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朱永贤的桃花

若平时夜晚下雪,到了白天,宫内的积雪已清理干净。犹豫临近年关,宫中宴饮、祭祀不断,宫人们忙个不停,人手十分紧缺。今日主路上的雪都已扫净,剩下的小路一时顾不上,依然布满积雪。

裘智原先最喜欢听底踩在新雪上的声响,不过今天感冒提不起精神,无精打采地跟着朱永贤。二人走了一会,朱永贤突然放慢了脚步。裘智不明所以,也跟着慢了下来。

与两名宫女拉开了一段距离后,朱永贤才轻声道:“你看她俩脚印深浅不一,墨珍的明显浅好多。”

裘智现在脑袋迷迷糊糊的,一时没反应过来朱永贤的意思,迷茫地看着他。

白承奉倒是听明白了,立刻接话道:“王爷的意思是,墨珍身上有功夫,所以踏雪无痕,她就是要偷画的贼。”

朱永贤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小声道:“没错,就是这么回事。”说完,又看着裘智,炫耀道:“怎么样,我厉害吧,刚进宫就给他们抓到小偷了。”

裘智使劲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的思绪清醒一些,思忖片刻道:“要是这么简单,殿前司的人早抓到她了。”

白承奉本来正感到与有荣焉呢,自家王爷总算厉害了一次,比太上王还早发现了蛛丝马迹,如今听裘智这么一说,那点高兴劲一扫而光。

白承奉心里暗暗嘀咕:是墨珍没有问题?还是这几年殿变得如此不济,这么明显的破绽都没人注意到?

朱永贤反问道:“那她不是小偷?”

裘智举目仔细打量起二人,她们身形纤细,就算穿着棉衣也能看出窈窕身材。墨珍走路好似风摆柳,步态轻盈,足迹只有一个浅坑。而九襄却是步伐沉重,每一步落脚之处都留下了深深的脚印。

裘智今天实在是不舒服,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根本不想动脑。

白承奉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她特意在咱们面前显露本领,就是为了吸引咱们的注意力,好暗度陈仓。”

裘智听了白承奉的话,感觉分外熟悉,歪着头想了半晌,怎么和自己昨天同李尧彪的谈话内容有些相似呢。裘智微一沉吟,瞬间反应过来,白奉莫不是在屋外偷听。

裘智知道白承奉的出身,昨天特意把他打发走,就是怕他和老东家还有瓜葛,泄露了李尧彪的事。虽然都是替大舅子办事,但殿前司与皇城司经常暗中别苗头,裘智和李尧彪关系好,自然会存私心,希望朋友能率先破案。

裘智平日尚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他毕竟不是戏精,今天又难受得厉害,想到白承奉偷听了几人的谈话,不由脸上挂了相。如今身在宫里,不便发作,裘智只得暂忍心中疑问。

白承奉见裘智脸色突变,恍然意识到自己失言,心中不免一凛,暗悔自己嘴快,让这位祖宗发现了端倪。他心下苦不堪言:半点好处没捞到,还惹一身骚,我这图得什么啊?

白承奉欲哭无泪,只等回家找个机会和裘智解释清楚。

朱永贤早上听了陈良医的嘱咐,现在就怕裘智劳心费神神,见他神色恹恹,似乎对这些不感兴趣,倒合了己意。

朱永贤道:“不管她了,回头我和老李说一声,让他自己查去。”

二人来到紫宸殿,先进偏殿脱了外面御寒的大衣裳,正巧遇到了肃王同王妃。

朱永贤行了一礼,叫了声:“六哥,六嫂。”

裘智跟着行礼,他随朱永贤排资论辈,亦叫了声:“六哥,六嫂。”

九襄和墨珍已经退下,又有两个小宫女迎了上来,准备替二人更衣。朱永贤挥挥手,示意无需她们伺候。

裘智穿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整个人鼓鼓囊囊,抬手都困难。朱永贤先帮爱人解开斗篷,然后脱下里面的大氅。

朱永贤把裘智的斗篷交给一旁站着的小太监,叮嘱道:“下车的时候,雪打湿了底部的毛边,你们把它们烘干了。等会儿,穿之前用暖炉把衣物烘热,穿冷衣容易感冒。”

朱永贤交代完了,才叫小太监来帮自己更衣。他为了避嫌,王府里从不雇佣妙龄少女,如今在宫里更不会叫宫女动手了。

肃王妃看了心中不免唏嘘,只要是朱永贤在场,就没让外人伺候过裘智一下,永远是他亲自动手,而且关怀备至。回想起当年怀孕时,肃王也从未如此紧张过自己。一个人心里装着谁,一目了然。

虽然没明说过,但肃王妃心里清楚,皇室的女眷们最羡慕的定然是皇后,正宫国母,母仪天下,有了这等殊荣,什么苦不能忍。其次羡慕的就属裘智了,燕王一心一意的对他好,看的人眼热。

小宫女见肃王妃愣神,轻声道:“娘娘。”

肃王妃回过神,看了看身边的丈夫,厌恶地皱了皱眉,又看看一旁的宫女。肃王妃不用她伺候,自己动手解开披风,脱了下来。

一个宫女见朱永贤不愿让自己近身,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失望。她便莲步轻移,走到朱永贤面前,娇滴滴道:“奴婢巧儿,见过燕王殿下。”

巧儿声音婉转,胜似娇莺初啼。说完,巧儿微微抬头,羞答答地看了朱永贤一眼,随即又慌乱地低下头,抿嘴一笑。

卫朝宫女大多来自民间采选,每隔五年挑选一次,不少父母都盼着女儿有朝一日得幸,带来满门荣耀,因此纷纷送女儿入宫。

宫女们进宫后才发现,六宫上下只有皇上一个男人,而且宫中美女如云,想要引起皇上的注意,难于登天。因此,有不少人把主意打到皇子、王爷身上。

严格来说,后宫里的女人上至皇后,下至宫女都是皇帝的女人。但只要不是嫔妃给自己带绿帽子,朱永鸿懒得较劲,宗亲们开口,往往会顺水推舟,将宫女赏赐给他们。

朱永贤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最受宠信,自然是宫女的首选。自从他和朱永鸿出柜后,紫宸殿里的宫女都知道了这个王爷的性子,再没对他下过手。

朱永贤进宫只去紫宸殿看哥哥,从不去其他地方,没地方遇见桃花,五六年没这种经历了。今天被巧儿这么一搞,他不免有些手足无措。

肃王和王妃都看傻了眼,朱永贤和别的王爷不一样,一向洁身自好,就算没有裘智,以前也从不让宫女伺候。俩人估计巧儿今天算是撞铁板上了。

“咯咯。”朱永贤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回头一看,裘智站在旁边,一脸坏笑的对自己眨眼。

朱永贤不敢对裘智发火,转过头没好气地对巧儿道:“不用你伺候,我自己来。”说罢,就把斗篷脱了下来,扔给了一个小太监。

白承奉感觉自己的肺都要被气爆炸了,朱永贤是香饽饽不假,但不是谁都能觊觎的。他一直觉得裘智整天病歪歪的,又不会生养,朱永贤和他在一起亏大了。可人家裘智好歹学问好,脑子聪明,又一心为民办事,比巧儿强一万倍。

这么一对比,白承奉立刻觉得朱永贤和裘智十分般配,看裘智都顺眼了不少。

巧儿一听眼眶就红了,猛然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里似乎带了几分委屈,柔柔弱弱道:“王爷,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吗。”说完,咬了咬下唇,可怜兮兮地看着朱永贤。

裘智没想到一进宫就看了这么一出好戏,唱念做打样样俱全,忍不住笑了起来,调侃道:“哪来的小姑娘,长得怪俊俏的,眼光还挺好,看上了咱们燕王了。”

肃王妃知道他俩感情好,没想到裘智敢当面呷醋,不禁侧目,看了俩人一眼。

朱永贤听出裘智话里的醋意,赶忙表忠心:“我心里只有你一个,这些阿猫阿狗的都不放在心上。”说着,朱永贤握住裘智的手,温柔道:“偏殿有点边冷,咱们快进正殿去见皇兄。”

朱永贤看都不看巧儿一眼,拉着裘智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朱永贤心里早把巧儿骂了个狗血淋头,碍于过年期间宫里不能见血,裘智又不喜体罚下人,朱永贤才强忍下心中怒火。

朱永贤暗想,要是王府里的丫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勾引自己,早让白承奉给拖下去了。转念一想,王府里没有小丫头,要不是男的,要不是五十岁以上的妇人。朱永贤暗叹自己英明神武,防患于未然。

巧儿见朱永贤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焦急,快走了两步,竟要去拉朱永贤的手。

另一宫女姓张,年纪略大些,在宫里时间更久,听过朱永贤和裘智的传闻,知道这位王爷不好女色,而且满心满眼只有裘智一个。巧儿敢当着裘智的面去勾引朱永贤,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张宫女急忙死死地拽住了巧儿,生怕她惹下泼天大祸。巧儿望着朱永贤和裘智远去的背影,眼中露出不甘之色,忿忿地跺了跺脚。

巧儿心中暗怪朱永贤无视自己,又恨张宫女多事。思及宫中年底宴饮甚多,早晚还有再见的机会,勾引朱永贤不急于一时,她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笑意。

今日并非外臣聚会,朱永鸿只请了六七个亲近的兄弟。朱永贤看了一圈,都是知道裘智和自己关系的人,无需再做介绍,拉着裘智的手坐了下来。

朱永贤看着桌上的酒水,想着裘智感冒不能饮酒喝茶,便让宫女换了温水。

今天是亲戚间的小宴,不避讳男女大防,王爷都带着王妃来了,还有三四个把侧妃也一同带上了。朱永鸿尚未进殿,一众宗亲聚在一起闲聊。

朱永贤和裘智一样不喜欢这种应酬,俩人坐在一边窃窃私语。

戴权见燕王入席了,亲自去后殿去通知皇上。

朱永鸿了解弟弟的性子,平日对这种聚会,能推就推,能躲就躲。若是以往朱永贤在京里,朱永鸿由着他的性子,自是不会叫他参加。如今朱永贤常驻宛平,兄弟俩半年多没见了,实在想念。他身为皇帝,年底不得闲,只能和朱永贤在聚会多见见了。

朱永鸿听说弟弟入席了,放下手中的笔,让小太监去请皇后、淑妃以及贵姬过来。

卫朝后宫位号不少,皇后之下以贵、淑、贤、德四妃为尊,之后还有三夫人,分别是贵人、贵嫔、贵姬。

贵妃身体不好,常年卧病在床,鲜少露面。贵姬受宠,很多场合朱永鸿都会叫上她。

朱永鸿看了戴权一眼,吩咐道:“还差几张福字,你替朕写完了吧。”

给臣下赏赐福字,不过是个体面,至于是谁写的,无人在意。戴权特意练过‘福’字,与朱永鸿的有九分相似,百官们更是分辨不出。

众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肃王提议作诗。朱永贤知道裘智今天不舒服,早上又喝了药,现在昏昏沉沉的,哪有心情写诗。

朱永贤大声反驳道:“我刚喝了酒,现在正头晕呢。写不了诗,不写,不写。”

众宗亲了解朱永贤素来是个霸王性子,除了皇上也就裘智能管得住他,因此无人敢接话。

淑妃听朱永贤不愿作诗,不禁技痒,笑语晏晏道:“既然王爷们不愿下场,不如臣妾和两位姐姐献丑,请陛下品评一二。”

曹皇后出阁前亦是名门才女,听淑妃这么一说,不由心动,但只有三人作诗,难免有些冷清。

曹皇后蹙眉道:“就咱们三人有什么意思。”

贵姬笑道:“还有王妃们呢。”

曹皇后知道今天来的女眷里有几个不通文墨的,沉吟片刻道:“不如把宫里的女史、女官们找来,人多热闹些。”

朱永鸿和曹皇后相敬如宾,自是不会当着众人的面驳了皇后的面子,微笑着允了。宫女、太监们忙把残羹冷肴收了,搬来了长条大案桌,摆好了笔墨纸砚,不一会来了三四十名女史。

曹皇后请朱永鸿出题,朱永鸿称今日写诗的都是女官、命妇,该由皇后出题才是。曹皇后谦让再三,才定了以冬日为题。

贵姬问道:“怎么限韵?”

淑妃提议道:“新科榜眼在这呢,倒不如请榜眼说个字。”

众人齐齐看向裘智。

裘智本来就头昏脑涨,中午又吃了碳水,困得睡眼朦胧。他强忍住打哈欠的**,想了许久,疲惫道:“安眠的眠字吧。”

裘智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睡觉。

淑妃笑吟吟道:“这是一先韵,燕王再说一韵脚吧。”

朱永贤哪知道什么一仙、二仙的,一脸懵逼的看着淑妃。他本想说自己不懂这些,但见女史们齐齐望向自己,不禁老脸一红。朱永贤不愿丢丑,赶忙戳了戳裘智的腰,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裘智见状,露出一丝坏笑,在他耳边轻声道:“零,零一的零。”

朱永贤不由愕然,撅了噘嘴,不情不愿地说道:“零散的零字。”

朱永贤轻轻地掐了下裘智的腰,趴在他耳边,气鼓鼓道:“你才是零呢。”

肃王妃虽会作诗,但不善此道,赶忙接话道:“娘娘,咱们不考状元,有两个韵脚就够了。”

曹皇后想想也是,便定了眠、零两个韵脚,不限五律、七律,然后命宫女点香,香燃尽前必须交卷。

众命妇、女官在香烧尽前写完了,曹皇后把诗收了上来,又让四名女官誊写。

朱永鸿打趣道:“这可堪比考状元了,朕想帮梓潼作弊都难了,待会没选你的诗做诗魁,不能找朕来闹。”

曹皇后挑了挑眉毛,掩嘴而笑道:“臣妾是这般小气的人吗?”

曹皇后颇有几分恃才傲物,不屑靠放水拔得头筹,因此想出这个办法,让人无法从笔迹看出哪首诗是自己写的。

女官抄好了诗词,送上来请众人品评。

朱永贤的文化水平在现代算是不错的,和古人比只能算是粗通文墨,看了几首觉得没意思,扔到了一旁。他见裘智已经看完了大半,正盯着一首诗发呆,不由好奇,多看了两眼。

稿上写道:

池面冰似镜,风吹人飘零。

腊梅畏苦寒,貂亦思寒衣。

晴空观星河,月暗星疏离。

雪夜话沧桑,钩月照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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