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景色，还有科林，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看见了……”
在灰熊化成闪烁的粒子消失的刹那，我们一下子从幼童的状态恢复过来，赫特身穿洁白的修女服，和我肩并肩眺望着山崖下的村庄。
那里，是她想象中得救的画面。
面目模糊的村民们，或者扛着农具，或者怀抱着劫后余生的姐弟，或者做鬼脸逗乐孩子们。河水不声不响地流着，他们唱起一首乡村小调，被抱着的姐弟高举胳膊，不再惊惶，高高兴兴地笑起来。队伍的最后，那只被众人抬着的灰熊的尸体，在暮色中缓缓移动。
“你还好吗?”我十分清楚，赫特虽然嘴上不说，但无论是她的神情，还是她的潜意识所表现出来的，无一不透露出她的悲伤与留恋。
她苦笑一声，摇摇头：“我是为了得到圣人的宽恕，才走上收集遗体那条路的，无论多么痛苦的情景，比起过去我在这里犯下的罪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睡前我有想过，遗体被全部夺走，是不是因为我的罪孽已经无可救药了。”
“没有那回事！”我用力按住她的双肩，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微微的颤抖，从她头巾中露出的粉色发丝，如同燃烧的火焰，“赫特，你有想过自己的替身能力是因何产生的吗？你的替身能力是在修道院期间觉醒的，最重要的能力是治愈，如果不是上帝的旨意，那这样珍贵的替身为什么会选择你呢？祂的意思不仅是认可你作为收集祂遗体的圣徒，更是在需要你。”
“你说……祂需要我？”赫特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脸上的表情是一片茫然的空白，“不对、我在做梦来着，蕾拉，你其实是我做梦想象出来的吧？”
我感慨良多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向来冷静的她也有这样发傻的时候：“如果我是你想象出来的话，那在你梦中的我，也太过清晰了吧？”我不由分说捧住她的脸，凑近她，“你看，我的脸是不是非常真实呢？细微的毛孔都能看得见？”
“……嗯……”
“虽然同样的话，在睡前我已经说过。但我还是想再说一遍，赫特你是被神明爱着的，而且早在觉醒替身能力的时候就被宽恕了，你未来要做的只有自己宽恕自己，找到活下去的意义，比如你一直想做的那件事，还记得吗？”
“……从灰熊的利爪下保护所有的孩子。也就只有你不会嫌弃我这个幼稚的想法了。你果然是真的菲奥蕾拉。”
我忍不住“噗哧”笑出来：“我一直是我啊，要不然刚刚怎么会唤醒你呢？还有，你的想法一点都不幼稚，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可是印象很深呢，谢谢你的提醒还有三明治，那是我至今为止吃过最美味的三明治了。”
赫特略一思索，散发着热气的牛肉三明治从天而降落在她的手掌：“这个吗？你还想吃的话，我明天可以继续做给你吃，只是今晚用掉了不少材料，只够一个人吃了……”
“欸，这样的话，还是算了吧。我还是想和你、和大家一起吃才会开心。”
我确实很喜欢没错，可是再怎么美味的食物，只有我一个人吃的话，也会食之无味。
“——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她不吃，我们拿过来吃吧？”一直在我们周围某个地方隐身着的拉托拉托姐妹发出了肆无忌惮的感想。
“贝拉，我们是来的主要目的可不是为了吃。”
“那种细节就不用计较了，我之前告诉过你最靠近熔岩的有两个人，结果姐姐你还是搞错了梦境主人。既然和解的数量又多一个修女主厨，那么享用她做的三明治不是合情合理吗？”
“也对哦。”像是被说服了，她们一直隐藏着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我们面前，我注意到，三明治从赫特的手上凭空消失，出现在贝拉·拉托拉托的手上。
没等我们发问，她们姐妹就双双低头鞠了一躬，能够掌控梦境的姐姐用有些生硬的声音说道：“对不起，露露说你不是坏人，是我误会你了，熔岩，我相信你会还给我的，对、对吧？”
贝拉一边嚼着三明治，一边含糊不清地帮腔：“伊莎姐姐都知道错了，你就原谅她…大概？” 她自己似乎也不太确定，最后干脆放弃思考，又咬了一大口三明治。
“等一下！这太反常了！” 我甚至下意识地掐了自己的脸一下，当然一点儿都不疼，“你们不是应该一言不合就威胁我吗？怎么突然这么和平？不会是在计划捉弄我们吧？”
伊莎和贝拉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因为露露说她第二个爸爸是世界上最值得相信的人！还嘱咐我们有困难找他就对了！虽然他现在已经去世了，但我们在美国找到了和他干一样活儿的家伙哦，那个家伙他也劝我们信任你。”
因为是同一个职业就相信了对方，这就是小孩子的思维吧！想也知道，类似的行为套用在成年人身上，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从结论来说，露露、露露的父亲二号，还有不知名的“同时代替代者”先生，毫无疑问帮了我很大的忙。
我不由对那个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某人的身影在脑海中闪过：“那个家伙是什么职业？叫什么名字？”
因为替身原因导致记性很差的伊莎，立刻向自己的妹妹投去求助的目光，贝拉有些无可奈何地咽下口中塞得满满当当的三明治，然后说道：“曼登·提姆，是个治安官。”
果然，是他啊。
我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微笑：“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或许未来真的能成为，像露露口中说的那样，最可靠、最合格的父亲呢。”
想必他最近就是被这件事给耽误了吧。
“你是不是……”在我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赫特唐突开口，话说一半，又硬生生刹住。
“嗯？”我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她犹豫了一下，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腹部：“没什么……无论如何，我会保护你们的……”梦境中高悬的太阳，落在她的脸庞，仿佛照射着一块洁白坚毅的大理石。
“哇哦！”贝拉仿佛是发现了新大陆般惊奇，“修女大姐姐的表情好认真，比父亲还像父亲啊！”
赫特大概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她。硬要说的话，应该称呼她为“教母”才合适。
话又说回来，莫非“父亲”对拉托拉托她们而言，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只要摆出足够认真的表情，就能成功扮演？
我好奇地尝试一番，结果很遗憾——她们姐妹俩，没有一个愿意承认我像的。
那么对她们来说，曼登和赫特谁更接近她们理想中的父亲呢？早晨醒来，这个问题忽然冒了出来。
算了，等到下次见到她们和曼登，再亲口问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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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可靠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