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王家

众人见贾母人事不知,只剩一口气,也不敢再耽搁。邢、王夫人连忙上前扶住贾母,凤姐李纨伺候着换了衣裳。刚将贾母安置好,就见她脖颈一软,俨然咽了最后一口气。

贾赦贾政连忙膝行上前,扶床嚎哭起来。往日再有多少矛盾、不满,如今亲娘去了,竟都哭得撕心裂肺。众孙辈想到贾母素日慈爱,虽知生死乃天理,终究心中不舍,尽皆垂泪啼哭。

家下人等听闻里头传来的哭声,连忙换上早就预备好的孝衣,不过片刻,荣国府上下便是一片白蓝素色,再不见半点鲜亮。众人分了内室外室,方跪着一同举哀,悲悲切切,叫人闻之伤心欲碎。

宝钗和薛太太陪着哭了一会儿,便连忙上前解劝邢、王二位夫人及诸姊妹。外头贾珍等人也劝解孝子以大局为重,先为老太太安排身后事。众人方渐渐止住哭声,将内事仍交凤姐照管,外事交贾琏安排。

宝钗本不好多留,见里头有尤夫人和妈照应,黛玉和姊妹们又已经缓过来,陪了片刻便告辞归家。王夫人知晓她是成家的人,不能像仍在闺中一般自在,便点头答应,又叮嘱宝钗千万过来照看照看。

就算预备得再充分,终究也是一件大事。何况她们大人忙着老太太的身后事,难免顾不上探春、黛玉她们姊妹几个。黛玉又一惯身体不好,若叫她又出了什么事,她也没脸去见老太太了。

宝钗来贾府探病时就想到此处,早早回明苏母。苏母也知宝钗承蒙贾府照顾,哪有不应之礼,因而又叫宝钗提前预备了祭礼。宝钗见婆婆和苏鸿都并无勉强之意,便再无挂碍,听王夫人托付便一口答应。

宝钗归家后,苏鸿正巧下衙回来。见她在房中刺绣,眼圈微微泛红,便问道:“我听礼部那边说史太君殁了,你姨夫上本丁忧,这消息可准?”

宝钗见他回来,连忙将手中的针线放下,起身帮苏鸿脱下大衣裳。听他这般问,叹道:“正是呢,老太太今儿仙去,想到她素日宽厚慈爱,叫人难受。姨妈和我说了,叫我这几日到那边去帮忙,照看我姊妹们几日,一同做个伴。”

苏鸿点头道:“等我休沐,亲自带着祭礼上门。幸而老太太也算喜丧,享了一辈子福,他们做儿孙的心里也能宽慰些。只怪今年冬天太冷了,老人家受不得冻,便是金尊玉贵养着,也难以支撑。”

他说着,不由微微出神。宝钗听他话里的意思,想到他们私下里议论过的事,便悄声问道:“是那位不好了?”

苏鸿点头,随即又摇头道:“说不好,只听得大家私下里言语,说一直缠绵病榻,每日请脉问药的太医不断。先时还能勉强到临敬殿观政,如今是彻底没精力了,往来同僚都说没见过。”

他心里隐约有些预感,等太上皇薨逝驾崩时,几家旧日勋贵的运数便要到头了。太上皇掌权时,尚且能记起几分勋贵功臣的功劳。到了今上,本就不满勋贵支持太上皇,这些王孙公子行事亦毫不收敛,稍有人挑拨几句,几家勋贵恐怕就要倒霉。

只可惜《石头记》未完,不然他也能知道后头的事,提前多几分防范。

宝钗闻言,便与苏鸿想到一处。苏鸿又低声道:“还有一事,我也拿不准。父亲说陛下近日问起国库亏空,不知是谁提起有官员借了国库的银子却不曾归还,今上脸色便不好看。咱们两家是没有的,但你姨妈家却说不准。”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端看今上如何想了。昔日太上皇开恩,准许家境艰难的官员自国库借银生活,不计利息。此令一出,朝野内外均赞太上皇仁德无双,无论是否困难,都要到国库借银,为太上皇歌功颂德一番。

说是借银,自是有借有还。只是不少臣子自持功高劳苦,哪里肯将到手的肥肉吐出来。因而户部每每催促,他们总有千般万般的借口。何况不少权贵仗着户部不敢催促、皇帝恩宠,都只当没有这笔借款。有他们带有不还,其他官员自然也有样学样。

彼时国库充盈,太上皇并不介意,到了后期国库存银不足时,太上皇也拉不下脸找臣子要钱。现在国库空虚,今上想让臣子们还钱也是应当的。只是这样的做法,难免又叫旁人暗自辱骂,说今上不及太上皇宽厚。

苏鸿叹道:“国库的银子都取自百姓,本该返还于百姓,却都被那些禄蠹蛀空了。这笔钱论理也该还,就是不知今上如何裁度。”

宝钗垂头想了半日,说道:“不止这些,那些人借着百姓的名义,明里暗里支了多少银子,到百姓手中早被刮了几层。都是读着圣贤书的人,终究玷污了。明日我稍与姨妈提一句,若果真有,好歹凑银子还上。”

贾家如今公中也没了多少银子,虽有老太太的钱,也都是一项一项有了归属。眼下又多了这一项支出,少不得腾挪些出来。何况昔日借银时,贾府正当鼎盛,借银也不会太过小气,指不定借了几万亦或十几万。

情知贾府艰难,宝钗更不好开口。

第二日一早,宝钗便往贾府去。先去见了薛太太,薛太太听闻此事,沉默许久便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又拖不得,少不得叫我去开口。你告诉你凤姐姐一声,就陪着姊妹们,照看照看兰哥儿,可别插手旁事。”

宝丫头虽是一片好意,但一来这个消息未必准,若上头考量到最后并不打算追缴欠银,恐怕会让宝丫头落埋怨。二来,即便消息准,贾府的人东挪西凑的,心里定然不痛快。她姐姐姐夫也就罢了,大房那边少不得要埋怨宝丫头把坏消息带来。

也就她老天拔地的,又是平辈,说了也不伤脸面。宝钗亦知薛太太的意思,离开后便着意陪着姊妹们作伴,轻易不曾开口。而薛太太则先将此事悄悄告知王夫人,王夫人并不知还有这一项,连忙又告知贾政。

贾政确实清楚自家和宁府皆有借银,听闻此事,对薛太太千恩万谢,便到外头与贾珍、贾赦等细细谋划。若母亲还活着,好歹也是功臣遗孀,年纪又大了,皇家多少会讲些情面。现在倒不好说,幸而宫中还有元春,不至于叫他们彻底没了倚仗。

不单贾家,各家在户部有关系的,都听说了此事。在国库有欠银的人家,虽不知今上究竟是否会追讨,但还是提前将银子搜罗出来,免得临到头拿不出来。只是谁也不肯到国库还银,硬生生拖延时间等消息。

因苏家并未有欠银,纪花明更不涉及此事,二人便安心在衙门办差。听同僚们谈及此事,也都佯装不知,并未掺和。今上虽在深宫,但各处皆有耳报神,见朝堂上下皆在议论,却不曾有人还银,连太上皇病重的好消息也没办法叫他开怀。

何况现在处处都要用钱,自己私库虽说稍微充盈些,但国库却是空荡荡,只剩下压底的二百万两。都不用说再来一场天灾,再没有进项,连官员的俸禄和养廉银都发不下去了。

先前纪花明提议把国库里的粗笨东西、摆件儿等卖出去,但他着人去盘查,见登记在册的稍微名贵些的东西都报了损坏。管着库房的大使又早换了几茬人,现在再想追究,也不知该追究谁才好。

何况名册上的一架玻璃珐琅炕屏、一盆八宝通草花,如今正明晃晃摆在他的殿上,皆为自己亲信进上,叫他更不能追究。因而此事只好作罢,只能将现存的东西拾掇出来,命户部组织商户变卖。

因剩下的东西一般,最后也只收拢了六十多万两。今上被气得咬牙切齿,一心要将国库的欠银收回。又见自己若不明言,那些人就敢继续拖着,今上便再也忍不住,马上召忠顺王等亲信入宫议事。

忠顺王等人亦有欠债,本想劝今上不要再追究,只叫国库日后不许给官员借贷就好。只是今上执意不从,忠顺王想着也可先从其他家收回银子,又能趁机在当铺捞上一笔,便也满心欢喜应下。

富贵人家吃穿用度样样不差,但家中境况并非一直鼎盛,自然有后手不接的时候。一些人家不能减少开支用度,节俭度日,又不能约束家中下人、整顿产业,自然少不得从摆设、衣服、头面等变卖,直至变卖产业、家宅。

不论死当活当,都能从中取利。尤其死当,那些人家要钱颇急,哪里能耐得住当铺,少不得被压价。那些价值连城之物便又由掌柜的献给东家,东家再择机送给旁人或卖出。

他身为亲王,挂在旁人名下的当铺自然不会少。掌柜的早就瞄准了几家旧勋贵,他们家太太、奶奶们早就撑不住,开始活当头面首饰周转。如今再一追缴欠银,定是撑不住要死当了。

今上心知忠顺王等人不会缴纳欠银,也只好视而不见。追缴欠银本就是个得罪人的活儿,再不给些好处,恐怕手下都没人愿意干活了。只是一连几月,忠顺王甚至亲自带人追到他们家中催促,只是收效甚微。

一些位卑职小的官员,忠顺王连敲带打,尚能叫他们还上欠银。可不过是几百、几千两,哪里能填上国库这个大窟窿。可剩下的,要么是官职高,忠顺王不好撕破脸上门,要么是如贾家这般,家中尚有皇妃,忠顺王不好打今上的脸。

待今上要追究时,五月间太上皇忽然驾崩,朝野内外均忙碌起来,哪里还能顾上欠银一事。只是太上皇的丧事更不能简办,幸而陵墓是早就修好的,省了这一项的支出,不然今上更觉头痛。

因而,后宫上下自皇后而起,分例尽皆减半,不许见奢华服饰。又不知是自谁而起,臣子们纷纷进献金银财物。今上见臣子如此行事,愈发得意,不仅未曾制止,反而多次嘉奖夸赞,叫不少臣子越发来劲。

苏父及苏鸿不好凑这个热闹,见状也只是随大流送了二百两,在外装作捉襟见肘的模样。旁人见他们父子不会孝敬,又不敢向下头搜刮,俱都暗自嘲笑。他们二人倒是坦然自若,只当不知罢了。

他们按品级轮班守制,每日起早贪黑,比寻常更加辛苦。苏母因身上有安人敕命,也要入宫去,唯有宝钗因嫁给苏鸿时间不长,礼部未及时授敕封,才得以在家中照管。

宝钗素日妥帖,又深受婆母、丈夫信任,苏家下人亦非倚老卖老之人,因而不过几日便将苏家上下调理顺当,再无一丝错漏。苏鸿见宝钗周全至此,心里十分感激,倒叫宝钗不好意思领受。

好容易挨过这段日子,朝中上下又要送先帝之灵至陵墓。因百官随行,一应国事都随驾移动。幸而翰林院的事都惯用水磨工夫,不是急事,便实实在在享了一月清闲。

谁知圣驾刚至行宫,城中便飞马来报。竟是湖广道监察御史上书,言说数县之地生乱,叛军言说朝廷苛刻寡恩,举旗谋反。九省都检点王子腾误伤良民及其田产,纵兵劫掠,但好在已将叛军镇压。

此事一出,朝中议论纷纷,今上更是怒不可遏。他素知那些刁民叛乱之心不死,忍着忌惮才将王子腾派出,谁知他满嘴歌功颂德、言说一切安好,背地里竟是如此无能。如今虽说镇压叛军是一件功劳,但伤及良民,岂不更叫百姓心寒,未来更会生乱。

众人皆知,一旦所作所为不利于己,总会言语修饰一番。监察御史如此上书,直言纵兵劫掠、误伤良民,实情只会更加严重。正巧王子腾密折也送到此处,今上见他只是轻描淡写,说叛军生乱,已经镇压云云,心中更是恼怒。

正值忠顺王伴驾,素与王家、贾家有旧怨,见王子腾办差出了岔子,哪有不落井下石的道理。彼时贾雨村尚在,他先前被降为兵部侍郎,虽靠着善于谄媚讨好稍稍复了圣宠,但见今上盛怒,忠顺王煽风点火,终究不敢出言求情。

今上本就有心发落王家,便顺水推舟下诏,叫王子腾日夜兼程赶回京城述职。又听皇后言说王子腾家眷亦在送灵随行之列,便更是再无挂碍,一心等王子腾回来后之治罪。

王家消息并不灵通,旁人只以为兹事体大,今上要亲听奏报,不疑有他。忠顺王等知情人,则担心走漏风声后王子腾畏罪潜逃,今上怪罪,亦然一言不发。因而王家一切如常,王子腾夫人亦与贾家等故交亲友往来如常,并无一人察觉此事。

贾雨村见太上皇已死,今上对王家极为不满,可谓败势已定,便也不敢再与王家、贾家相交。思及背后没有靠山,忠顺王却圣眷正浓,威威赫赫,便悄遣奴仆前去送了厚礼。

忠顺王见贾雨村如此上道,知道孝敬,且敛财手段并无忌讳,在外又是一身才干,便也欣然收下。只是又命贾雨村不可泄露行迹,叫贾家、王家等人知晓。

因而一月后圣驾回京,王子腾入宫面圣时,便是今上劈头盖脸一顿贬斥。王子腾未曾料到,他打点当地上下官员,花费数万两白银,竟是不曾将此事捂住。他战战兢兢俯跪在地,今上却毫不留情,见他认罪,便下旨将王子腾的官职一撸到底。

谁知都察院忽然弹劾王子腾结交外官、剥削百姓、使用逾制之物等事,一应人证物证俱全。王子腾心惊肉跳,这些事虽说件件属实,却只有亲信知道,何曾走漏风声,还被人搜罗出如此齐全的罪证。

尤其剥削百姓的那些,均是他近日为孝敬今上,在地方私自作为,怎么也想不到这些事怎会被捅到今上面前。只是铁证如山,他便是想叫故交亲友拉自己一把,也实在无可辩驳。今上见状,便叫人将王子腾压入大牢,严加审问,不可有丝毫遗漏。

此消息传出,前朝后宫一片哗然。贾元春自家没有得用的人,也就亲舅舅在仕途上有还有本事。没想到亲舅舅毫无征兆就被入官,自己却没得到丝毫消息,贾元春心中只觉大事不妙。

其余嫔妃,见贾元春家中彻底没有得力的人在官场上,更是频频试探打压。更有甚者,在今上跟前进献谗言,叫贾元春本就不多的恩宠渐渐消散。元春亦是试图争宠,却实在抵不过众人合力,渐入下风。

前朝上,苏家和纪花明本就与王家没有交集,何况铁证如山,他们也只是充耳不闻。贾政虽为王子腾所犯之事惊心,但看在他是内兄的份上又希望能搭救一把。可他先前为凑齐欠银一事与大房彻底交恶,他并非袭爵之人,旁人哪里还肯卖他面子。

树倒猢狲散,不乏落井下石之人。一连几日,不见为王子腾求情之人,弹劾他及金陵王家的折子却堆满了今上的桌案。更有甚者,拿出王子腾受财枉法、王家包揽诉讼以至伤害人命之事。

今上见王家势败乃众望所归,刑部上奏王子腾及王家累累罪证,提议应判王子腾斩监候,其兄交通外官、不修德行,理应夺爵,查抄家产云云。大理寺与都察院见此,也都认为合乎律法,附议。

圣旨一下,便再无转圜的余地。因王子腾被斩立决,连交银子恕罪的可能性都没有,俨然无力回天。王夫人、薛太太及凤姐等人,听闻娘家被抄,王子腾被斩首,其余一干亲戚要么被问罪、要么沦为平民,尽皆伤心落泪。

幸而男子们被论罪处置,女眷们大多无妨,只是因家产被查抄,只能守着嫁妆度日,生活着实艰难。贾政、王夫人等一边帮着安置亲戚,一边又暗暗心惊:先时甄家被查抄,他们离得远,倒还不以为意,眼下竟是抄到王家身上。

贾家、薛家素日与王家亲近,又是姻亲,若今上铁了心要怪罪,他们又怎么能逃得开。一时心情沉重,却又不敢声张,只心中忧惧。

宝钗见薛太太日夜忧心,便也时常过来陪伴。谁知见到王夫人与凤姐,其面容均十分憔悴,瞧着疲惫不堪。细问之下,才知道大房和二房彻底闹翻了,虽然一门之隔,但两房居住之地的角门死死锁住,竟是再不来往。

大房知道王家的事,非但不借此关怀弟弟、弟媳,反而时常过来嘲讽,越发气得王夫人神色恹恹。更别提凤姐那边,因她先前帮着王夫人管家,又是王家人出身,这会儿邢夫人占了上风,越发糟蹋起儿媳妇,立规矩、训诫等无所不为,将凤姐的连忙往脚底下踩。

贾琏往日让着凤姐,不外乎因她叔叔位高权重,才落了个惧内的名声。如今见有翻身之机,哪里肯让着凤姐,即便有平儿、尤二姐等在旁劝解,依然不依不饶,见了凤姐更是全无半点好脸。

贾赦又说王家获罪,王熙凤到底是王家出来的女儿,不宜留在家里,竟是叫贾琏休妻。贾琏本就不满王熙凤的脾性,便趁着王家被抄家这股东风,顺水推舟休弃王熙凤。

待贾政与王夫人知道后,又因是隔房的叔叔不好管,王家又有错在先,只好忍了这口气。王熙凤无处可去,便只好带着平儿在王夫人处过活,只是日日伤心,又思念巧姐儿,不免缠绵病榻。只是外出见客时,仍旧装扮起来,叫人看不出她的心事。

宝钗从薛太太处听闻此事,只觉心中悲凉。贾史王薛四家素来相互扶持照应,如今王家被查抄,又有甄家的先例在,贾家和薛家与王家的勾当不少,如何能免俗。正该团结一心寻个出路,却相互猜忌。旁人见贾家如此,岂有不痛快下手的。

她私下解劝王夫人及凤姐,见她们尚能支撑,终究不曾讲明自己心内隐忧。她听公公说起,查抄王家之时,从王家抬出流水一般的金银珠宝。只从他们家中,查抄出的现银及银票便有一百万两之多,更别提那些陈设、古玩玉器、头面首饰、房屋、土地等物,数不胜数。

户部的人清点财物时,不乏有报“损坏”的,直接瞒报的亦然不少,即使这般,呈到御前后仍叫今上龙颜大悦。宝钗想到自家,亦如小儿抱金行于闹市,更觉心惊肉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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