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被白桦林切割成一道道光柱，照射在雪原上，反射出如钻石般的白光，世界仿佛变成了一个覆盖着奶油、插上蜡烛的蛋糕，今天是个难得放晴的好日子。

“这条围巾真的好暖和……”杰洛把半张脸都埋进柔软的织物里，眯着眼深吸一口气，陶醉似的咕哝，“还有小熊印花，超喜欢的啦……”

同样收到感恩节礼物的乔尼，已经戴着我给他选的那顶毛绒绒的新帽子，兴奋地抱着我感谢了一阵子。

现在的他，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沉浸在喜悦中的杰洛，一心期待我对他送的那件大衣做出评价。

我试着做了个大大的伸展动作，又蹬着靴子来回走了几趟，才认真反馈道：“谢谢你乔尼，衣服很可爱也很暖和，我想，接下来无论下多大的雪都不用担心了。”

“你喜欢就好，靴子呢？有什么问题吗？”

“完全不会，倒不如说，杰洛送的这双靴子大小非常合适，简直就和定做的一样合脚！”

乔尼正在喂马的动作顿了顿，一脸忿忿地嘀咕道：“这样吗……谁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面对乔尼的吐槽，杰洛抬起头，奇妙地露出自信的笑容：“想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当然是——”

他故意拉长了尾音卖关子，直到我忍不住好奇地凑近，才突然伸手将我拉向他怀里，随后贴着我的耳畔，用只有我能听见的音量说道：“我是用手指量的哦。毕竟我这双手，可是从小就遵循黄金比例打造的杰作啊。”

“……诶？” 我被杰洛的话震惊到无以复加，只能发出一个音节。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是在我喝醉酒的那天吗？但当时唯二在场的乔尼似乎丝毫不知晓这件事，可是杰洛根本没必要在这件事上对我撒谎啊。

对了，说不定……说不定是杰洛偷偷丈量了我在地上的脚印，为了给我一个惊喜，竟然做到了这种地步吗……

脸颊莫名有些发烫。和他这份惊人的用心程度一比，我那条围巾根本就太随便了啊。

可恶，我必须在下个月的圣诞节，准备一份能让他们感受到用心的礼物！

“别随便对蕾拉搂搂抱抱。”来自乔尼手上的雪球，“咻”地一声打在了杰洛的后腰上，他的身体一激灵，我随即感到腰际一紧，整个人被他托着腰抱离地面。

为稳住平衡，我不得不紧紧搂住杰洛的脖子，连带着双腿夹住他紧绷绷的、犹如树干一样的腰。

“杰洛，放我下来啦……”

“蕾拉，现在我们是同盟了！你就当是在骑马吧……”杰洛笑着把我的身体又往上颠了颠，仿佛真尽心尽职扮演一匹马似的，铁球旋转带出的迷你雪球像一颗颗迷你流星飞向乔尼，他颇具童心地反击道，“去吧，我的雪球回旋！”

率先挑起这场雪仗的乔尼身体一晃，翻身上马，骑着“慢舞者”轻轻松松躲过了雪球，马蹄碾过结冰的雪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要打的话我奉陪到底，不过先明确一点，蕾拉你其实更想选我当盟友吧？”乔尼坐在马上，向我伸出手，只要我说出他的名字，就会被他的力量带上马背。

在“骑马”和“骑杰洛”之间，我当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我现在的姿势未免也太怪异了，杰洛的体温也高得离谱，难道他本人不会觉得重吗？我真想知道他是怎么忍受的，竟然能做到岿然不动。

但是，如果我选择和乔尼结盟，那二对一的局面对杰洛同样不公平。

一个绝妙的主意在我脑中闪过。

我松开双手，往杰洛的肩膀用力一撑，在他仰头的瞬间发动替身，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从他的怀里，转移到爱马“堤喀”的背上。

“没有人规定，打雪仗只能两方对打，所以我要成为打败你们的第三方。”

身下的马儿适时发出一声响鼻，为我的开战宣言助威。

杰洛的表情惊讶中带着点兴致勃勃。

然而没等他说什么，去而复返的赫特，语气急促地打断我们幼稚的游戏：“圣人脊椎所显示的地图标明，双耳就在这附近，我已经有眉目了，带着早上打到的那只兔子跟我来。”

“你可真是会破坏气氛，包括每天晚上也是，要不是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我非得给揍你一顿……”杰洛发发牢骚的同时，抓起装有兔子的口袋扔给赫特，然后走向自己的爱马。

等到我们所有人都整顿完毕，赫特便抖动缰绳在前面带路。

不多时，我们来到白桦林的深处。

“就是这里了。”赫特指向前方。

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一颗树木，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么它与周围那些纤细的、带着黑白斑纹的白桦树并无二致。特别就特别在它是一株巨树，巨大得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堪比一座宏伟的纪念碑，光是树根部分就有数米高，这还是在没算上被雪掩埋的那部分的前提下。

除了赫特外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惊呼。

“这棵树的树龄大概有一千年……不对、说不准两千年都不止啊！”杰洛展开臂围，隔空估量起树的直径，“这得几十个人才能合围抱住吧？”

“赫特·潘兹你是说，圣人遗体就在树里？怎么办？要一起砍吗？”乔尼为难地看向自己的爪弹，看样子是在思考怎样才能用替身能力最快达成目的。

我是不太相信获得遗体需要砍到树木的，先不论这个猜想是否正确，单是砍树本身的风险就难以估量，这么大的树木，一旦计算错方向倾塌下来，我们根本无处可逃。

但在树之外，我注意到另外一件事，从刚才踏足此地，我本能地感到有些不自在，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地心深处蔓延而来，牵引着我的全身，要将我沉甸甸地拖拽下去。

我不由自主地低头，真奇怪，这么冰冷的天气，树根边的山泉居然一点都没冻上，水面清澈如镜，甚至能将上方郁郁葱葱的枝叶，一丝不差地倒映在水中。

嗯？叶子后面的那是什么？

我眨了眨长时间观察导致酸涩的眼睛，在不把马蹄陷进泉水的前提下，尽可能地探过身凑近去瞧隐没在树叶中的异乎寻常之处。

在完全看不到尽头的树顶、由郁郁葱葱的树叶组成的浓稠黑暗中，一张与漆黑树皮融为一体、怪异且骇人的脸，端端正正、分毫不差地，与我四目相对。

记忆中杰洛所讲的鬼故事蓦然被激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的子弹已经射穿了平静的泉水。

“亲爱的客人——”一道幽灵般阴恻恻的声音冷不丁在头顶响起，“该不会是又有东西掉进泉水当中了吧？您丢失的是这枚蓝宝石戒指，还是这枚翠榴石戒指呢？”

微波荡漾的水面重新映照出一个少女的身影，在这种天气下穿得十分单薄，她坐在离地不远的树洞边缘，双手各自捏住一枚所谓的戒指，暗淡无神的双眼透过水镜冰冷地注视着我。

我没有回答。

少女不以为意，从树上轻巧地跃下，慢慢向我的方向走来。

“你是谁！待在那儿别动！”乔尼大喊道，对准女孩儿的脚边就是一击，地上的冻雪哗啦啦地飞溅，恰逢一阵疾风卷过，蒙了他满头满脸。幸亏有新帽子厚实的绒毛挡着，不然这一下可真够他受的。

少女停在我们面前，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您丢失的是这枚蓝宝石戒指，还是这枚翠榴石戒指呢？”就好像她会说的只有一句话而已。

这回我看的很清楚，她的手上确实有两枚闪耀着火彩的宝石戒指。可是这种荒郊野外，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子弹，”赫特代替我回答道，“她掉的不是戒指，而是子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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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