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扬羽自己就什么都知道，”说到这里，宇智波鼬有些郁闷，低垂眼眸，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你明明说过，我很可靠的。”

但扬羽却有事情瞒着他......虽然是为他好啦。

他本以为他们无话不谈的。

“......是啊。”过了一会儿，他听见扬羽开口，“没有人比你更可靠了。”

大人思绪复杂让人没法放心，只有纯洁的小孩子才值得多一些信任。波风水门不也正是这么看待一色扬羽的吗？

所以才话那么多，叽叽歪歪发一堆牢骚......都不怕泄密的。

宇智波鼬受到了鼓励，眼睛亮了起来：

“以后，我就是下忍了，这种事情，可不可以不要瞒着我？”

“这个嘛，”一色扬羽迟疑了，“我想想......”

“......扬羽！”

“只能说，尽量吧。”

宇智波鼬鼓起腮帮子：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

“你不是要当下忍了吗？”一色扬羽挑了挑眉，“我不想你以后发现，我说话不算话啊。”

于是，宇智波鼬就更郁闷了。

他现在开始隐隐觉得，成为下忍也不全是好的——至少，现在扬羽不肯哄他了。

......啊咧？

扬羽以前，一直在哄他......的吗？

“我，”宇智波鼬郑重宣布，“会变得更可靠的。”

一色扬羽点头：“是，是。”

“那个，扬羽。”

“是？”

“你之前......也一直有在忍耐的吧？”

话音落下，一色扬羽愣了一下，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他。

“从来到木叶开始，”宇智波鼬笨拙地表达着，“你父母的事，玖辛奈阿姨的事，人柱力的事，我家的事......”

“很辛苦吧？”

一色扬羽移开了视线。

“以后，我可以陪你一起。”他顿了顿，“忍者就是能忍耐的人，我可以做好的。”

宇智波鼬想的很简单，他不想扬羽一个人默默忍受这一切，他想要帮扬羽分担。

两个人的话，一定比扬羽一个人更好，他一定能帮到忙；不管父亲怎么说，只要他们两个一起，一定可以想到办法......

可扬羽还是没有看他，脸上的神色出乎意料的平淡。

“但是，鼬。”他说，“忍耐，不是美德。”

......什么？

宇智波鼬怀疑自己听错了。

“忍耐并不能规避痛苦，只是在保护自己的心灵，免受这个世界的不公和歪曲的伤害。这是无可奈何，这不值得称赞。”一色扬羽又重复了一遍，“一点也不值得。”

......这和大人们讲的。

完全不一样。

“其实，我啊......”

一色扬羽抬起头，凝望天上的明月。

银亮的月轮温柔地洒下微凉的光芒，如雾如霜。

一朵云飘过来，遮住了视线。等它移开之后，眼前的一切镀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金色，灿烂华美，醉人心弦。

“......今天的心情，不太好。”一色扬羽喃喃道，晃了晃悬空的双脚，情绪莫名地亢奋起来。“很多人，很多事......”

“都让我，很不高兴。”

宇智波鼬觉得扬羽现在的样子不太对劲。

但又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太对劲。

“......因为，讨厌你的那些村民们？”

“有一点。”一色扬羽顿了顿，“但更多的......是一种错位感。”

“明明科技已经进步到了电气时代，蒸汽机和内燃机并行，管理制度却停留在了看统治者人品的人治阶段，人文艺术得不到重视和发展、水平低劣。查克拉提升了个人实力的同时，夯实了弱肉强食的原始法则，压抑住了制度进步......这是不对的。”

一色扬羽原本的生活不是这样子的。

扬羽所认知的世界，是秩序的、和平的。

而不是现在这样，混乱的、战乱不断的。

而且，现状绝对无法在短期内得到改善。

“所以，我。”

一股厌憎的情绪夺走了身体的余温，只剩一片冰寒的气息，在周身缭绕。

“对这个社会，很讨厌。”

社会之所以会维持目前这样的形态，自有其前因存在。百年前，整个忍界还在到处乱战，到处民不聊生；百年后，能形成以忍村为单位的集体，抱团竞赛，就已经很不错了。许多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子，都是历史的必然，而非有人刻意使坏。

扬羽觉得，自己不能因为见识过真正的和平，就小看眼前的一切，可是这一刻就是.....

忍不住地讨厌。

“而且，有些人......”

一色扬羽脸上那抹似有似无的微笑淡了下去，变得面无表情。

“好烦啊。”

火焰般的查克拉自腹部凝聚，然后，像放烟火一样，蓦地腾起。

星星点点的光芒在空中炸开，数不清的查克拉游动、聚拢、成形，凝成了一只巨大的狐狸爪子，足有三个人那么高。

爪子痉挛般抽动了一下，下一刻，便调转方向，抓向身后的幽暗之中。

宇智波鼬大吃一惊。

扬羽这是，又尾兽化了么？！

他跟着爪子的动作、猛地回过头，就见一名带着面具的暗部从幽暗的密林中飞身而出，手里甩出牵着钢丝的手里剑。

是想反击吗？

不。

宇智波鼬看出了他的动作。

这个人，想要逃跑。

——却被伸长的狐狸爪子毫不客气地追上来，往地下随意一摁。

“咚”得一声闷响，尘土飞扬。

“咳咳，放、放开我！”这名暗部的体型不大，声音也很年轻，“人柱力，你失去理智了吗？！”

一色扬羽头也没回，依旧仰望着高悬的明月。

仿佛抓住对方的爪子，不是从他身上延伸出来的一样。

“如果，我失去了理智。”一色扬羽慢条斯理地回答，“你现在，已经被碾碎成渣了。”

“你这家伙！”暗部语气不善，“我可是受命保护你的暗部——”

“不要厚颜无耻地摆出保护者的姿态！”一色扬羽打断他的话，“你不过是在执行监视任务而已。在我看来，你的恶意，就像灯泡一样......明目张胆！”

闻言，这名暗部冷哼一声，没有反驳。

“有恶意，难道，是冒充暗部的敌人吗？”宇智波鼬把手放在背后的忍具包上，“抓起来，还是处理掉？”

那名暗部只瓮声道：“我就是暗部，如假包换。”

“骗人！”

“即使你不相信，我的身份也不会有错。”他顿了顿，“人柱力也知道。”

闻言，宇智波鼬向一色扬羽求证：“真的吗？”

一色扬羽点了点头。

“虽然我很想否认，但很可惜，他的确是暗部。”他漫不经心地回答，手指玩着衣角。“我听说，暗部有个传说中的培训部，那里会有很多实力不济的未成年服役。”

很明显，这位就是其中的某个未成年。

而扬羽没说的是......

是不是敌人，就不知道了。

会对他怀有恶意的暗部，一定是出自志村团藏的“根”。

根部的这种未成年忍者，往往都是战争孤儿，偶尔会夹杂一些拥有家族秘术的珍贵素材。他们的过去被抹消，未来被预订，是一群行走的幽灵。

这种“幽灵”，偶尔少上一两个，也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也就是说，如果，他就在这里把对方解决掉，也不会有什么明面上的麻烦。

......大概。

只是，真这么做的话，四代目大人会很聒噪，而且，鼬在这里......他不能当个坏榜样。

“不准再靠近这边。”一色扬羽警告道，“滚吧！”

话音落下，查克拉巨爪挥动，将对方高高举起，从悬崖上甩了下去。

悬崖下方是漆黑的深渊，什么也看不到，只有呼啸的风声裹挟着重物砸落的水声响起。

这一下，对方不至于受重伤，但一定会吃苦头。

宇智波鼬喃喃道：“......扬羽。”

这好像不是尾兽化，但绝对和尾兽有关系。显然，扬羽受到了尾兽查克拉的影响，和平常的自己不太一样。

看起来更加锋利，也更加真实。但是——

不行。不可以。

扬羽......扬羽他不该是这样子的。

“对不起，鼬，”一色扬羽容色冷淡，眼中有金色的光芒流转，“我的耐性......”

“好像，没有那么好。”

属于九尾的查克拉狡猾地收敛了暴烈的气息，像流水一样缠绕在他身上，一点一点地，侵蚀浸染。

“很令人烦躁啊，这一切。”

“自从来到木叶之后，就一直、一直、一直......没完没了。”

“我不喜欢杀人，但是手上已经沾过了他人的鲜血；我喜欢音乐，但拿苦无的时间比翻乐谱的时间更多。”

“底线被一次次打破，世界像是假的一样。又或者......”

“我才是虚假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