妃圣眷恩浓,孙辈贾琏也荣升三品武官,想着家中蒸蒸日上,大有中兴之势,特意蠲资百两,交给凤姐在长林园紫菱洲置办酒戏。

正月二十一日,荣宁两府的人都齐聚紫菱洲,给新晋的参领大人道喜。

二十一也是薛宝钗十六岁的生日,去年及笄撞上香菱没了,今年又赶上贾琏升官,自然无人在意了。

她出了十万两银子帮贾府垫补了最后的面子工程,偏偏素未谋面的太子横插一杠。给其他姊妹都分派居所,连填房夫人邢氏的侄女岫烟,都能住稻香村了,生生漏掉了她这个人。

贾太妃、王夫人也觉得亏待了薛宝钗不体面,送了她一些玩器古董让她装点梨香院,又叫她白天有空就进园子里逛逛,与姐妹们说话,如此也不违太子的谕了。

可她又不是宝玉,哪有脸天天去逛园子呢?薛宝钗只得在梨香院中躲一日,忽见自己窗台下有一方锦盒,压了一张字帖儿。

宝钗拿过锦盒,捡起字帖儿看,上面写着“爱蝉如梦,遥叩芳辰”。

一行熟稔的字体,让宝钗眉头紧蹙。

她打开锦盒,始终波澜不惊的眼眸,终于泛起一圈又一圈放大的慌乱。

那是一枚沁了血色的玉蝉扣,是她当初送给义忠王世子梦生的束发蝉扣。

是他,他从地狱里回来了!

宝钗望着手里的帖子出神,莺儿来叫她几次都恍若未闻,只得拍了拍她的肩。

“姑娘,大爷让你收了礼,给瑚大爷写张谢帖。”

宝钗怔怔地问:“你说谁?”

“就是从田庄上回来的贾瑚大爷呀!”莺儿眼角的不屑藏之不住,寒碜道:“从前疯了的那个,也不知怎的,突然醒过神来了。”

话音一落,宝钗的心扑腾乱跳,脸色暗如漆光。

竟然是他!

紫菱洲中,唱了好几出热闹戏,戏本子终于转到了贾瑚手里。

贾瑚点了一出《吕洞宾度铁拐李岳》。讲的是李岳修仙被吕洞宾点化,夺舍还魂的故事。

禛钰坐在席间,不觉皱眉:“这戏有什么意思?”

贾瑚笑道:“王公子年轻,不知这戏的好处,那词藻中有一支《耍孩儿》填词极妙。”

他以手打着拍子,摇头晃脑地唱起来:“从今日填还了妻子冤家债,我心上别无挂碍……①”

“这戏不好!”贾母冷脸发话,无人敢违。

众人纷纷往台上喊:“快别唱了,换一出。”

禛钰坐在席间,暗自掐算了一会儿,有些意外地挑了一下眉,轻笑道:“还真是个怨鬼夺舍的。”

按他起卦算,官奴子陈虎四年前就该死了,也不知“贾瑚”壳子里,藏的是哪路野鬼,怪不得他眼神诡谲,一身冷气。事虽蹊跷,倒也不必着紧,夺舍之魂经久必散。

此时初春时节,东风和煦,早莺争啼,新柳抽芽。遥望园中丽景,水榭楼台别有幽情,轩阁阆苑美不胜收。黛玉漫步其间,不由感慨这造园子的人真是天工巧匠,一步一景都让她想起了江南水乡的秀色。

“表妹,喜欢这里吗?”

黛玉蓦然回头,见蜂腰桥上,王表哥身着金红织金纱袍,翩然而至。

“喜欢是喜欢,可到底不是自己家。”黛玉抬手拂过几缕长柳,蹙眉苦笑:“我上无母亲眷顾,下无兄弟扶持,吃穿用度都由贾府供给。这府里看似繁盛,年年盘账出多进少,我又占了一个姑娘的分例,外兼常年吃药。岂有不遭人怨嫌的。”

“傻姑娘,这有什么好愁的。明日我就都替你解了。”

想来贾府姊妹虽多,但各人秉性不同,心智迥别。未必能做表妹的金兰知己、闺中密友,以至于她常有司马牛之叹,说到底还是受了委屈。

禛钰将手撑在柳树干上,安慰黛玉道:“我虽比亲兄远了一层,也是昂藏七尺身,扶养你绰绰有余。人道:藤萝系甲,可春可秋。丝萝不可独生,却可身托甲木,攀缘而上。你何不靠一靠我这颗树呢?”

黛玉默默咀嚼着表哥的话,心中酸涩难掩,感动之余又惊疑不定。

她想起了那枚尘封在匣子里的钳画藤缠树怀表,想起了夜奔李靖的红拂女说:“妾本丝萝,愿托乔木”。

表哥之言太过狡诈,就像老太太一样,说话模棱两可、态度似是而非。

外祖母一面纵容宝玉与自己耳鬓厮磨,一面又不曾开诚布公地说,要给两个玉儿定亲。

想来史湘云幼年寓居在贾府的时光,也是同宝玉一桌吃一床睡的,老太太必也盘算过,让宝玉与湘云成亲。

王表哥亦是如此,一面许诺以兄长的身份,照料庇护自己,一面又不点明是终身相托,还是半路相扶。

他的行事手法与外祖母的如出一撤,用几句半真不假的话吊着人心。这分明是精于世故,八面见光,习惯浑水养鱼的上位者做派。

黛玉心中怅然,回头笑了笑,只说:“表哥回去听戏吧,台本都是假的,可唱得好听呢。”

这话分明意有所指,禛钰一时愣住,回思自己的藤萝系甲之论,又不知错在哪里。

心想:唯钱解愁,她既不信我,不如先替她解了财困。

黛玉别过禛钰,回到潇湘馆中,歪在床上听窗外风过竹稍,簌簌有声,只觉心中空落落的,若缺了什么,又说不上来。

忽听婆子报说:“表少爷来了。”

黛玉不觉为之一振,只见禛钰捧了一个二尺高的锡制宝匣走进来。

他将宝匣搁在她床上,只把床板压得咯噔一响。又用四把钥匙开了四层暗锁,先抽出最下一屉,露出满当当、黄澄澄的小金条;再抽出一屉,是密聚如沙的金瓜子。又抽出一屉,全是森列齐整的小银锭;最上一屉,是一沓面额百两的皇庄银票。

“表妹,这二十万两散钱你先用着,不够再跟我说,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注释:从今日填还了妻子冤家债,我心上别无挂碍。①——出自《吕洞宾度铁拐李岳》。

著名养鱼大师·贾母:对袭人(借鸳鸯说)你跟宝玉一辈子;对晴雯只她还可供宝玉使唤;对宝琴问年庚八字;对宝钗我家四个姑娘都不如宝丫头;问甄三姑娘;只要模样配得上,且打听着……

散财童子·禛钰:何以解忧唯有暴富,六一儿童节祝大家暴富呀

黛玉在贾府少安全感,其实来自于两个最关爱她的人,一个养鱼的贾母(为了世家体面不得不说很多场面话),一个多情的宝玉(前一秒赌咒发誓,后一秒对人家大白胳膊发呆)。

禛钰作为储君习惯了说话留三分,所以不觉得自己有错,只是黛玉聪慧敏感,见他的话进可攻退可守,不敢轻易交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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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吾皇黛玉第四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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