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电图和点滴的声音。
消毒水的气味。
白色的陌生天花板。
阳光透过厚窗帘缝隙,格外昏暗的病房。
她想起来,昏迷前她短暂清醒了一下。
手被人虚虚地握住,她半睁眼睛望向止水,他说:“你活得下来,但前提是接受治疗。”
“去暗部的医疗部——”
“那里恐怕暂时不行。团藏想要杀我,是他拿走了我的眼睛。”止水轻抚她的额头,“我用变身术,带你去木叶医院,那里有我信得过的人。你再坚持一下......
后面她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记不得了。
这里是,木叶的重症病房?
“你醒啦!”
黑发黑眸的主任医生和护士走进来,虽然戴着口罩,榭间也并不认识,但想必这二位就是止水信得过的人——宇智波一族的医疗忍者。
“现在几点?”
“下午四点半,”护士过来加了瓶葡萄糖,“小姐你真是睡了好长一觉呢。”
宇智波医生说:“能睡是好事,不光睡,睡的时候自我修复能力还强到令人发指,真是天生做忍者的好苗子。不过,这么小就不爱惜身体,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你点什么好呢。我们家女儿也是忍者,听阿姨一句劝,年轻的时候......”
榭间眼眶微红。
不光是劫后余生的窃喜,还有对宇智波的愧疚一起翻涌上来。
很快今晚就要灭族了,得想个办法把这两位留下来。
“阿姨我好难受,求求你们,你们愿意今夜留下来陪陪我吗?”
医生推了推眼镜框:“是气胸还没好吗,没问题,待会儿再做个检查。”
护士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啊啦,真是可爱的孩子,那我今天正好排夜班守着你吧。”
医生又说:“放轻松,过了今晚就好了。”
过了今晚不会好的。
思及此处,那夜手中沾上无辜之人的血,越来越沉重,连续不断地敲打榭间的良知。统计的每一个数字,也曾是眼前这样鲜活又温暖的存在,宇智波,那么庞大的宇智波就不复存在了。哪怕老天给了再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也最多只能救一个人吗。为什么,我没能早日想到更加两全其美的方法呢。
眼眶没盛住打转的泪水,贴着面颊浸湿了枕头。
榭间忽而想起:“止水!止水在哪儿?”
有人从外面推门而入。眼睛蒙上厚厚一圈纱布的止水,笑着和榭间打了招呼。
“抱歉偷听了你们的谈话,不过,有人好像悄悄哭了呀。”
“反正不是我!”
榭间瞥过眼睛不去看他,小声地念叨着什么。
止水敏捷地绕开病房里的障碍物,走到床头,进入榭间视野。哪怕缠着绷带,也挡不住他脸上眉飞色舞的神色,圆圆的脸和团子鼻笑起来,俨然是榭间记忆中的那副阳光安心的样子。
他揉着乱乱的自来卷,呲着牙乐。
“再说一遍嘛,我没听清。”
榭间全身上下只有眼珠能动,本来决定好,不能再哭,哭的话都没法拿纸巾揩脸。可当她再一次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生机勃勃的出现在眼前,她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瓮声瓮气地说:“我说,能再一次看到你,真好。”
止水释怀的笑了。
“嘛,虽然有点毁气氛,但你的确趁我看不见在哭吧。说不定,鼻涕都流出来了哦。”
榭间带着哭腔的咳了咳,吸溜吸溜鼻涕,忍着腹腔的剧痛,骂道:
“.............止水是大笨蛋!”
“哈哈哈哈。”
“臭小子,惹哭了人家小姑娘,还笑!宇智波一族的颜面都被你丢光了。”医生和护士逮住他,左一巴掌右一巴掌,以患者情绪不易激动为由,赶紧把他给赶了出去。
榭间闭上眼睛,笑着浅眠。
没过多久,门锁轻轻传来“咔嗒”一声,眼见那人顶着一头卷毛,又溜回到她病床前。打开折叠椅,左手拿着苹果,右手掏出折叠小刀,极度熟练地削起了苹果皮。特别特别长的一溜苹果皮,一气呵成,一点没断,随后拿出一玻璃碗和两根牙签,三下五除二地将苹果切成小块儿。
他叉起一块儿,喂到榭间嘴边,“吃吧。”
榭间目瞪口呆的看完全程,一边嚼嚼嚼,一边心道:你其实是看得见的对吧。
“住院这件事,还没有多少人知道,你大可以放心休息得久一点——再来块,甜吗?”
榭间:“唔唔嗯嗯嗯嗯嗯豪吃!”
“今天晚上鼬要动手了,我知道的。我会待在这里,不去添什么麻烦。”
榭间:好!明事理。
“不过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会在那里呢?——张嘴,再吃一个。”
榭间:躺着就能接受投喂,好幸福www
“我有个很大胆的猜测。你是不是知道我那一天会投川,所以提前呆在那里的?”
榭间:(慢条斯理地嚼嚼嚼)
“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止水笑的可怕:“你果然是穿越来的吧?”
榭间:???
榭间:兄弟别开挂。
“怎么没反应,看来是我猜对了?”
他扬了扬笑脸,终于放下苹果,停止了对榭间的投喂。
榭间缓了缓,强忍着肺部的剧痛,张口道:“没错。因为,鼬,那家伙,需要你。”
止水猛的抬头,“他说他需要我...”
反反复复,在嘴里念叨来念叨去,笑意渐深。
“哈,这么直率,不像是他会说的话。”
他顿了顿,然后低下头,掩饰般的拿起签子扎苹果玩儿,“我本想用别天神来阻止政变,可惜,团藏带着他手下埋伏了我。趁我不备,夺走了我的右眼,团藏从始至终都并不相信我,一意孤行地想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村子。”
“小鼬救出了我。当时的我已经没有价值了,‘瞬身止水’即没能保护好村子,也没能保住宇智波的名号。我那时想法多么天真——要是我死了,局面应该会发生些改变吧。我想,一个人虽然不能决定自己如何出生,却能决定自己死的方式,既然要死,那就堂堂正正的死。我将左眼交给了他,然后,选择自我了结。”
“我好懂,该说什么才能让他不阻止我——我说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的话。”
“我内心深处,竟然隐秘的想过。如果他不把我当作朋友,而是另一种存在......会不会,最后就抓住我了呢?”
止水自嘲的笑笑,自顾自地说下去:“死到临头了,我还在纠结我在他心中是什么身份,很可笑吧。决心赴死的挚友,实际上却祈盼着对方用儿女情长这等自私的理由留下自己。我认识的那个小鼬,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为了大义,他不会愿意出于私情留住我。”
“......我知道这也是情理之中。”
榭间静静地望着止水的侧脸,他鲜少露出这样哀伤的一面。
他们之间的情愫。
究竟是对挚友的爱,还是...对爱人的爱。
旁人看的一清二楚。
大抵在爱河中的人们总是猜疑多一些,自卑多一些,退缩多一些,更爱钻牛角尖,也更需要一遍遍地向对方确认,自己在情人眼中的重要性与特殊性。故而情爱使人卑鄙,使人恐惧,使人感到自身存在的无足轻重。它幽微,细腻,甚至不光彩。不像对村子的爱、对大义的爱、对天下的爱那般,能够拿到明面上来放大了看。
但,爱哪里有大小之分呢?
大爱,小爱,孰是孰非,孰优孰劣,孰喜孰忧,岂可一言以蔽之?
榭间平生最讨厌,光明磊落者宣告自己平等地爱众生,却是以辜负最爱他的那个人为代价。譬如初代火影和宇智波斑的故事,但凡只要想起,她就心中一股恶寒,从此再也不愿看那假惺惺君子做派的火影人头雕塑。
“止水......”
榭间挣扎着仰起头,奈何牵扯到大片伤口,又重重落回床上。
“我在。”止水一个健步冲上来,抱着她没有受伤的肩头,小心地调整好姿势。细细检查她手背的针头,打好的石膏,缝合的针口,确认无碍后给她掖好被角。
“你要找他,问清楚——”
她看破不说破,可二人心知肚明,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他停在最后一个动作,低着头,说:“果然这种事很难啊,做不到的。”
“我也不想勉强小鼬。”止水手里揪着被子,渐渐收紧。
“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是...”
榭间奋力举起左手,放在他头顶,作势揉了揉蓬松的的卷发。
“把心意好好传达到,才算没有辜负我搭进去这大半条性命,好不好?”
“好。”
止水下定决心,甫一想到和鼬坦白的场景,便再难抑制自己锣鼓喧天的心跳声,心脏砰砰搏动,仿佛在欢欣雀跃地庆祝新生。不仅浮想联翩,那时鼬会露出怎样有趣的表情,他会脸红羞涩,还是强装淡定?
榭间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复而合上眼,沉沉睡了过去。止水忽然明白,人活着就是天大的事。只要活着,所有错事都能尽力转圜,而不至于陷入僵局。
忍者这类人,为一个人去死很容易,为一个人活下去,却是很难。
“谢谢你,榭间。”
赐予我回转的余地和无限可能的未来。
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说话的功夫,我女儿从只能转动眼珠到可以抬起左手了,体质惊人,堪称医学奇迹啊宝。
本文小小的存在主义:
哪怕一切无意义,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想起了炎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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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宇智波政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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