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自从大婚那天的喜帕事件,被陈画在老佛爷面前急中生智地化解掉,桂嬷嬷心里就一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明明那天打扫屋子的时候,跟珍儿、翠儿交代好的,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怎么会脚踏下面有如神助地突然出现,知画的红肚兜?

整理着新房内陈画化妆台前首饰盒子的桂嬷嬷,回忆了一下自己自从入宫以来,目睹过无数办坏了事情的同辈,甚至是后辈宫女被以各种理由打出宫外的种种事迹,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自己旗头上的穗子。

她桂嬷嬷能在上位面前二、三十余年不倒,自信不会犯这么低级的差错;过去的一个月来,她事事谨慎,生怕再被这小福晋抓住别的错处,没得在老佛爷面前丢脸。

好美的耳饰。陈画的一双耳朵,生得纤巧白皙,高过双眉。

老佛爷一早就夸过,所以特地给她定做了好几套同色系的耳饰,有珍珠的,贝母的,珊瑚的,甚至还有瓷的……每次戴上,随着步伐进退和身姿摆动,更添几分文秀。

陈画也极为珍惜她的耳朵。每天早上起来,珍儿帮着梳头上妆,或是晚上拆头洗脸,陈画从来不教珍儿触碰她的耳垂;都是陈画亲自上手挑选、佩戴、穿脱。

一般来说,主子凡事喜欢自己来的,都是事必躬亲;像陈画这样仅仅拣一个步骤坚持不懈的,到底是不多见。

等待桂嬷嬷收拾房间的工夫,陈画独自捧了匣子,斜倚在窗台下。确定四下无人,而自己宫里的桂嬷嬷和珍儿、翠儿间,没有一个人认字,陈画鼓起勇气,开始翻看那本《景阳宫手抄》:

“他竟然就这么死了,死得面目全非!生和死的距离,原来真的就只在一线之间。既然皇阿玛触景生情,心里伤感,我就要抓住机会,让这个孩子带着金汤匙出生,一辈子荣华富贵,显赫无极!”

死了?

孩子?

陈画将册子按在胸口——景阳宫里的原班人马加上自己,总共也就这几个人。

除了永琪,所有人都好端端在这里呢。

这景阳宫本来就是阿哥的处所;在这里出生的孩子,无论是谁的,可不是要荣华富贵,显赫无极吗?

相对于谁的孩子能获得荣宠,陈画更关心的是:谁会死?

陷入沉思的陈画,被旁边一句人声给拽回了心神:“福晋,小厨房的燕窝好了,您是回房进早膳,还是让翠儿她们搬一张小桌子来,在院子里进?”桂嬷嬷端着一方托盘,上面是今天陈画按例需要服用的燕窝。

眼看着燕窝冒起升腾的热气,陈画还在心烦意乱,哪有多余的胃口:“桂嬷嬷,今天的燕窝看起来好烫,先放凉些再吃吧。”

桂嬷嬷注意到陈画手上的《景阳宫手抄》,紧紧按在胸口,想是陈画贪看书怠慢饮食,便借着老佛爷的恩典规劝起来:“福晋,您现在吃不得凉的;老佛爷交代了,这些补品,都要热热地吃了才暖肠胃。您的书我替您收着,还是听嬷嬷一句劝,先把燕窝进了吧!”说着,凑近了陈画,伸手就要接过《景阳宫手抄》。

陈画缩了缩身子,将手抄合上封面,放回匣子里,盖上盖子:“桂嬷嬷的好意,我心领啦。燕窝我马上就吃,您先放到屋里吧。我再透一会儿气就进去。小桌子什么的,就不必劳烦珍儿、翠儿了。”

这匣子里头除了手抄,还装了些陈画从海宁用惯了的体己物件,平时不教珍儿、翠儿乱动,都是收在床头,取用方便。

桂嬷嬷见陈画宝贝着那册子,眼睛滴溜溜地一转,也不僵持,倒退离开了廊下。

吃完燕窝,陈画把匣子放回床头。想起来这两天,御花园里的荷花开得极好,陈画便想去看看,顺便走动一番,活动筋骨。每天在景阳宫里静养着,陈画担心自己像是那池塘里的小龟,头上都快闷出毛来。

一听说陈画要出宫散步,珍儿立刻隔着几步路跟着;既不扫了主子的性子,又能随时听从使唤,不至于主子在外面有什么需要,一个人干着急。这次老佛爷给陈画安排的宫女太监里,陈画觉得,珍儿算是最有眼力的那一个,平时让她陪在身边,心里也不觉得多膈应。

在荷塘边看了一会儿彩鲤,不远处响起小靴子的脚步声。陈画拿帕子遮住额头前面,往声响处一望,正是前段日子浅浅与自己打了招呼的那个人,拿着根细线,从旁边宫女的手里抓了米团子来钓虾。

陈画发现,她每次遇到这个蒙古女子,对方总有让她意想不到的举动和才能,不禁对她另眼相看,忍不住走上前去。珍儿看陈画有意攀谈,便急忙凑上去,在陈画边上提醒:“这是承乾宫的豫嫔。”

走近了看,陈画发现她的衣领上的花边,跟费安扬的袍服有些相似之处,二人的同族关系便一目了然。

略微礼节寒暄后,两人都屏退了身边的宫女,在树荫下说起家常话来。豫嫔对陈画的关切,直爽而热烈,让陈画觉得自己在宫中,借着费安扬的光,多了个姐姐一般的人物。

扶着荷花池的栏杆,陈画望着停留在荷叶上休息的蜻蜓,表露了自己的心声:“这么多天过去了,云南那边也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永琪他们现在生死未卜……我真是放心不下。”

“你别担心,不要胡思乱想。没有消息,或许本身就是好消息。在后方的人好好保养身体,每天过得开开心心的,才能怀抱着希望,在打前阵的人回来的时候,跟他们欢聚一堂啊!”豫嫔扯了扯手里钓虾的线团,忽地放手一甩,把那米团子当作鱼食,扬到荷塘深处:“我要回去了,你要是闷了,想找人说说话,记得承乾宫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说罢,豫嫔抚平了陈画袖子上的褶皱,转身离去。

让她去承乾宫吗?

莫非费安扬跟她说过什么?

现在自己光天化日里,莫名地往承乾宫走,岂不是惹人非议吗。

今天在御花园里跟豫嫔撞见了,也算是萍水相逢,没什么稀奇;要是以后见天儿地上赶着去,谁知道又有哪个长舌的耳报神,跟老佛爷甚至是皇上面前嚼什么舌根子呢。

陈画觉着自己额头上微微地沁出了汗,还以为是在外面晒太阳久了,便搭了珍儿的手,拿帕子擦拭着,回身往景阳宫走。

回到新房,刚推开门,陈画就看见,桂嬷嬷站在自己床前,胳膊下面夹着鸡毛掸子,两只手却装腔作势地在自己床边翻找,已经快要摸到自己放匣子的地方。骤然一听见房门打开,桂嬷嬷一转身,手一抖,鸡毛掸子直接把匣子扫到了地上,里面的东西大剌剌散了一片。

而那本《景阳宫手抄》,也应声掉到了地上!

桂嬷嬷露出谄媚的笑:“哎呦,奴婢手滑了;福晋小心身子,这些体力活就交给奴婢吧!让奴婢给福晋好好整理一下!”说着,桂嬷嬷蹲到地上,就要把手抄捡起来拿走。

陈画大惊失色,撒开珍儿的手就要去抢;可她到底是个年青姑娘,哪比得上桂嬷嬷气壮如牛!

“桂嬷嬷,你干什么!”眼看陈画跟桂嬷嬷争抢不过,在院子里练九节鞭的小燕子从洞窗里看到动静,提气施展轻功,一个跟头就翻过了院墙:“在景阳宫里动手,你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一把甩出九节鞭,把桂嬷嬷的旗头给挂住,再一提手,哗啦啦一声,桂嬷嬷的发簪和旗头,都飞到屋子另一个角落去了。

珍儿吓得往外冲,正好跟闻讯赶来的翠儿抱了个满怀,两人一起跌倒。

桂嬷嬷仪容被损,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放松,仍然死死抓着匣子和《景阳宫手抄》,还恶狠狠地对着小燕子呲牙咧嘴:“格格好大脾气,也不怕动了胎气吗?”

小燕子气得眉毛倒竖,身如飞钻般对着桂嬷嬷猛地一踢,安然落地:“老妖婆,我看你在景阳宫里欺负人,我才要动了胎气呢!”

桂嬷嬷吃了这么大一记飞腿,被踢得七歪八扭,撞倒了陈画新房里的盆景桌,“垮塌”一声,花盆落地;陈画一心躲闪,却不小心踩到了好大碎片。她今天穿的是花盆底,脚上本就不稳,现在连带着摔了一大跤,后腰撞倒梳妆台前的凳子上,痛得陈画闭紧了眼睛,只知喘气。

紫薇这两天在宫中陪小燕子,从隔壁偏殿廊下走路绕过来,到底是迟了几分;现在看到这个场面,顿时心惊胆落,连忙上来扶陈画:“知画,你怎么样?你是不是很痛?哪里痛?快宣太医啊!”

小燕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本是想救陈画,只顾着踢飞桂嬷嬷,却阴差阳错反而害得陈画摔跤,十分懊恼。

被踢得老腰几乎断裂的桂嬷嬷,对小燕子心里恨得仿佛要冒出火来。还没来得及出言威胁,转眼发现陈画因为跟自己争执才摔倒,桂嬷嬷心中的愤怒,立刻转变成了害怕:要是陈画肚子里的孩子有三长两短,老佛爷知道了真相,还不得把自己的筋都抽出来?连忙趁着紫薇关怀陈画的工夫,桂嬷嬷对着帮着自己站起来的翠儿挤眉弄眼:“快去慈宁宫,告诉老佛爷,就说小燕子格格跟福晋争风吃醋,把福晋撞倒了!福晋疼得要死,请老佛爷赶紧救人呐!”

翠儿眨巴着眼,用力点了点头便一路小跑出去。刚才她赶来的时候,跟珍儿撞了个满怀,等爬起来的时候,小燕子都已经打完了,先前具体发生了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

管他呢,桂嬷嬷是老佛爷身边派来管束她和珍儿的人,将来无论如何还是要听嬷嬷的。听顶头管事的话,还能有错吗?

珍儿见翠儿被支使出去搬救兵,眼明手快地把桂嬷嬷扶着,偷偷地送回了宫女歇息的房里。现在新房里紫薇和小燕子都只有心情关心陈画的安危,小凳子和小桌子已经去请太医了,明月、彩霞在帮着伺候,到底是用不上她。

“手……手抄……”忍着腰间剧痛的陈画,不顾地上的花盆碎片,弯着身子将《景阳宫手抄》放回匣子,抱在怀里,又努力地爬到小燕子脚边:“小燕子,我求求你们,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今天我是因为跟桂嬷嬷抢东西才摔倒的。知画在这里,给两位格格磕头了!”

陈画刚要下拜,就被紫薇拉住了,怜惜地抱着她的上身。小燕子眼看着陈画苍白的脸色,心痛不已,蹲下身来抱住陈画的手臂:“刚才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毛毛躁躁的。你放心,我们不会多半句嘴的!你还是好好休息,等太医来了,好好给你诊治。现在什么都不要多想,孩子是第一位的!”

紫薇听着小燕子通情达理的回答,目光则不由自主地落到了陈画紧紧抱住的匣子上:“知画,那本册子对你是不是好重要?是什么东西啊?要不要找个地方好好放起来,别下次又被桂嬷嬷她们给搜到了?”

陈画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外面一阵通传:“老佛爷驾到!”

“小燕子,你还要对知画怎么样!还不赶紧放手!”来到景阳宫兴师问罪的老佛爷怒气冲冲,铁青着脸,像是要用目光把小燕子撕裂。

感谢评论和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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