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慈宁宫的人来传话了!”小凳子从外面一溜小跑地进了景阳宫的院子。跟在他后面的,正是一大早便穿戴整齐的晴儿。
小燕子披散着头发,一手抓着豆沙馅儿的竹节卷小馍首,一手舀起碗里的绿豆粥大嚼:“紫薇,我昨晚做梦,吃了好多好吃的,今早起来,真是饿死我啦!”
紫薇在一边宠溺地把小燕子的头发拨到耳后:“是是是,要不是我把胳膊藏起来,你昨晚都要拿去啃了!你慢点,别噎着,我可不跟你抢!”
过去的这两个月,陈画住进慈宁宫后,景阳宫又十成十地、成了小燕子的天下。
晴儿走进餐厅来时,正好听见这番对话,忍俊不禁地拿帕子挡住压不住的唇角:“小燕子,几天没见,你怎么连头发都不梳了?紫薇,你也由着她吗?”
“我倒是想帮她梳头!可是呢,有的人一天到晚说,这两天身上水肿;要梳旗头的话呢,头皮被大簪勒得太紧,头昏脑胀的。那我也没办法,只能在有外人来的时候提醒她,平时看着她不要往外面乱跑喽。”紫薇知道,小燕子被老佛爷下令禁足后,乾隆虽然来看过,但也劝她修身养性,不要再打打杀杀。小燕子一逆反,就变成了现在这副“衣冠不整”的模样了。
幸亏小燕子有孕的事情,早在受罚前就已经报备宫中记档;现在即使有这样偶然的处罚,也不至于让御膳房以及后宫其他管事的部门“看人下菜碟”地苛待。
毕竟,还珠格格的名声,这七年来早在宫里传遍了。打她进宫第一天起,就状况频发,处罚也没少过,却从来没见乾隆对她心灰意冷、恩断义绝过。这样的主子,轻易得罪了,将来再复宠的时候,那可就不好办了。
晴儿看小燕子四个月身孕的腰间微微地圆鼓起来,坐到和紫薇相对的另一边,伸手轻轻地摸了一下:“小燕子啊,有件事儿,老佛爷让我来告诉你:陈家二老,也就是知画的爹娘,听说知画有好消息,从海宁上京了。老佛爷的意思是,反正两个月之期已经过去,现在身上也稳了,不如就还送回来景阳宫住。”
小燕子嘴里的竹节卷,“啪嗒”一声掉进了粥碗,小脸委屈地皱了起来:“说实话,景阳宫这段时间真的清静了很多;桂嬷嬷那些眼线不在我这里东张西望了以后,我每天吃得香,睡得好,人都胖了。天天在家演戏,我心里好累哦。她真的必须回来,不回来不行吗?”
紫薇握住小燕子的手,轻轻抚摸,就像她劝说不听话的东儿一样:“小燕子,这次她必须回来了。你想呀,陈家二老好不容易来一趟宫里,看自己的女儿;要是被她们知道,女儿是因为在景阳宫里过得不舒服才被挪去慈宁宫,那陈家二老的面子往哪里放啊?不管是为了给知画一个面子,还是为了你自己在宫里的名声,你也要开开心心地把知画接回来才是呀。”
随着紫薇的轻声细语,晴儿也适时地点了点头:“老佛爷也是这个意思。其实呢,老佛爷这段日子也消气儿了。小燕子,我亲自来跟你说,就是想让你更好接受这件事。其实这件事本身也不是知画的错,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呢?”
小燕子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抱着肩膀想了片刻,这才答话:“我懂了。要是永琪在的话,他也会这么劝我的。我这就去梳头,去慈宁宫接她回来吧!”
“那倒不用了,珍儿、翠儿一大早就在帮知画收拾东西,老佛爷又给添了些,一会儿就回来了。梳头倒是正经事,可不能让老佛爷知道你在家随便成这个样子啊。”晴儿摸了一把小燕子的发梢,果然是比几个月前顺滑许多了。
吃完早饭,小燕子梳好旗头不久,老佛爷便亲自将陈画送上了门:“小燕子,我把知画送回景阳宫了;这段时间,她天天在慈宁宫跟我说,上次的事情是个误会。希望你们两个以后能好好相处,安心把孩子都生下来,不要再闹出什么事情了!”
“回老佛爷,小燕子这段时间天天念叨着知画呢,还在想什么时候去接她。”紫薇扯了扯小燕子的衣袖,代她回答。
陈画进门时被老佛爷挽着胳膊,此时顺坡下驴,走到了小燕子身边,诚恳地对老佛爷承诺:“老佛爷,其实姐姐处处关照我,一直让着我;姐姐身上月份比我大,她才更需要照顾。”转身拉住小燕子的手腕,用自己的帕子盖住:“姐姐,我保证不再给你添麻烦了。求你让我回来,好不好?”
小燕子这个人,最是吃软不吃硬。陈画这样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她毫无抵抗能力,直接就心软了:“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这也是你的家啊;想回来,就回来嘛。”
老佛爷看小燕子和陈画二人握手言和,满意地点了点头,扶着晴儿的手回了慈宁宫。
桂嬷嬷等人则鱼贯而入,把陈画的东西都陆续放回新房。
不知不觉又过了几天,陈家二老带着给陈画的几箱子用品,进宫参加了贺喜的晚宴。
临行前,陈邦直亲自来景阳宫探访陈画。屏退左右,陈邦直打开其中一个装着文房四宝、装裱字画和印章的箱子,亮出了好几个白瓷瓶:“东西我给你带来了;之前的用完了吗?老佛爷那里,有没有什么动静?”
陈画捏紧了帕子。那白瓷瓶里,只怕是更多的罂粟粉。
要不是上次罂粟粉的事情露馅,她或许还能拖延一番,不至于这么快就嫁给永琪。
嗫嚅着不敢吭声,陈画摇了摇头。
计划被发觉的事情,不能被陈邦直知道;否则,以他这丧心病狂的性格,现在还没有出宫,谁知道他还会产生什么狂念!
陈邦直伸出手来,框住陈画的下巴,眯了眯眼,逼迫她仰头看向自己,哑着嗓子:“我能把你捧上来,我就能把你摔下去。你是什么货色,你自己心里清楚。”随手一甩,陈画一个踉跄,扶着桌角大声喘息起来。
警告过陈画后,陈邦直一抹脸,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客客气气地问安告辞:“臣恭祝福晋身体康健,福寿万年。”便从景阳宫退了出来,去慈宁宫接了陈夫人,这才被桂嬷嬷一路往城门外送去。
幸好这些天来,小燕子身上容易疲累,陈邦直来的时候,已经睡下。
陈画抚平自己的喘息,坐在书桌前,怔怔地望着那盒子颜色形状各异的印章。
这些都是陈知画在家无聊,自己拿凿子刻出来的私章。为了让陈画演得逼真,陈邦直特地把它们带进宫里。
才坐了片刻,门外传来紫薇的声音:“知画,我有话对你说,开个门,好吗?”
陈画连忙平定了心绪,将紫薇拉了进来,再关上房门。
见她手上抱着之前装《景阳宫手抄》的匣子,陈画心里简直要叫出“阿弥陀佛”一样,千恩万谢:“紫薇,多谢你帮我保管这个。”说这便要从她手中接过来,可紫薇紧紧抓着匣子,似乎不打算放手。
其实来之前,紫薇也自己盘算过:要是单刀直入地问知画对小燕子身世的事情知道多少的话,是有一定风险的。毕竟陈画如果如果不像她和小燕子想象地那么单纯,选择虚与委蛇地兜圈子,那么她们这一群人,帮助陈画跟费安扬暗渡陈仓,算是给自己平白无故地制造了一个太大的危机!
可陈画如果是她们所想那般正面回答,那紫薇还有机会提醒她保密,这样才能保护小燕子。
思绪凝滞之时,紫薇将心中这段日子以来积累的疑惑化作勇气,终于对陈画发问:“知画,这个手抄,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紫薇最想知道的答案。
也是陈画心头最怕的问题。
事到如今,陈画明白,想藏,也是藏不住了!
民间早就流传过紫薇和小燕子互换身份的故事,陈画在书局的时候,甚至看到过文人闲来无事,基于这个故事编写的话本子。如今站在自己跟前,陈画觉得,天下不会有人比紫薇,更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盈盈一跪,陈画的手仍然搭在那匣子边缘上:“我不知道……”
紫薇露出困惑的表情,将信将疑地追问:“知画,你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请你相信我们吧,如果我们对你有所防备,你觉得,这匣子里的东西,还会回到你手上吗?”
陈画摇着头,耳垂上珍珠贝母的坠子急促地摇晃:“苍天为证,我不知道册子是谁写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景阳宫,我不知道为什么选中了我,我……我根本不是陈知画!陈阁老的女儿陈知画,在你们南巡之前,就已经悬梁自尽了!”
大惊失色之余,紫薇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身后,并没有他人偷听偷看的身影。桂嬷嬷和珍儿、翠儿去送陈家二老出城了,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小燕子在睡觉,明月、彩霞在隔壁偏殿院子里伺候。眼下真真切切,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消化这个足以教四海皆惊的事实。
“你……难道,陈阁老他们,也是共谋吗?你不是自己想要进宫来的,是他们送你来的吗?”紫薇颤抖着嘴唇,说出心中的疑问。直觉告诉她,陈画如此爽快地答应了费安扬的求婚,说明她根本没有心思嫁给永琪。
陈画默然无言,只是撩起耳边碎发,仰起头,牵起紫薇的手,让紫薇抚摸自己换脸后留下的伤疤。
那隐藏得极好,却又真真实实凸起的疤痕,通过紫薇手部的触感,让陈画抖落的秘密,不再是耸人听闻的疯话。
陈画:我是谁?我在哪里?嘤嘤嘤。
紫薇:求锤得锤,锤上加锤,一锤定音。蛙哥,你两个老婆怎么都这么传奇。天啊。这也太离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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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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