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雀生

冲锋队,是宇智波战阵中最靠近死亡的一环。

他们没有姓名,只有番号。没有战功,只有伤痕。这个队伍的存在,是为了先一步死在别人前头,用尸体测探敌人的刀锋,替后方正统部队拼出一线生机。

宇智波律,就是这支队伍的队长。

他已经三十岁了,在这个时代,几乎算得上是“活得太久的人”。他从少年时代就开始上战场,一路杀到如今,眼里早已没了光,只剩阴霾。族中同辈多数早已死尽,曾经他也有过温暖的家人——父母病死,妻子死于一次偷袭。他唯一的女儿,十岁时被派上战场,连遗体都没能找回,只剩下一根绑着铃铛的发带,被人从敌人的苦无上取下送还。

那一夜,他坐在火盆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发带上的铃铛慢慢烧成灰烬。

从那以后,他便主动加入冲锋队。没有哀悼,没有解释。他对人说:“既然命是贱的,就去最该死的地方。”

他从不再记同伴的名字。因为记得的人,一个个都死了。

——

天音十二岁那年,被调来冲锋队。

她是个沉默的女孩,瘦得像根木棍,一双眼睛却亮得逼人。律第一次见她时,只说了一句:

“又是被族里丢出来的小崽子,活不过半月。”

他并不是冷血,只是见得太多。但她让他意外了。

天音的刀法极快,步伐极稳。她不是那种血气方刚、乱冲乱撞的孩子,她的杀意是极静的,像水下的冰刃,一旦出鞘,就不容躲避。她不爱说话,不求关照,不抢功劳。每次任务回来,总是自己缝好伤口,磨好刀锋,然后独自坐在火边,不声不响。

律一开始也不在意。他觉得她不过是一个多活了几天的例外。

直到后来,一次山谷伏击,他亲眼看着她用雷遁激发自身,强行冲进柔拳封锁阵,拖出一名负伤的队友,再以刀尖触发幻术,借着敌人神经迟滞的瞬间斩断了对方的手腕。

那是他第一次,在冲锋队里,看到一个孩子不是为了活命在挣扎,而是冷静地,确凿地,为了同伴而出刀。

他那一刻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是这样挡过苦无,为兄弟拼过命。可后来兄弟一个个死了,连“拼命”这件事都变成了笑话。

那夜任务结束,他罕见地把天音唤到身前。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天音。”她答。

“宇智波天音?”

“就只是天音。”她淡淡说,“我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硬要说我姓什么的话,可以叫我朝阳天音,这是我母亲的名字。”

律沉默了一下。

“你怎么还活着?”他忽然问。

“习惯了。”

“活着也习惯?”

她抬起眼,火光在瞳孔中跳动。

“我不想死,但我也不怕死。”

律低头笑了一声,声音低哑而干涩。

“好个天音。”

那之后,他再没叫她“喂”。战前调度里,她的名字永远排在最后,但他总会看她一眼,哪怕只是一瞬。

——

他们开始并肩出刀。

她稳,他狠。她用写轮眼的幻术撕裂敌人的认知,他便用力劈下那一刀。他们不需多言,默契在每一场血战中,慢慢生根。

天音的速度越来越快,刀法越来越干净。她每次回来,手上的血都会被自己洗得一丝不剩,却从不掩饰眼里的疲倦。律有时看着她的背影,会想起自己年轻时的影子。那时候,他也以为只要不断杀,就能杀出一条生路。

可他失败了。

他失去了所有。而她,还在一路向前。

某次深夜,他忽然问她:

“你还记得自己杀过多少人?”

她回头,望着火盆,许久才答:“我不记得。”

“是怕记得?”

“不。”她轻声说,“是记得也没用。”

律点点头,丢了一根干柴入火。

“你知道吗……你是这队里,唯一一个让我开始记住名字的人。”

天音继续磨她的刀,淡淡地回到:“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律听闻笑了起来:“你小子可别死了啊,哈哈哈!”

——

战争不是一夜之间让人改变的,但在冲锋队里,成长的时间往往只够一场厮杀。天音的名字,从最初在宇智波族人中被低声提起,到逐渐被敌人牢牢记住,仅用了不到一年。

她是那种会被低估的忍者。年纪小,个头瘦,第一眼看上去甚至像个还没彻底长开的孩子。但当她拔刀的那一刻,战场就会为之一变。

写轮眼的洞察力、诡异如梦的幻术、雷遁强化速度与力量的神经反射,再配上刀术的精准与凶狠,让她成了冲锋队里最可怕的尖锋。

每一次战斗,她总能率先破开敌阵;每一次突袭,她总是最先冲上去,最后一个退下来。

宇智波律曾在一次战后看着她的背影低声说:“她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小鬼了。”

但敌人也不是瞎子。

当“宇智波天音”的名号出现在其他忍族密信中,天音就不再只是宇智波的一个年轻成员了。

她成了一个需要被扼杀的幼苗。

——

这次任务,看起来简单得过分。

目标是截断辉夜一族的一条供给线。情报准确、天气晴朗、地形熟悉……一切都像是被人为铺好的一条直路。太顺了,顺得让我一身寒意。

直到那条“路”忽然断裂。

战线骤然拉长,队伍被逼分散。我和律也临时断了联络。队伍刚一撤退,便是骨刃破风而来的呼啸声。我猛然转身,白色的骨刺已经破空袭来!不止一个,是六个身影,藏在山林阴影中,从四面八方扑来。

是辉夜一族。

不是杂兵,是冲着我来的伏杀小队。

我的背脊发凉,指尖瞬间收紧。对方的骨刺已泛出寒光,逼近之势如死亡在耳边低语。他们的动作极快,身法几近诡异,血继限界的尸骨脉从体内伸展、折叠、成矛成刃,压迫得我几乎窒息。

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可以回头,可以撤退。那里,是队伍的方向。

但我一旦回去,冲锋队……就完了。

他们会死。

我没有犹豫。转身,果断地、干净利落地冲入了反方向的林间深处,像一头孤狼拖着一群嗜血的鬣狗离群而逃。

风从我耳侧划过,像刀。雷遁瞬间引燃神经,我强行逼迫身体突破极限,迅速拉开距离。然后,我猛然回身,脚下火遁迸发,卷起大片落叶与焦土,迷乱视线。

我斩出了第一刀——

幻术干扰,借火光折射视野,在敌人短暂犹疑的瞬间,我掠过他身边,刀刃直切喉骨。血花如焰,带着热度扑到我脸上,腥甜的气味冲进我的鼻腔。我听见第二人的骨刺擦过我的衣角,迅捷而狠辣。他的骨剑像是生有意识,朝我要害刺来。我没有退,雷遁在掌中引爆,硬撼上去。疼痛在骨骼深处炸开,右臂几乎脱力,我却借着反震之势贴近敌人,一把将刀斜劈入他的脖颈。

他带着骨刃倒下时,我的心跳混乱得仿佛要跳出胸腔。

从动脉喷洒出的液体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伸手擦拭干净。

我还不能停。

第三个、第四个接踵而至,他们从不同角度扑杀而来。尸骨脉带着令人作呕的扭曲感,不断从皮肉间延展,他们像人,更像披着人皮的野兽……

我被骨矛贯穿了肩膀,失去了平衡,但反手将刀插入了敌人的心脏。

在泥泞与鲜血中翻滚,在喘息声里,我数不清自己是倒下了多少次,又是怎样一次次从地上站起来。

每一刀,我都用了全部的力气。

每一次挥刃,都是对死亡的拒绝。

鲜血从发梢滴落,再次浸湿我的视野,我的刀早已卷边缺口,盔甲残破,连眼睛都因写轮眼的过度运转而流出了血泪。

可我活着。

我还站着。

四个敌人,倒在了我的刀下。

我靠着一棵树滑坐下去,呼吸像铁片刮在肺里,咳出的每一口气都伴着腥甜。我感觉自己快听不见风声了,连心跳也像远在别处。

可我知道,这还没完。

脚步声,远远地响起。

他们来了——剩下的两人。

我几乎笑出了声,那种笑,不是因为有什么好笑,而是因为我的身体已经撑不到再战一场。

可我不能倒下。

我不能死在他们面前,不能让他们如愿。

我咬破舌尖,鲜血在口中翻涌,逼自己保持清醒。

我的刀还在手里,虽然沉得像千斤。

我的眼还在转,虽然模糊如雾。

我盯着前方,风从我衣角掠过,像死神伸手拂过我的肩头。

但我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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