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严府聚会生事端

闹市喧哗,人群熙攘,毫不留情的毒日头为忙碌的人们勾出一层金边。

路边小摊上的蒸笼冒着徐徐白烟,趁她买包子的空档,陆小凤到对面的酒楼要了一坛好酒,正饮得欢畅。

陆远洲一向知道如何嘴甜说些讨巧话,临走前哄得老板娘又塞给她三个肉兜子,晶莹的面皮包裹着馅料,细碎的肉末呈金黄色。陆远洲捧着一袋素包,一手捏着肉兜子,一口一个,频频点头:“好吃,要是再蘸点醋就更好了。”

花满楼道:“这还不简单吗?山西到处都是卖醋的人家。”

陆小凤抬手抹掉下颔处的酒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到了山西?”

“这阵阵的醋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陆远洲抿完指头上的碎渣,顺嘴说:“哪有醋香,我只闻到了饭香。”

“你们两个……”花满楼嘴角擒着笑,无奈地摇头。

几人行至广和客栈,严府的总管霍天青显然已经恭候多时,“在下是严府总管霍天青,我家老爷听说两位大侠来到山西,备下两杯薄酒,请两位过府一叙。”

陆远洲诧异道:“他怎么知道我们来到这儿了?”

霍天青神色一滞,方才他似乎把陆远洲给漏掉了……他尴尬地顿了顿,才说道:“这方圆几百里之内的事,没有我们家老爷不知道的。”

霍天青交给陆小凤一副请帖,照例寒暄了几句,“我在府中恭候三位大驾。”说完便翩然离去。

三人注视着霍天青离去的身影,心中闪过同一个念头——此行只怕酒无好酒,宴无好宴。

……

…………

严府后院的莲花池畔。

清风拂过,只听得荷叶摩擦的沙沙声响,荷叶上沾染的露水,悄无声息地滚落,三两支含苞待放或初吐芬芳的莲花挺立在一顷翠绿之中。

宴席摆在水榭上,阎铁珊看着已年过四十,说话时声音低沉有力,却略有些缓慢,像是想让人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

“陆大侠,花大侠,峨眉派的苏少侠,”阎铁珊挨个儿举杯致意,轮到陆远洲这儿,话音反而一顿,“不知这位姑娘是——”

陆远洲不卑不亢,拱手报上名号道:“陆远洲,江湖一介无名小侠,也能略喝几杯。”

阎铁珊面上看似露出几分赞赏,说:“好好好,那便一同入座吧。”

宴席上皆是山西名菜,干炸奇门、红烧马鞍桥,软斗代粉一类,在外面可真吃不着。

酒是杏花村酿造的汾酒,入口清香甘甜,稍许苦味也被清甜调和,不至于让人觉得过于苦涩。

席间,苏少英谈起了南唐后主李熠和小周后的风流轶事。

霍天青微笑道:“后主的奢靡,本就太过分了,所以南唐的覆亡也就是迟早间的事。”

苏少英淡淡道:“多情人也本就不适于做皇帝。”

陆远洲打趣道:“要是李煜晚生了几百年,今日他在这儿,一定比陆小凤还要急着喝酒。”

阎铁珊笑道:“陆少侠,此话有理。”

“大老板是哪里人?”陆小凤突然问道。

阎铁珊面色从容地回答:“我是山西人,没出过什么远门,只到泰山看过一次日出,看来看去,也没什么意思。”

陆小凤也笑了,他微笑着举杯,忽然道:“却不知阎总管又是哪里人?”

苏少英抢着道:“是霍总管,不是严总管。”

陆小凤淡淡道:“我说的也不是珠光宝气阁的霍总管,是昔年金鹏王朝的内库总管严立本。”

气氛霎时间凝固成冰,阎铁珊面色一滞,复而又起身直盯着陆小凤,一旁的苏少英也站了起来。

花满楼“啪嗒”一下,收起折扇,面上的笑意退去几分。陆远洲也瞄向靠在栏杆处的重剑,脚下蓄力,随时准备动手。

阎铁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什么金鹏国,金鸟国,陆兄可真会胡编啊。”

陆小凤当即戳穿了他的伪装,“我也是受人之托,你有一笔陈年旧账还没还清。”

阎铁珊俯下身,低声威胁道:“今天你若是放我一马,大家还是朋友,要么——”

“不放又如何。”

声音幽幽地回荡在后院中,一人立于湖心荷叶之上,来者正是西门吹雪。

“早就听说西门吹雪剑法了得,我早就想领教一下了。”苏少英提气轻身,双足蹬住栏杆,纵身也跃至碧波之上。

二人交战之际,陆远洲和陆小凤两人围绕称呼,聊了起来。陆远洲不满道:“凭什么严立本管你叫陆大侠,管我却叫陆少侠,这不公平。”

陆小凤双手一摊,说:“不是你说的自己只是江湖一介无名小侠吗,再说了,谁让你没有我这么有名气。”

“人怕出名猪怕壮,我才不稀罕呢。”陆远洲口是心非地反驳道。

正说着,少年人的尸身被抛在水榭上,喉间一丝极细的血痕,一剑封喉。

“少英——”

伴着阎铁珊悲苦的呼唤,花满楼叹息道:“何必对年轻人如此残忍呢。”

陆远洲也沉默了,注视着眼前的西门吹雪,他说他只会杀人的剑法。他一出手就是绝剑,要么杀人,要么被人所杀。

陆远洲趁阎铁珊失神之际,抡起重剑斜砍过去,阎铁珊侧身避让,侧身回旋,朝她肩部一掌过去,这一掌挨在剑身上,还是让陆远洲一个踉跄,手腕震得发麻。

阎铁珊一挥手,水阁内外又出现了六七个人,他自己目光闪动,似已在找退路。

陆远洲讥笑说:“呵,你明明功力深厚,却要让别人替你送死。”

阎铁珊也冷笑着道:“因为他们的命我早已买下了。”

闲适的后院转瞬间变为战场。

花满楼的身姿飘逸,在刀光剑影间来回闪躲、出招,尽管每一式都留有余地,围攻的人依旧不是对手。

陆远洲挥舞重剑,来势凶猛,接连几人都被砍翻在地,动弹不得。

阎铁珊欲要逃走,两个人影拦在他左右,柳余恨和独孤方二话不说,便与之交战起来。

“叛臣贼子!你欠下的债还没还清呢!”银铃般清悦的声音此时满是怒意,上官丹凤举剑向他刺去。

一抹寒光乍现,剑刃穿过他的胸膛,剑尖上的血珠一串一串地滴落。

慢慢地,丹凤公主脸上的仇恨和怨毒,都已变成一种淡淡的悲哀。

转过身,西门吹雪冷酷幽深的目光直视着她,道:“你也用剑?”

丹凤公主挑眉道:“你又是谁,我用不用剑,与你有何干系?”

“背后伤人者,不配用剑。若是再让我看到你用剑,我会杀了你。”说着,西门吹雪夺过她手中的剑,一阵内力翻涌,剑应声而碎。

又有风吹过,夜雾刚从荷塘上升起,他的人已忽然消失在雾里。

“他竟敢折断我的宝剑。”丹凤公主在西门吹雪那儿受了气,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眼中似要涌出泪光,她看着沉默的陆小凤道“千里迢迢赶过来帮你,好,我走。”

丹凤公主带着柳余恨,独孤方离去。陆小凤蹲下身检查严立本的尸体,他的左臂上也有一块人面纹身,陆小凤沉思道:“这下我们永远也不知道阎铁珊和青衣楼究竟有什么关系了。”

明明西门吹雪已经制服了严立本,丹凤公主却仍要杀他,还偏偏是说到青衣楼的时候,陆远洲思索着丹凤公主此举的用意。

陆小凤起身,看向霍天青说:“你的武功也不差,倘若你方才出手……”

“我就会和我家主人一个下场。”霍天青接话道,他的神色看不出悲喜。只是默默背起阎铁珊的尚有余温的尸体,以一招燕子三抄水黯然离去。

……

几人出了严府,在荒郊野岭一处小店歇息。

山野人家也没有什么好酒,有的只是绿蚁浊酒,寡淡无味。

也不知陆小凤是喝醉了还是单纯闲得慌,饮着饮着,突然放声高歌。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

他用筷子敲着酒杯,反反复复的唱着,唱来唱去就只有这两句。

陆远洲着实受不了陆小凤跑调的唱腔,于是借口去解手,只留花满楼一个人受他的歌声摧残。

他唱一遍,花满楼就喝一杯,终于忍不住道:“陆小凤,我并不是说你唱得不好,可是你能不能换两句唱唱?”

陆小凤停下敲筷子的动作道:“那可不行!我只会唱这两句。”

花满楼笑了,道:“别人都说陆小凤惊才绝艳,聪明绝顶,无论什么样的武功,都一学就会,可是你唱起歌来,却实在比驴子还笨。”

陆小凤道:“你若嫌我唱得不好,你自己为什么不唱?”

他唱了这么久,就是要逼花满楼开口唱。后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听他唱道:罗绮满城春欲暮。百花洲上寻芳去。浦映花花映浦。无尽处。恍然身入桃源路。

歌声婉转悠扬,范仲淹作此词时,想必也难有如此的悠然自在。

还未等唱到下半阙,花满楼的歌声戛然而止,一阵毫不掩饰的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陆远洲推门闯进来,说出来的话让俩人拍案而起。

“独孤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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