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承德帝一阵恍惚,半晌重重一叹,“可惜了。”
缓了缓,又道:“他家一向人丁稀薄,如今他这一走,家中仿佛就只剩一个女儿了吧?”
“正是呢,小姑娘瞧着也不过才十一二岁的模样,娇娇弱弱的似乎身子骨儿也不好,往那儿一站,口气大些恨不能都要将她给吹倒了。”
“竟是如此?回头叫太医去给她瞧瞧罢,终归是林如海的独苗苗。”
“就只瞧瞧?不给赏赐点什么啊?”
闻言,承德帝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一面之缘罢了,这就叫你入了眼?”
“小姑娘生得好看,儿臣贪恋她的美色。”
戚瑶光嬉笑着搪塞一句,接着道:“那荣国府是个什么德性父皇还能不知道吗?这么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姑娘揣着巨额财富入了他们家的门,指不定怎么被吃干抹净呢。”
一听到“荣国府”这三个字,承德帝的眉头就不由得微微皱了皱,嫌恶之色一闪即逝。
“当年的贾源、贾代善好歹也算是一号人物,没成想这子孙后代竟都如此荒唐,倘若九泉之下有所知,也不知究竟是何感想。”
“罢了,你就看着挑些小姑娘喜欢的东西吧,回头朕打发任水生亲自跑一趟荣国府,谅他们也该有所忌惮收敛。”
顿了顿,承德帝突然想起来什么,“说到赏赐,朕刚好有件事要跟你说——朕决定将山东给你做封地,你意下如何?”
戚瑶光愕然,“封地?我朝从来也没有封赏封地一说啊。”
承德帝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从前没有,现在有了。”
“……朝中大臣只怕不会同意。”
拥有封地,意味着她就是那片地界儿的土皇帝,拥有那里的一切所有权——百姓、税收、一切自然资源,甚至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那里征兵,拥有一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军队。
想到这儿,戚瑶光的眸光不禁微微闪烁。
岂能不动心?
只是万分不容易也是可以想见的。
“这天下都是朕的,朕拿自己的东西给自己的女儿,有何不可?要他们同意?朕知道你一向最是孝顺贴心,生怕朕被那些拎不清的为难,不过乖女儿啊,你也太小瞧你父皇了。”
“倘若你生在二十几年前,朕怕是当真不好办,但如今,朕想怎么宠你就能怎么宠你,哪个不满哪个憋着。”
这话说得倒是一点没夸大。
虽说因三年前那场变故导致他大病一场,从而朝中几方势力多有动荡,但三十年的皇位也不是白坐的,如今总的来说皇权依旧稳固,绝非受制于人的无能傀儡。
再者,她是公主而非皇子,朝中大臣也不至于非闹得血溅当场不可。
“这些年你手里应当也有些人手能用,到时候直接派人去封地管着即可,你就还在京城住着,老老实实陪着我这个老头子吧。”
“是是是,儿臣这辈子就死死赖着父皇了。”戚瑶光笑得无奈,心思却已经飞到了别处。
这个时候的山东并不多繁华,但却实实在在是个极好的地方。
各种矿产资源极其丰富,金矿尤其,放眼整个大齐都是数得着的名列前茅。
也就是说,她突然暴富了,从一个大富婆变成了超级富婆,金子随便挖的那种。
“皇上,该用膳了。”
门外的小太监轻声提醒。
“险些都忘记这回事儿了,走吧。”
*
彼时,终于盼到自家外孙女归来的贾母尚未来得及高兴,便被一婆子扑上来抱住了腿。
“老太太救我!”
贾母一惊,“何故如此?”
贾琏大步上前狠狠一脚将那婆子踹了个四脚朝天,怒道:“老太太有所不知,这作死的老虔婆可是闯下大祸了!惹谁不好,偏偏惹到朝阳公主的头上去!”
等听他复述一番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屋里的一众人霎时全都变了脸色。
“那位本就对咱们家多有误会,如今……只怕是更恼三分了。”邢夫人率先开口,神色忧虑难掩惶恐。
王熙凤则恶狠狠瞪了眼那婆子,“素日里我就说了,府里有些个混账东西真真是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了,出门在外竟是比咱们这些做主子的还要更猖狂,一个个恨不得眼珠子长在了头顶上,端的是目中无人,今儿可算是踢到铁板上了。”
王夫人却是看了眼身形越发消瘦的林黛玉,双手合十轻叹一声,“此次皆因千里奔波治丧之故,实属无意冲撞,朝阳公主应是能够体谅的,想来不会太过苛责。”
这话乍一听仿佛是在安抚众人,实则却将这场风波的锅结结实实扣在了林黛玉的头上——若非他爹死了,若非她回去奔丧,又怎会有今日之事?
旁人听没听出来不好说,林黛玉却是个极其细腻敏锐的。
听见这话下意识抬头看她一眼,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却也只抿抿唇,垂下头去不言不语。
倒是贾琏这猛地一下子是没听出来什么,闻言只道:“二太太说得是,朝阳公主也并非那等蛮不讲理之人,听罢缘由之后便不曾再为难,只是……”
“这婆子冲撞了公主是事实,公主宽容,咱们家却不能蹬鼻子上脸。再者说,这些狗奴才平日张扬狂妄惯了,若不加以管制只怕早晚还要给家中招祸,索性趁此机会杀鸡儆猴也好。”
“你说得很是。”贾母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暗示,因而并未多迟疑,当即冷漠吩咐:“杖三十,全家撵出府去。”
“老太太?不要啊老太太!老太太开恩啊!”
然而,任凭她涕泪横飞也没能换来任何一位主子的怜悯,干脆利落地被拖拽了下去。
目光落在盼望多时的外孙女身上,贾母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复杂,再度相见的喜悦不知不觉也淡了几分。
面上不显,她仍笑容慈爱,招招手将小姑娘搂进怀里,一阵心肝肉的怜爱抚摸,“好孩子,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只安心好好住着,有外祖母在一日,便绝不叫你委屈半分。”
林黛玉骤然鼻子一酸,眼眶已是温热,满腹委屈竟是无处可说,只得乖顺地伏在她的怀里不做声。
“好妹妹怎么又哭了?”贾宝玉在旁急得不行,拉着她的袖子摇晃哀求,“你一哭我便心痛不止,就当可怜可怜我,你快别哭了。”
贾母笑道:“你看看,宝玉这是心疼你呢,你好歹也心疼心疼他,莫哭了。”
林黛玉从善如流地擦了擦眼泪,强忍住想要哭泣的**与贾宝玉说笑起来,俨然早已习惯了这般哭笑不由人。
底下的王夫人冷眼瞧着宝贝儿子围着她团团转,眼里再瞧不见旁人,顿时心头就像堵了块大石头,憋闷异常。
这副场景,哪怕再看上一千次一万次她都习惯不了。
这时,只听贾琏开口说道:“此次顺道儿将姑父留给妹妹的家产也都带了回来,足足拉了几十辆车呢,不知该往哪里堆放才好?”
一听这话,邢夫人、王夫人及王熙凤等人的眼睛齐刷刷都亮了起来,难掩意动。
贾母淡淡扫了她们一眼,道:“另开一间房存着,钥匙放在我这里亲自保管,等日后玉儿出嫁,便给她带走做嫁妆。”
王夫人的嘴角一下子就翘了起来,压都压不下去。
邢夫人则冷眼扫过那对黏黏糊糊的小儿女,一肚子气正不知往哪儿撒时,忽的余光瞥见一人,顿时阴阳怪气地笑起来,“一直听说薛家百万豪富,也不知将来宝丫头的嫁妆跟林丫头比起来如何?”
“林家祖上几代基业都在林丫头手里了,咱们家钗儿自是比不得。”薛姨妈淡笑。
竟是讥讽林家死绝了,没人了呢。
林黛玉登时气得浑身发颤脑袋眩晕,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贾母眼神发冷,面上却乐呵呵的,指着邢夫人笑骂:“你个没见识的蠢婆娘,这世上也不是什么都能放一块儿比较的。”
“就譬如说有些古籍孤本,搁你眼里兴许不过只是废纸一堆,还不如一锭金元宝来得实在,可在那真正识货的人眼里,却是是实实在在的无价之宝,黄白之物与其放一块儿都叫侮辱。”
此言一出,邢夫人和薛家母女二人的脸色齐齐变了。
就连方才还暗自兴奋窃喜的王夫人,这会儿脸色也有些难看。
宝钗比那病秧子好上千百倍,哪里不配相提并论?
要她说,合该是那病秧子不配才对!
这死老太婆,真真是眼瞎心盲。
几人在那头打机锋打得有来有回,搁旁边看热闹的王熙凤却不知何时悄悄摸到了贾琏身旁,小声问:“这一趟你就没趁机捞点儿?等进了老太太的库房,可就没咱们什么事儿了。”
贾琏闻言却是一脸正义凛然,“你胡沁什么呢?人家小姑娘都那么可怜了,我还能趁人之危啊?你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王熙凤回以嗤笑。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谁还不知道谁啊。
正在这时,“宫里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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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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