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

此时的扬羽，身上金红色的查克拉像萤火一样明明灭灭，轮廓几近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在月光之中。

宇智波鼬心中一悸，抬手伸向一色扬羽，就像小时候试图抓住指间的沙子。

好在，扬羽不是沙子。

覆盖在扬羽身上的尾兽查克拉并没有实体化，允许了他的靠近。

虽然扬羽的实力增长了，再也不会扔不准手里剑和苦无，但他的手在查克拉衣的保护下，还是很漂亮。

手指修长，灵活柔软，是极适合演奏乐器的那一种。

错位......的确是错位。

“扬羽，”宇智波鼬的心情直转急下，“我喜欢你以前的样子。”他顿了顿，“刚见面的那样。”

那个时候的扬羽，无时无刻不透着一股幸福的蜜意，一看就知道，是被一色夫妇毫无余力地用美好之物堆砌起来的珍宝。

“......我也喜欢。”

扬羽此时的表情，软绵绵茫茫然，再空乏平淡不过，却透出了前所未有的落寞。

“只是，回不去了......”

宇智波鼬第一次见到扬羽露出这样的表情。

“......可是，有办法补救的吧？”他感到强烈的不安，“如果，如果世界不再有争斗......如果我们可以阻止战争......止水前辈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对吧？”

一色扬羽有些惊讶，但还是无奈地笑了笑。

“唔，很好的想法。”他对此表示赞赏，但也仅此而已了。“比起只当一个好忍者，是个不错的目标。”

宇智波鼬则皱起了眉头，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馈。

“......扬羽，我是认真的！”

一色扬羽就顺从地跟着话题往下说：“那你就得考虑，忍者以外的事情了。”

“......哎？”

“忍者的存在目的，就是为了彼此争斗；想要阻止争斗，就必须给忍者这个群体找到新的支撑点。”一色扬羽垂下眼帘，“想要改变这一切，光靠强大的个人实力，是做不到的。必须在经济、政治方面进行全方位的改革才行......”

做个批评家很简单，而做个改革者，很难很难。

除此之外，还需要大量的时间，以及，漫长而寂寞的等待。

于是，他又住口了：“没关系，等以后，你强大起来了，再学着关注那些方面也不迟。”

以后......吗？

可是，宇智波鼬提起这个，是想鼓舞现在的扬羽。

但扬羽，却并没有接收到这个信号。

扬羽的无动于衷，仿佛一头冷水浇下来，令他无所适从。

——是因为他想得太简单了吗？

他试图从扬羽的脸上察觉蛛丝马迹，但此时的扬羽，正默默出神，不见端倪。

——还是因为，扬羽的目光，根本不在此处？

“......扬羽。”宇智波鼬忽然问，“你之前一个人......到底，在看哪里？”

“咦，怎么忽然问这个？”

“就是，想问。”

“这个嘛。”一色扬羽想了一会儿，好像连思考都变慢了，“我其实没有在看哪里......硬要说的话，诗和远方？”

总之，不在这里。

居然真的，不在这里！

宇智波鼬瞬间明白了一件事：

扬羽虽然总是看起来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但其实......

他的心中有伤口。

无时无刻，都在隐隐作痛。

对，就是这样。

他没有特别在忍耐什么，只是心思被更重要的东西占据了，无暇他顾。

所以，扬羽才表现得特别乖巧，特别乐观，总是忽略掉自己受到伤害，每天过着云淡风轻的日子。

忍者学校开学自我介绍的时候，扬羽说过自己的愿望：

每天玩玩音乐，悠闲快乐地生活下去。

是所有人中，最朴实无华的。

一个人只要活着，必然对生命抱有期待，对未来抱有幻想。

可是扬羽，只有扬羽，对他人，对遭受的一切，只一味接受，似乎，从无期待。

也没有失望，没有怨恨，什么都没有。

——仿佛现在就死掉，也没关系一样！

“......没有啦，现在就死掉，当然有关系啊。”

宇智波鼬听到扬羽的回答，才发觉自己刚才下意识把所思所想讲了出来。

“我虽然不喜欢这个社会，但我喜欢你嘛。”

一色扬羽像往常一样，说出了讨人喜欢的话。

可这一次，宇智波鼬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感到欣慰。

而是感到不可言状的空落。

虽然扬羽不是沙子。

可是，他现在所抓住的......

也只不过是空蝉一样的，躯壳而已。

“虽然现在讲这个有点太早......但既然提到了，那么，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掉了。”一色扬羽的语气飘渺，“我希望能把自己的壳烧成灰，埋在樱花树下。”

“......为什么？”

“因为，以我的骨头当化肥，开出来的花一定会很漂亮。”

“......是吗。”

“是的。”

“所以，你其实也不怕死。”

“......死亡还是有点怕的。”一色扬羽否认之后，接着否认：“也不是，死亡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命的消失。”

“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人是为什么而活着。”

“扬羽是为什么而活着的呢？”

“为了一种很难描述的......证明我还活着的，感觉。”一色扬羽扬起嘴角，又变得愉快起来了，“就像在做一个不会醒的梦。”

“......我不懂。”

“很难描述......我想你以后会懂的。”

又是......以后。

可他不想等以后。

而扬羽，现在就如坠梦中，心不在焉。

“哎呀，你怎么露出了这副表情。”扬羽的脸在他眼中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我哪里说的不好吗？对不起，我不想你难过......”

“九尾，”宇智波鼬打断了扬羽的话，收紧了本就紧紧抓着的手指，“九尾他，是不是很吵？”

一色扬羽却摇了摇头：“难得很安静呢。”

——不对。

“你感觉......现在怎么样？”

“这个嘛，”一色扬羽歪了歪头，“前所未有的轻松......就是，挺想大闹一场的。对，大闹一场。”

他抬了抬手指，从宇智波鼬手中脱开，站起身，看向村子的方向。

“这样一来，虚假和真实，哪边都无所谓了......”

——不对！

不是这样的！

“扬羽，我是虚假的吗？！”宇智波鼬被激怒了，也站了起来，“我也无所谓吗？！”

“......不，”一色扬羽神色恍惚，“可是......”

下一刻，九尾的查克拉喷薄而出，掀起的狂风将宇智波鼬从身边推开。

“糟糕，糟糕，”一色扬羽被裹挟在激烈的情绪中，像头痛一样按着自己的脑袋，“我......也醉了吗？”

他脚步一晃，后退一步，一脚踩空！

后方就是深渊。

一色扬羽才刚把一个人扔下去，但好像，现在就要去陪他了。

这一刻，他几乎忘记了，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宇智波鼬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扬羽！很危险的！”

面前小小的少年情绪激动，看上去就像要哭出来了一样。

“为什么？不会死的。”一色扬羽侧过脸，看着下方的一片漆黑，“掉下去也没什么......”

宇智波鼬打断了他的话：

“太远了！”

扬羽怔愣，脸上写满了困惑，显得尤为茫然无辜。

可是，可是......

扬羽怎么能不明白呢？

“太远了，完全够不到。”宇智波鼬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讲话也没头没尾，“我很讨厌——我不要这样！”

他和扬羽靠的很近，但实际上，中间还有距离。

看起来很短，却难以逾越：

他在考虑的事情，和扬羽在考虑的事情，竟然完全不一样！

他知道扬羽很喜欢他，但扬羽对他的喜欢，和他对扬羽的喜欢，原来，并不对等。

扬羽对他的关心，不及对过去的怀念，还留有余地。

明明他才是现在。

可是，扬羽似乎不喜欢这个“现在”。

虽然有些自相矛盾，但是，就好像——

他对扬羽来说，也无关紧要一样！

瞬间，潮水般的、难以忍受的情绪像重拳一样，击中了宇智波鼬的胸口。

隐隐作痛的胸口，又诞生了一股极为爆裂的查克拉，刺痛了眼球。

他的视线随之清晰，接着又模糊起来。

“......对不起呀，都是我不好，”一色扬羽如梦方醒，惊慌失措地回转，身上不断逸散的尾兽查克拉尽数压回了封印之中，“我不明白——好吧，我不是故意的，可是——也不是，总之，你的眼睛——”

宇智波鼬擦去眼泪，从扬羽的眼瞳中，照见自己的眼睛。

一枚黑色的勾玉，在虹膜中流转，妖异而美丽。

“......写轮眼。”他扶住扬羽的肩膀，额头碰上扬羽的额头，“原来......是这样开眼的啊......可是......”

即便扬羽满眼都是他，他却感觉，扬羽看着的，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

“我一点也不高兴......”

尽量想要表达两人之间的鸡同鸭讲。其实，如果两人晚一点相遇，只会停留在互相欣赏的阶段，不可能再进一步了，尤其是鼬这边。扬羽是在把鼬当小孩子，其实让鼬失望了，而双方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又及，扬羽是差点暴走了，但是双方都沉浸于哲学（喂），没人在乎这个......

ps掉了个标点，补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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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四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