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扉间曾经和宇智波斑有过一段相当和平的日子,在木叶初建的那段时间,他们甚至能坐下来在居酒屋里喝两杯,虽然必定有他们共同的关系人物千手柱间在场,但是比起在战场上冷眼相待、满脸愤恨的表情,这已经是开天辟地的创举了。
至于他们有没有私下见过,千手柱间不知道,他向来不干涉自己最值得信任的弟弟的行动自由,他明白扉间对于千手的忠诚,以及一些想要避开扉间耳目的私心。毕竟赌坊和居酒屋那种地方,实在不应该是身为最高责任人的他该就留的地方。
宇智波斑的自由,千手柱间就更管不着了,他巴不得斑能在村子里多多走动,感受一下和平和联盟的和谐氛围。何况,如果限制了斑的自由,无意是在告诉宇智波一族他们并不被信任的事实。当然,柱间可能并没有想到这一层,他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这样对待朋友。
千手扉间和宇智波斑私下见过面吗?当然是见过的,他们在木叶的图书馆见过,在火影楼的走廊上见过,在颜岩的柱间像见过,尽管大部分都是匆匆而过的眼神交汇,但是毕竟也算是见过的。
木叶的图书馆是扉间经常光顾的地方,他第一次碰见斑在图书馆的时候是在一个傍晚,他站在书架边,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脸上,还有走进图书馆的斑的黑发上,两个人表情都不太好。斑的脸比颜岩看起来更加生硬,深色的瞳孔像是一片幽深的峡谷,谷底翻涌的黑色漩涡几乎要将眼前的人卷进去。
但是站在宇智波斑面前的可是千手扉间。
斑两手空空,他是打算来看看这里都有什么书的,闲暇的时光总要有些什么来打发时间,何况是一族之长。他迎着光看到了杀死泉奈的凶手,此时柱间并不在场,空气几乎凝滞。他看到千手扉间红色的眼睛,像是南贺川的河水一样透明,他的眼睛与写轮眼不同,只是如烈火一般纯净的色彩。可他的目光坦荡,没有一丝仇人见面的慌乱。
这不是引起冲突的好时候。
眼前的千手扉间只穿着方便行动的衣物,护具都没有戴,当然他也一样,就像两个原本就在图书馆忙碌而偶然相遇的普通人,除去了护具和盔甲的千手扉间看起来少了几分凌厉又讨人厌的锐气,他手臂两侧的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的小半截手臂白得几乎透明,毫无防备地被夕阳晕染上淡淡的橘色,隐隐像是在反着光。
宇智波斑只觉得眼前似乎被什么晃到了,他从千手扉间狭长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生硬的脸,他原本想说什么,却发现脑子里甚至没有合适的词让他开口,他连“千手扉间”这几个字念出来都觉得烫嘴。这个名字本该在战场上大声吼出来,此刻的环境却不大适宜,阳光像是半透明的树脂,将这片空间短暂地封存。
不过宇智波斑可不会落荒而逃,否则传出去必然要让人笑掉大牙。于是他抿紧了嘴唇,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刻薄一些,最好能提醒那个银发的家伙他们俩应当是仇敌关系。所以他注视的目光持续得更久了一些,然后心安理得地等待着千手扉间先向他低头。
然而那双红色眼睛的主人并没有如他所愿,那红色的瞳孔似乎对他的注视展开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就像三尾的甲壳。他眼底的渊谷没法吸纳千手扉间哪怕一缕的光辉,他也许强大到足以将他困顿其中,但是就像圈养麻雀,他难以让他沾染上依赖人类的恶习。
宇智波斑在等。
千手扉间却并不打算等什么,他是来找实验所需的资料的,斑的突然出现并没有打乱他的计划,哪怕那双眼睛里盛装着显而易见的憎恨。他早已习惯被这样的眼神注视了,尤其是宇智波的眼睛。他从书架上把一本厚重的书取了下来,然后从斑的身边走了过去。那些眼神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因此他即便没有着任何甲胄也无所畏惧。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宇智波斑。”
他走过斑的身边时压低了声音提醒他,然后就径直走开了。他的眼睛里是前方的路,而宇智波斑只是半途与他擦肩而过偶遇的路人。
这就是千手扉间。
宇智波斑听到那句话时就明白了,他在提醒他别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对于泉奈的死,他没什么好解释的。战场上本来就是你死我活,如果情况反转,那么死的或许就是他了。
可是那个吻本不应该存在。
宇智波斑知道千手扉间是个不会喝酒的是在一次三人都在的聚会上。还是那个熟悉的居酒屋和惯常的卡座,柱间被他灌了不少的酒,于是率先倒了下去,而坐在他对面的千手扉间显然看破了他的花招,却放纵了与他把酒言欢的柱间。柱间趴在桌上模糊不清地说着胡话,而另一旁的白发男人却喝着茶吃着居酒屋有名的盐煎秋刀鱼,酒盏里却空空如也。
显然,千手扉间并没有喝酒。
白发的男人与居酒屋的烟火气有几分微妙的格格不入,秋刀鱼被他吃得只剩一具完整的骨架。千手扉间难得露出如此安闲的表情,他看着柱间的时候,斑从那眼睛里看到了与泉奈相似的眼神,他拿着酒盏的手倏然一滞。而就在千手扉间的目光朝着他投来时,那眼底的疏离与微妙的戒备让他很不舒服。
“千手扉间,你们千手一族,就这点酒量吗?”
斑露出一个极为嘲讽的冷笑,他在刺激扉间,他想试试。千手扉间不喝酒的理由,实在是太让人好奇了。
“你尽管来试试。”
千手扉间答应得比斑想象中还要快,他原本以为还要大费一番周折。斑不再多说,眼前的人与早就趴下的柱间不同,他们并没有什么过分亲密的交情,甚至于是仇敌关系,如今在这儿一起喝酒也不过是自尊心作祟,还有柱间从中调停,不然兴许他们后半生也不会比陌生人更亲密。
斑并不是有意作弊的。
他只喝了第一盏酒。
而千手扉间自第一口酒下肚之后,就面色如常地一盏接着一盏喝下去,轻描淡写的从容态度险些让斑以为他属于千杯不醉的那一类。
但是斑还是察觉了,眼前的千手二把手并非真的千杯不醉,而是强撑出来的模样。从第一口酒开始,千手扉间就已经醉了。他变得一言不发,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酒,目光从未在斑的脸上挪开过,像是在和他较劲,却完全没有察觉斑只喝了一口。
即便是喝醉了,也要如此强撑吗?
宇智波斑看向依旧正襟危坐的千手扉间,莫名涌起些同情的感觉。斑几乎被他晾在了一旁,他一口口灌下去的酒不知道是在与谁较劲,只是一盏接着一盏未曾停歇,直到酒壶空空如也。斑撑着头看着对面依旧脊背挺直着端坐的男人,他的身上带上了清酒的味道,他的目光没有再落在斑的身上,而是越过了卡座一旁的格窗落在木叶深夜的天空里。
酒后吐真言的定律也并没有在千手扉间身上印证,他看着窗外的红色眼睛里没有过多的情绪,双唇紧闭着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始终在克制着自己,即便是在别人无比失态酩酊大醉的时候,“克制”二字依然从骨子里制约着他的行动。
——真是可怜啊,千手扉间。
斑心底与同情一起涌上来的是一种莫名的快感,他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流露出几分讥讽的意味,他一侧的嘴角朝上扬起,从而使得这个笑容看起来更加刻薄了,像是在嘲笑被困顿于此的千手家二把手。
千手扉间换了个动作,他把目光收了回来,居酒屋嘈杂吵嚷的声音被神经选择性地隔绝了,酒让他身体的疲惫感放大了许多,他觉得有些累,他想稍微休息一会儿。他并没有在意仍旧坐在对面的人,而是自顾自地伸出一只手撑住了脑袋,手背微曲托着一侧的脸颊,另一条手臂搭在胸前的桌面上保持平衡,一如他在办公室和实验室休息一样。
这个姿势并不太舒服,而且不算稳固,只要稍微熟睡手就会支撑不住脑袋,从而使整个姿势崩溃。但如果要以这种方式保持最高效的工作,着实是个“好”主意。
斑确实是在同情扉间。毕竟这个让人无比不适的姿势,他看起来却无比的熟练,就连保持平衡也是。
千手扉间睡着的时候很安稳,与一旁嘴里还嘀嘀咕咕、有时还打呼的柱间反差极大,他红色的眼睛被藏在垂下的睫毛之后,把他身上的锐气削去了几分,半露在外面的两截手臂就像他们在图书馆遇见那时一样,他很放松。此时的千手扉间也许并不是什么千手家手段凌厉的二把手,而不过是一个疲惫至极的普通人而已。
那眼底的乌青在扉间过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明显,这就是和平的代价。斑如此恶劣地想着。
斑的酒量向来很好,所以醉酒这回事几乎与他无关。他自顾自地喝着酒,又把桌上的小菜吃干净,他的眼睛盯着闭上眼睛休息的千手扉间,不知道多久之后才看到那双眼睛重新睁开。千手扉间往日清明的双眼里如今蒙上了一层薄雾,那层薄雾将他的原本分明的棱角都软化了。
他们之间很少交流,尤其是在柱间不在的场合。就像那一次在图书馆,如果不是斑有意露出那种表情,那场沉默会持续的更久。他们之间的纠葛和羁绊太过浅薄,除了泉奈的死让他们两个有所关联之外,于双方而言对方都不过是与柱间有所关联的人罢了。
斑露出了一个相当安闲的笑容,像是在旁观什么有趣的事情。直到扉间打破僵局,似乎每一次都是扉间先开口,或者是他有意逼迫着他开口。
“谢谢你,宇智波斑。”
千手扉间终于还是开口了,他不太清楚自己刚刚是不是睡着了,他的脑子现在并不十分清醒,乏力的感觉很明显。斑就在他面前坐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他此刻不愿意去猜宇智波族长的想法,但是斑确实什么都没做。所以他才开口道谢。
“为我的没有乘人之危?没必要,千手扉间。把你过剩的担心和成见都省省吧。”
坐在斑对面的男人总是让他那么讨厌,那张嘴里说出的必定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就连显而易见的偏见都在言辞中表露无疑。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开口点破了,然后兴致盎然地欣赏着千手扉间眉间拧起的小结,和微醺的脸颊上少有的窘迫。
居酒屋已经将近打烊,守着店面的老板坐在吧台上直打呵欠。扉间扶着脑袋起身的时候觉得似乎有人在自己脑子里灌了铅,脑袋有些沉,他不得不扶着卡座沙发的靠背才勉强站稳。斑并非不通人事,何况柱间是他的好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何况可以让千手扉间欠他一个人情。
扉间几乎出不上力,尽管他走路如常,甚至没有摇晃,斑因为背着柱间所以走得不算很快,他在当头的月色下观察着醉酒后变成普通人的千手家二把手。然后看到月光在他的皮肤上留下温柔的痕迹,他狭长的眼睛如今染上了几缕迷蒙的意味,斑在心替扉间庆幸他们如今不算是死敌,否则这种绝佳的机会,他绝不会放过。
这段不算长的路上过于安静,夜半的风声不大,不过也足以扰乱那几乎要让两人都窒息的宁静。这样平和的场面,两人都未曾想象过。千手扉间的脚步声很轻,他和斑是并肩走的,斑讨厌有人站在他身后,他很清楚。
走到千手宅邸的时候扉间恢复了些力气,夜里的凉风吹散了些许的醉意,他眼前的迷雾淡了不少,那双眼睛再一次恢复了光彩,他和斑一起把柱间送回了卧室,又把斑送到门口。
斑注意到了扉间的变化,他又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某种熟悉的东西。只是如今变化了些许,剥离了刻意的疏离感,千手扉间的锐气和棱角像是与生俱来的东西,斑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与他说了今天晚上的第三句话。
“谢谢你,斑。”
他省略了那个包含诸多意味的姓氏。
斑被勾起了兴趣,他也清楚眼前的人如今反应比起往日迟钝了许多,他开始对千手扉间更加感兴趣了。他们离得很近,眼神之间的距离也是,很近,不过咫尺,风把扉间缓慢的呼吸声送进斑的耳朵里。
失态有些不对劲,也许会失控。
而斑是故意的,故意让千手扉间险些跌倒,又故意随着扉间下意识拉扯他的动作一起倒下,那双红色的眼睛和他黑色的眼睛离得更近了,他闻到一种极淡的味道,像是冬天南贺川涌流下的雪水,但他觉得他的嗅觉出现了失误,水本不该有味道的。
然后他伸手扶住眼前人的后脑勺,侧头过吻住那两片带着些许冷意的唇瓣,他又把舌头伸了进去,只因为对方没有反抗,他一直睁着眼看着扉间的反应,那双灼人的红色眼睛里停留着长久的迷蒙,他们唇齿交缠,斑全面入侵,毫不留情。他在扉间的唇瓣上啃咬吮吸,试图驱散他仿佛与生俱来的冷意。直到扉间反应过来将他推开。
千手扉间的味道是个意外惊喜。
斑这样想着,他本想扶着扉间起身,却被他拍开了手,大抵是酒让他迟钝了不少,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于是斑扬了扬嘴角,笑容里带着些不明的意味,说不清是嘲弄还是别的什么,这个恶劣的笑容让千手扉间记了很久。
还有另一句话。
“谢谢可不够,千手扉间。”
文需要大改,这是最初的版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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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只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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