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陆远洲照常在百花楼陪花满楼下棋,案几边角处摆着一盘枣花酥,糕点如一朵盛开花瓣似的,中间点着象征梅花的红点,分外好看。
陆远洲无心糕点,只一心与花满楼对弈,陆远洲执黑子,花满楼执白子。陆远洲开局便赢得先机,先占一角,花满楼虽为后手,却步步谨慎,布局巧妙,二人你来我往,毫不相让。
棋盘上黑白二子各占两角,局势一时间僵持不下,啪嗒一声棋子落下,黑白棋子局势反转,白子遭困,黑子反将一军,花满楼笑道:“好棋。”
“这么优秀的徒弟,还得看是哪个师傅教的嘛。”夸自己的同时,陆远洲还不忘夸一下花满楼。
“那这样如何?”花满楼落下白子,几个回合下来,局势又起了变化,花满楼假装听不见陆远洲悔棋的请求,说道:“这局应该算是和局了。”
二人笑闹了一阵,陆远洲在花满楼的默许下,将枣花酥吃了个精光,花满楼为她沏茶:“这是新上的明前龙井,尝尝看。”
陆远洲两手端起腾着热气的茶盏,茶叶在清水中盘旋起浮,她轻抿一口道:“色翠香幽,入口回甘,果真是好茶。”
花满楼也为自己续上一杯:“没想到远洲也是位懂茶的行家。”
这一句夸奖对陆远洲十分受用,她故作谦虚道:“行家我可不敢当,我也只是略懂,略懂而已。”
茶足饭饱后,陆远洲摆弄起乌木多宝格上摆放的藏书,花满楼这里藏书不算多,毕竟瞎子看书本听起来就和哑巴说话一样令人难以理解。
陆远洲抽出一本《诗经》翻开,上面竟没有一点墨迹,页面上是一个个小孔连成的文字,陆远洲抚摸着上面的圆孔,她不由得再次感慨:“花满楼,你真的很厉害。”
花满楼笑意更深:“你之前就已经说过一次了。”
“可我觉得说一百遍也不够,毕竟你是那么令人钦佩的人。”陆远洲放下书籍,露出两只溜圆的眼睛,她的确是真心佩服眼前这个没有被苦难折服的人。
“我不过是个很普通的瞎子,若是能让你感到钦佩,合该是我的荣幸。”花满楼道。
陆远洲注视着花满楼的侧颜,指尖抚摸着书页上的痕迹,她不由得想起第一次遇见花满楼的时候,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她的目光偏偏被他吸引。
陆远洲喃喃着念出:“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一阵穿堂风过,窗户一下紧着一下拍打着墙壁,百花楼从来都是大敞着门窗,这样会方便上门寻求帮助的人。
一位腰间佩玉的红衣男子走上二楼,远远唤道:“七童——”
花满楼眉眼带笑,一面起身迎接一面介绍道:“远洲姑娘,这是我六兄,花满天。”
陆远洲心下了然,紧忙一抱拳:“在下陆远洲,花满楼的朋友,幸会。”
寒暄的话也没说几句,花满天找上门来自是有正事,只是……他瞥了陆远洲一眼,显然并不想让她参与此事。
陆远洲也万分识趣,抬脚准备离开,花满楼及时将她拦下,对花满天说:“远洲是我朋友,即便有事大可不用避着她。”
陆远洲刚迈出的脚又转了回来,静静等着花满天的下文。而后者万分焦急:“七童,家里出大事了。”
花满楼听到兄长严肃的语气,也跟着神色一变:“出什么事了?”
“你先看看这两张银票,”花满天从袖中掏出两张银票递给花满楼。后者仔细摸索,纸张和纹样都没有问题……
“怎么这两张银票都是人字九百八十二号?”陆远洲诧异地看着上面的票号。一语惊醒梦中人,花满楼抚上字号,也察觉出了异样,“有人竟然做出了如此逼真的□□。”花满楼秀眉紧锁,隐隐觉得背后有巨大的谜团在等着他。
花满天道:“这些是大通钱庄查获的假银票,幸好被我给截了胡,才没有流通到市面上去,咱们必须尽快找出背后的主谋,之前你破了金鹏王的案子,所以我就想起来要找你了。”
花满楼将银票收好,“此事,我们一定尽快去办。”
陆远洲道:“‘我们’?哪个‘我们’?”
“对,我们,就是你和我,难道远洲不想同我去查案?”花满楼故作遗憾道。
“去,我当然去!”陆远洲抢着回答。
花满楼轻笑了一声,又说:“不过要破此案,我还需要陆小凤的帮助。”
……
二人出了百花楼,花满天负责去寻陆小凤,另外两人则去大通钱庄查案。陆远洲瞄了一眼身侧的花满楼,问道:“你怎么肯定陆小凤真的会帮你的忙?”
“他这个人吃软不吃硬,好好和他沟通一下,他一定会帮忙的。”说着,二人踏入大通钱庄,这里是假银票被发现的地方,也算是第一案发现场了。
钱庄内四下无人,只有账房先生在盘账,手指拨动算珠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二人尚未说明来意,大通钱庄的钱掌柜慌忙迎了出来。
“少东家,怎么来了?”钱掌柜端起略显谄媚的笑脸问道。
“我们是为了假银票的事而来的。”花满楼道。
钱掌柜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故作镇定道:“假银票,少东家您说笑了,大通钱庄自我接手以来,还从未有过假银票。”
“假银票的事六公子已经告诉我们,你就别再说谎了。”陆远洲道。
钱掌柜见瞒不住只好将事实合盘脱出:“少东家,我对不住你啊。今早我们查账时发现突然多了这么假银票,连我们自己也分不清真假,朝廷现在还不许我们声张此事,这可如何是好啊。”
“你先把那些重号的银票拿出来给我们看看,说不定上面会有线索。”陆远洲说道。
“都在这儿了,一共四十张。”钱掌柜拿出一个木匣,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票。
“这么多,这要找到什么时候?”陆远洲看着眼前一模一样的四十张银票,直觉得眼前发昏。
花满楼挑出一张带有污渍的银票,放在鼻下一闻,上面有明显的酒香和胭脂水粉的气息,花满楼道:“我知道假银票最早出现的地方在哪里了。”
陆远洲连忙发问:“在哪儿?”
“极乐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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