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曲意逢迎,还是真情流露?我无法知晓答案,哪怕迷题是我。
《流浪日记1》
假期的第五天,我搭乘前往首领办公室的电梯,迈过长而压抑的走廊,来到办公室的大门前停下。
彭彭——我的小拳头与厚实的大门接触,发出回荡在长廊间的声响。
「咳,进来。」
首领的声音从门卫身上的通讯器里传出。
我双手使劲,大门被我推到两边的墙上。在门撞击回弹前,我迅速又从容地进入,来到下午茶桌椅前,扯着椅子往办公桌拖。在首领手撑下颌的沉思姿态中,爬上椅子,跪坐着凝视静止般的首领。
几秒或是几十秒后,维持不住形象的首领破功。一脸无奈的与我对视,口吻亲昵又不失威严:“团团不休息吗?是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
我的确挺急的,因为怕被信口胡诌的棉花糖牵连,所以我急着来确认首领的态度,并问得不留余地:“首领,棉花糖在哪?”笃定了他知道的我直白问到。
首领一脸无奈,微微摇头后郑重的拒绝了我:“如果是这件事的话,恕我无法告知你答案。”首领酒红色的眸子里是面无表情看着他的我。
我闭上眼睛,失去了首领眼中的那幅画面,但因棉花糖而紧绷的精神却放松了。
离开办公室后,我有些疲惫,下意识就想找个能让我安心的地方,于是我就去了师父所在的牢房——虽然我目前的监护人是红叶姐(而且她现在也不在,就算在也因为工作原因不能随便去找),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何况,我看到过哥哥和他师父的羁绊,虽然他们是叫老师的,但亲密程度是一样的——我很向往。
有种无处可去的感觉,明明在家的时候,我还能四处的打滚、躺倒,而现在我有了一整套只属于我的屋子,却感觉比家里那栋房子还要狭小,让我莫名觉得喘不过气。
推开门,我走到师父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蜷缩着一言不发;师父的翻书声就像摇篮曲一般,响在我放空朦胧的意识里。直到我伸直蜷起的腿,扭着脖子活动僵硬的身体时,师父推过来一盘茶点。
我吃着茶点,师父专注看书,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偶尔的师父还会把页数翻回,似是在回味书中有趣的片段。
我放下喝干的茶杯,晃着腿正要下地,就听见师父的声音传来:“你喜欢什么书?”
我闻言愣神,转头看到的还是沉浸书本的师父,似乎刚才那个问题只是我的幻听。
但我还是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磕磕巴巴的用不确定的语气小声回答:“三岁前母亲讲过睡前童话,遇到精灵后我会在梦里经历冒险,比童话精彩,血腥与沉重常伴。梦里的世界有时是明亮的,有时也是灰暗的,更多的是枯燥的黑白色——”说到这里,我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通过梦里精灵的视角,我切身经历那些记忆,看书的情况也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了解梦境的背景,更深入的内容和情感都被自我防卫模糊了。
所以严格来说,我自身是没有捧着书看的经历的。出生时得到世界意志灌输认知,三岁时掠取了精灵的经历,五岁后又与污染性的魔神融合:他们的人生观影响着我。
因为是孩子,所以这些信息我可以无障碍接受。而这些信息同时也在阻碍着我,让我对其他信息天然防备。
整理好思绪,我对师父的提问有了答案:“没有,我没有喜欢的书。因为知道的太多了反而很茫然,也没有了主动去接触什么的好奇心,所以很多时候我都会在发呆。”
繁多的信息犹如牢笼,小天地一般把我包围,让我耳目闭塞,沉默口舌,就连思想都要在这凝固中冬眠。
“或许……我该感谢这次突然的异世界穿越,至少我被推搡着有了自己的冒险。”得出结论令我愉快,于是我也告诉了师父我的心情,“很高兴能遇到这样的经历,也很开心遇到师父和大家!”
而在师父那双含带着惊讶的深蓝色的眼眸中,我看到了一个笑容明媚的小女孩。真不可思议,那里面是我吗?总是生气或面瘫的我,原来还可以露出这种表情吗?就像是记忆里那个温柔的尤尼小姐姐,我也可以笑得这么好看吗?
——这抹惊喜,点亮了我这灰扑扑的乏味一天。
*
假期的第六天,因为已经可以确定找不到棉花糖了,我就在家纠结笑容的问题。
拿着镜子和小板凳,我坐在玻璃笼罩的阳台,对着镜子练习那个让我心动的笑容。
然而……
没有一个笑容能看。
我失落地叹息,仔细回想昨日的细节,想要集齐条件达成昨日的心动——如果我没问题的话,难道缺少的是作为过滤的……师父的眼睛?
一股难以遏制的情绪在心中攀爬,细细密密地想要钻入我的大脑。好在在我完全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超直感帮我规避了这条道路,催促着我从那个念头里清醒。
一道阳光闪过,然后在架子上的翠绿盆栽间乱晃。
——那是镜子折射的光。
我看向身后。
隔着玻璃的隔壁阳台,太宰正拿着镜子乱晃。对上视线后他还摇手和我打招呼,镜子的光也跟着糊到我脸上。
我偏过头,也举着镜子把光怼到他脸上——隔着两层的玻璃,声音无法传递——他就像默剧演员一般夸张,动作很大地捂着眼睛缓慢后退,活似什么受到重创的慢镜头。
我不由一抖,绷着表情闷笑;忍下笑意后,举着镜子用光追踪他的身影。他也用镜子的光来追踪我。我们俩就像受惊的猫,被光追得在狭小的阳台上乱跑。闹到最后,我们俩都一副气喘吁吁的狼狈样,脸颊因为热意而泛红。
我摆手示意停战,抓着小镜子坐到小板凳上。隔壁的太宰则不拘小节的坐到地上,他那边还开了窗,呼啸的风吹得他那头卷毛瑟瑟发抖。
我抹了把汗,看了眼自己这边的窗、我想着高处风冷便打消了念头。
太宰就在这时候偷袭,镜子的光照到我的眼角。我抬手用胳膊挡住,不满地低头从胳膊下看去,对上太宰笑眯眯的脸,还看见他嘴巴开合,似是在对我隔着玻璃传话。
我仔细辨认: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玩?
庞大的记忆冲刷给了我一定的唇语基础,连蒙带猜的我得出了那话语的含义。
我就无声问他:出去玩?
太宰点头。
我眼睛一亮,觉得刚才和太宰玩的挺开心,出去玩也一定有意思;就指了下屋内并对太宰说:我们门口见。
说完我就进屋换衣服,从衣柜里选了一套假两件——米色的翼领长袖和黑色的低腰背带短裙,配连裤袜和轻便的黑底白边的粘扣鞋,右腰系一条手鞠球挂坠——橙色素球、蓝色腰带、樱花纹图案。
我一边扣上腰包、一边走出卧室,来到空荡荡的展示柜前,从里面取出了一颗直径十五厘米的手鞠;黑漆漆的素球上散落白线勾出的点,犹如深夜落雪,也像夜幕星空:这是我给太宰准备的礼物,算是回应他对我的贴心关照。
出了房门,一个黑影朝我砸来。我抬手一抓——碰到边缘就溜了,我忙手腕翻转端住那表面光滑的盒子。
我一手拿球,一手端盒,看向靠墙等待的太宰:他还是一身工作装,黑色的大衣笼罩他纤细的身材,宛如枷锁一般沉重,又像极了囚笼。
我为此感慨:竟然连休假都得穿工作服候命啊。
“我们该不会是要参加什么聚会吧?”我向太宰抬了抬手中礼盒,虽然包装简单,但也是个礼物,“或者拜访?”
“不,这只是带你出门玩的条件。我带你出门玩,你则帮我保管这个礼盒。”
我脑子一时糊涂:出门玩还要带礼盒?这是要去哪里玩啊?
“总之,”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没干劲的太宰说,“你可以不答应哟~我们可以下次约。”
“那就去吧,”我对已经没了期待的太宰说,“可不能空等待一场啊。”我伸手把手鞠递给他,“恰好的时机和我恰好想要和太宰一起去玩的心,”我上前两步把球交给僵硬的他,“请你和我一起不让这成为遗憾。”
我拉开距离,看着双手捧球的僵硬太宰,对将情绪牢牢封锁的他说:“下一次的话,也许我们都没有时间呢。”凭借直觉,我有了这样的预感。
而不想这预感变现实的我便对此刻和我宛若咫尺天涯的太宰说:“这是我们共同期待过的事,”我心潮澎湃,声音也高了几度,“所以来实现它吧~就算结果糟糕也没关系!因为在我们一起行动时,等待便有了意义,期待也会满足——”
我欢喜的注视他,恨不得举手喝彩,然而手里的礼盒限制了我的发挥,让我最多蹦俩下解馋,但却无法缓解我心中汹涌的情感,只想赶紧拉着太宰出门,奔向康庄大道。
好在岌岌可危的理智拉住了我的身体,让我只在原地不住颤抖,但还是影响了我的口舌,让我说话走调:“我们一起出去玩吧!就是现在!”
现场安静了片刻。
已经无话可说的我就这样注视着太宰,沸腾的情感在这空档里逐渐冷却。然而就算我恢复冷静,我也没有把这邀约置之脑后,只是深呼吸几下后轻声问:“要出去玩吗?”
我把问题抛给了他。因为我已经回答了,所以我该做的其实是等待他的决定,而不是头脑发热的去催促他。
也许是一分钟,又或许是几秒钟。我听到太宰问:“这个手鞠是你的新作品吗?比蘑菇好看多了,做的不错。”
我心中的沉重散去,然后不吃教训的热烈回应:“这个是专门送给太宰的礼物!”
然后他就僵硬了。
于是我也跟着僵硬了。
究其原因是——那一瞬间我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如蛇一般游窜的恶意,既像是对猎物张开的血盆大口,又像是濒死的兽对外来者的虚张声势。
我的心脏怦怦乱跳:完蛋了,该不会情感破裂吧?
好在——
“我先放个东西。”
虽然没有表情,语气也像是虚脱一般轻飘,但僵硬回屋的太宰并没有拒绝我。
太宰也住在这层,和中也哥门户相对,此时走廊里鸦雀无声,我端着盒子站在太宰的房门外,胸腔里的擂鼓声声声震耳。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门扉打开,一抹黑色闯入我的视野,抬头的我恰好对上低头的太宰;四目相对。
他说:“走吧。”然后率先行动,漆黑的大衣衣摆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宛如刀锋般像是要驱赶接近的人。
我心情很好的跟着他,不惧他流露的危险:今天的太宰会是我坚实的后盾。
——这是超直感给出的答案。于是我充满底气。
来到大门口,停着的车里坐着爱丽丝和一个小男孩,男孩看起来小小一只,星月形状的瞳仁里却满是怨愤。
“团酱~”爱丽丝率先和我打招呼,“来我这里呀~”
小男孩也注意到了我,声音甜甜地和我说:“小姐姐也是来陪久作玩的吗?我是梦野久作,今年七岁了,最喜欢的是赤砂糖——”
太宰的声音打断了正太的交友宣言:“这是Q,今天的任务对象。”
好的,对于任务要认真对待,不可以掺杂私人情感。
但是黑白发,星星眼,嘴巴甜,其乖巧表象下还是个尖锐的疯批性格,超酷耶!
不过七岁吗?感觉还没我高啊,小小的一只——是足够我抱住后还能把下颌放在他脑袋上的高度,太棒了吧!
被戳中喜好的我无法按捺蹭蹭直升的好感,哪怕被太宰警告也是。就像是这小孩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所以其他人说什么我都不会放手一样——好奇怪的冲动,是超直感都会对我发出警示的程度了。
可问题出自在哪呢?
梦野久……
我被太宰突然提起,塞到了副驾驶座,然后是太宰坐上驾驶座。握上方向盘的太宰面无表情,眼神都没光了。
我努力平复着情绪,顺便给自己系好安全带。然后是放开情绪控制、向我传来生气情感的太宰严肃告诫:“他是精神系异能者,别被他碰到。”
我心不在焉,注意力已经被男孩那漩涡一般的粘稠恶意吸引;好似磨盘里被研磨出汁水的黄豆,我感觉我的大脑被那收紧的空间狠狠挤压。
刺啦——刹车的声音。
我旁边的车窗打开,暖融融的微风探入车厢,烘干了我满头的热汗;虚脱了的我靠着椅背,大口呼吸着空气。
咔哒——开门的声音。
太宰下车了。
爱丽丝来到我的车窗,从外面给我递来呕吐袋。
胃里翻江倒海的我吐得泪花直冒,周围的声音就像是隔着壁垒一般嗡嗡隆隆。
直到一声清脆的嗓音穿过隔音,清楚的来到我耳边:“这就是大空的浸染吗?”那是爱丽丝的声音,“大空是画笔,气象是颜料,画笔能把调色盘上的气象调和出想要的颜色,却也会被颜料弄得满是脏污。”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像是变了一个人的爱丽丝,明明还是那副天真模样,此时却有种非人般的冷硬。超直感嗡嗡叫嚣着警惕,本能也让我察觉到异状,偏偏身体在拖后腿。
明明车外就是人群,甚至还有杂耍的小丑——孩子们围绕一圈,为那杂技喝彩。
分明是这么热闹的环境,我却觉得万籁寂静。
一切都慢了下来。
缓缓飘落的叶子,被微风拂过的金色发丝,还有爱丽丝那近乎凝固的微笑;她死物般的眸子紧盯着我,行成一副极具压迫性的特写画面。
我猛地拉开距离,然后又被安全带扯了回去;后脑勺直接撞上椅背,混乱的思维都在这一撞下清晰了不少。
啪——
拿着门票的太宰在爱丽丝身后拍掌,懒洋洋的声音里全是敷衍:“好了,好了,小朋友们,我们可以入园了。”
如梦初醒的我看到了爱丽丝的惊容,她仿佛遇到了什么洪水猛兽——或是比那还可怕的什么——尖叫着闪开了。
“不准乱跑哦!”暗含威胁的话语被太宰轻佻的说出,似是充满了对小辈的关怀;同时他打开车门,弯腰和车内的我说,“状态怎么样?”
那种窒息感褪去,身体回暖的我打着颤下车;先是去丢了手里的垃圾,再回到车上拿礼盒,最后才和车边等待的太宰说:“我准备好了。”
而爱丽丝和小男孩在这期间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走吧。”
“爱丽丝他们?”
“不用管,他们自己玩。”
“任务?”
“等出事了再说。”
尽管吐过后、那沉甸甸的胃部压得我举步维艰,但我还是紧紧跟住了太宰。
直到太宰一个蹦跳、三两下窜出老远,我才一脸懵逼的停下,看着他跑到一台娃娃机前激情操作。我回过神,缓步上前,踮脚看向机内,又默默脚踏实地,并远离机子。
原因无他——这台机子里的娃娃特别奇葩,都是那种写实度百分百的昆虫。
我转过头,想用周围的风景洗刷刚才的记忆。一家店里的布偶吸引了我的注意,靠近后我听到了板机扣动声,店内同步响起气球破裂声。
我看向客人手中连着线的玩具枪,顺着枪口看到了电子屏上的气球;这位客人的枪法很好,十次中了五发,一百次打完后游戏结束:随后店员递给他了玩偶。明白了这是什么店的我开口询问:“姐姐,我能参加这个游戏吗?我想要那个雪肤蓝衣白鞋的娃娃。”娃娃头上还有个白色的毛绒耳罩,衣服和鞋子也都是毛茸茸的。
店员小姐闻言,和我温声细语的交流:“当然可以了,小妹妹,”她走出柜台,把我抱到高脚凳上坐下,又给我讲解了游戏的玩法,“从这里投币,电子屏就会开启游戏,然后用这把枪瞄准气球,获得相应的分数就可以兑换奖品了。”
我摸摸枪口的镜片,侧着脑袋看向枪管——满足了轻微的好奇心后,我对着屏幕大杀四方,然后十分潇洒得获得了五十分的成绩,得到绵阳钥匙扣一枚。
尴尬之余,耳边传来太宰的笑声。我扭身一看,入目就是几只蠕虫。过于刺激的画面让我回头,认真地看向投币后刷新的屏幕:“看着吧,接下来我不会失误的!”
啪、啪、啪——
喝彩的声音响起,屏幕上飘着彩带,满分的一百闪闪发亮。我得意的——差点又要看到的我挺直身体,摸索着把绵阳钥匙扣塞给身后的太宰:“这个就送给你了,荣幸吧,这可是我难得一见的失误!”
一阵笑声传来。
我忍着耳廓的热意,专心在奖品里挑选——因为心仪的娃娃不在其中,我就把目光放到了景观盆栽上。看着盆栽上贴的祝福短语,我选了写着“谦虚谨慎、刚正不阿有气节”的红竹,这也是盆栽里最青翠好看的一盆。
启动第三局,这次我放平心态,成功拿到了我想要的娃娃:娃娃有着白色皮肤和黑头发,戴着白色的蓝边毛线帽和用金属丝塑型的海绵内芯的白色耳机,穿着天蓝色的上衣和浅蓝色的下装,脚上是一双鞋底柔软的白色短靴;这还只是初始套装,具包装袋上的内容所说:还有更多衣物礼盒恭候购买,尽可自由穿搭。
玩过射击游戏,我跟着太宰把东西寄存,然后来到了超大号的蹦床区——或大或小的年轻人在上面蹦蹦跳跳,似是在通过这样触碰天空。
“上去玩玩?”带着些笑意的太宰扬首,示意我跟那些小孩子一起去上面玩玩。
我看着周围七彩斑斓,意识到这是专门给我挑得游戏区域后,我也不怯场地上了。
蹦、蹦——
几次跳起下落,我被蹦床越送越高;蓝蓝的天空就在我的头顶,视觉的错差让我可以抚摸白云,但空荡荡的手心里只有空气划过的风压。
莫名的,我心中升起了连欢快也压不住的悲伤。
感觉呼吸有些困难的我放低目光,看到了拦网外伫立的太宰;处在阴影里的他死气沉沉的就像是什么会见光死的生物,就那样注视着虚空。
或许是我看的太久,他向我看来;下落的我看到有光落入他的眼睛,为恰好扯起嘴角的他注入了活着的色彩。
落地后我一个前倾,就这样跳到了拦网中部,然后三两下爬上顶端,对着脸色大变的太宰就跳了下去,把躲避不急的他给压了个正着。
“疼疼疼疼——”
太宰大声呼痛。
从他身上起来的我狐疑地踩了踩地上的海绵垫。
又看看摔倒后跑了好几圈的小朋友,而小朋友在看到太宰的行为后,立即跑到父母身边、哭着说自己“疼”。
我一边凝神听着那边的亲子互动,一边看向自己这边已经闭上眼睛、躺在地上,海带般挥舞着手臂的太宰。
好似明白了什么的我蹲在呼痛呼出旋律的太宰身边,伸手抚摸他那头卷毛,并学着那边大人哄孩子的口吻说:
“不疼哦,呼呼——”我卡壳了瞬间,不知道该呼哪儿,最后一咬牙当语气词用。
“太宰最厉害了,什么困难都只会臣服在你脚下。”
第一句说出口了,第二句也顺利的脱口而出。
“呼呼就不疼了哟,所以别哭了哟,”我被五六个小孩的哭声环绕,下意识说出了劝慰的话,“你的眼泪很珍贵,别让悲伤从你这里占便宜……”
但太宰没哭。
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僵硬住的太宰的头,心里思索着第三句话——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年龄,我还没开始第三句,太宰就自己起来了。
之后爱丽丝也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太宰也在我注意转移的几秒内没了踪影。我只好和爱丽丝一起行动,以免自己最后被单独落在游乐园。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我会被丢下的几率非常高。
回去的时候太宰不在,司机也换成了黑西装大汉。
我扒着窗户,担忧地看向远去的游乐园:“太宰呢?”
坐在我和梦野久作中间的爱丽丝笑着说:“可能是害羞了吧。安心,他不会丢的。”
回到公司大楼,司机打开车门和后车厢,我指着里面的箱子和红竹跟爱丽丝说:“箱子里是太宰抓的娃娃,我取寄存的东西的时候,箱子上就已经贴了‘送给森先生’的纸条。红竹是我玩游戏赢下的,爱丽丝你帮我一起送给森先生。”
“哎?”爱丽丝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林太郎那种大叔都还有人送礼物,太不公平了!”随后她哀怨的看向我,“团酱没有给我准备的礼物吗?”
我脑子略微卡壳,忙先提取话头拖延时间:“前几天森先生给我买了一堆东西,还对我抱以期待,——今天我赢下了射击游戏的满分,所以就想着跟他……展示一下。”
“那团酱一起去吧~”爱丽丝抱住我的胳膊,“表现自己的时候,怎么能不在场呢?”
我站在原地,没让爱丽丝拉走:“我就不上去了。——这个给你。”我从腰包里拿出射击游戏“满分”获得的纪念币,抬头注视着爱丽丝的眼睛,用很认真的态度和她说,“我想要把胜利的成果分享给你~”
爱丽丝呆住了,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不可思议;随后她一个猛扑把我抱在怀里,非常激动地喊到:“哇哇哇……!团酱怎么能这么可爱呢!说的话也好令人心动呀!‘想把胜利的成果分享给我’,林太郎知道这话一定会羡慕死我的!”
算是蒙混过关了的我心下一松——游乐园外积攒的那些芥蒂也消失了:姑且就先忘记你之前对我的恐吓吧。
我目送爱丽丝拉着梦野久作远去,送给首领的礼物则有其他黑西装搬运。我拿着娃娃和礼盒,去了师父那儿里。
忽悠成功爱丽丝的我有个大胆想法,也许我可以在师父眼中重塑那个笑容——之前光想着“礼物”,都忘了从爱丽丝眼中看看我自己的模样。
昏暗的楼梯间内,我认真想着能击穿心灵的话语:感谢太宰给我开的好头,我感觉自己还能对他说上十句。
然而到了师父面前,我准备好的溢美之词都在那双看过来的淡漠蓝眸下遗忘。
“什么事?”带着些愠怒的语气从师父口中吐出,还不等我思考,师父自己就说出了生气的原因,“昨天也就算了,今天你又为什么来?你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吗?”
——师父是在担心我的健康。
我稍稍安心,在“家长的威严下”紧绷的身体也跟着放松了。这时候我已经顾不上什么好听话了,只把手里的蓝白色娃娃塞给师父,在他的疑惑神情下,只想快点解释:“太宰今天带我去了游乐园,这是我从射击游戏里赢下的,现在我把这个娃娃送——”
我咬到了舌头,疼得眼冒泪花,手下意识捂住嘴巴。
然后是师父的回答:“不用了,我不喜欢娃娃。”
我连忙抬头,口齿不清地说服他:“防空洞,然后师父一个人,很少来人,我今天很开心,得到了喜欢的东西,师父是让我安心的人,所以想要把快乐带给一个人的师父,而且你看,娃娃是蓝白色,天空也是,这里是防空洞,师父你不能出门,所以、所以就让我来把天空的颜色带给你吧!”
说了一大串的我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直到脑子里实在想不出话了才停下。
我急促地喘息着,胸腔里的心脏像是经历什么不得了的事在怦怦乱跳着。
“我……了。”
是师父的声音,但轻微耳鸣的我听不太清。接着就是脑袋上多出的重量——那是师父的手掌,师父的手在我头顶抚摸,轻易扫开了我的忐忑。
再一次的,师父说:“娃娃我收下了。”我还看到了半跪下来得师父对我说,“谢谢你的礼物。”四目相对——他的蓝眸里此刻流淌着温柔的笑意。
——他喜欢!
我彻底放松下来,身体一软也没了力气;全靠师父的胳膊撑着才没有趴到地上。
我被师父放到了沙发上。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躯投下了把我覆盖的阴影。
他坐到了对面,把娃娃放在了身侧的位置上。
他看向我,问:“森鸥外给你的儿童手机呢?他把其中一台亲子手机交给了我。”
一台我很眼熟的手机被师父放到茶几上——在和首领外出的那天,森先生给了我一台同样款式、但却切合我手掌大小的儿童手机。
我从空间里拿出那台浅蓝的儿童手机,手机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嗡嗡震个不停。
我打开翻盖,查看屏幕上跳跃的邮件——
1——
林太郎:
团团喜欢小猫咪吗?那要不要试试这种呢?
「附图」
「附图」
(一大串动物主题衣裙)
——1
2——
红叶:
我是红叶,首领告诉我这是你的号码。
今天有好好生活吗?
——2
3——
林太郎:
(略:一段充满了和好朋友决裂后,突然反悔并低三下四求和解的话。)
——3
4——
林太郎:
我是爱丽丝哟,笨蛋林太郎因为你不理他,现在可是非常消沉。我看到了非常好看的画面,请继续保持~
——4
5——
红叶:
我参观了当地的女儿节,你喜欢人偶吗?
「附图」
(中略)
「附图」
我为你订购了一套。
——5
看到迫真人偶的瞬间,我脑子里的某根弦儿崩断。
空白的脑海里出现了游乐园外爱丽丝“凝固的笑脸”。
而那笑容,现在正在和人偶的图片重叠:一个等式在我混乱的脑子里呈现。
爱丽丝=人偶
一个激灵,我从那沉重的混沌中清醒,并看到了被我不知何时编辑并发出的邮件,默读完的我沉默——这满满的威胁感,我会死得很好看吧。
发送内容:我不讨厌红叶姐把我做娃娃打扮哦~但若有其他存在来分走你——我是绝对不会容许的!所以我的回答只有:“不可以”!
合上手机盖,放弃思考的我心如止水,脑袋空空地望着防空洞的天花板,静等着我可能会遭遇不测的未来。
“怎么了?”或许是我的突兀转变引起了师父的注意,我听到他问我,“是饿了?”
我下意识摸向胃部、沉甸甸的胃并不觉得饥饿,于是我回答:“不是。‘那种事’也不重要啦。重要的是——”
收到邮件的提示音打断了我的忧愁,我瞄了一眼、连忙坐正,认真又忐忑的拜读红叶姐的邮件——
红叶:
妾身明白了。
亲爱的,你是在和我撒娇吗?
我真想立即拥抱你。
等我回来。
我很快回来。
希望那时候我还能听到你的心里话。很可爱哦~
——我愣住了,红叶姐这是什么意思?她不生气吗?
我疑惑的退出界面,然后看到了「棉花糖」的邮件。
看到邮件的署名,内心升起狐疑的我点开邮件——
棉花糖:
我是棉花糖哟~知道你肯定把“该随身携带又不常用的东西”塞空间了,所以我就先在此大胆发言了。
首先——不管治酱对言默酱说了什么,我都要声明自己是出于好心。
其次——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哟~言默酱不想要和自己心意相通的匣动物吗?
你有想要的动物吗?
第二世用岚属性的匣武器核心自己制作了空、雾属性的匣动物白狼。
第三世在我的游戏场里得到了很多匣武器,其中和他相同属性的是空、雨白鸽。
你呢?言默酱想要什么动物?是孤身行动却能分裂群狼的头狼,还是镇压全场以至强制和平的白鸽?
空、岚。空、雷。空、晴。空、云。还是说,你想要纯正的大空?
——看完白兰的邮件,我陷入长久沉默。顺着他的思路想着自己想要什么动物——但很快我就回神:我才不要。
而且我也还没寂寞到必须有什么陪伴的程度。
我恶劣的回他,故意在一些话后加上内心真实想法的括号:棉花糖酱是以为自己是我的宠物吗?(也不是不行呢~)虽然几天不见,我的确因为你的失踪感到寂寞(才没有哟~)但是大家都在陪我哟~(就算你不在我也很开心呢~)当然我依旧在想你(想你忽悠太宰给我的那一拳),你准备好与我重见时的热烈场面了吗?(我一定要揍扁你!)
他也回的很快:我很期待呦~(棉花糖摆出的笑脸图)
我看完恨恨咬牙,随即想起一点——棉花糖是用什么手段联络我的?算了……
我把这个问题甩开,合上手机、顺手塞到空间里;等抬头看到等我的师父,再看看桌子上放着的亲子机,我僵硬着又把手机拿了出来:“啊,我会记得看手机的。”
师父到没有深究,只是问了我句:“你是空间系的能力者吗?”虽然力量体系不同,但有些概念还是相同的,所以我明白他问的问题指什么。
“我不是,是我融合的魔神善于空间,我受其影响,可以弄出点小空间装东西。”
师父点头,拿起桌面上的亲子机收好,并嘱咐我:“你的监护人是尾崎红叶。我负责你训练上的事。其余的时候森鸥外也会找你。所以保持联络通畅,记得接我们电话。”
我连忙点头,然后一阵铃声从我手里传出——
我被这适时而起的铃声闹得心慌,打开屏幕一看,是“林太郎”的来电显示。
我瞬间宕机——爱丽丝的身影又从我脑海里浮现。
我差点忘了呼吸。
铃声又响了一会儿,我的拇指按上绿色的通话键。
在“嘟”的一声后,我像是语音播报机器人一般,僵硬的说出刻板的台词:“欢迎林太郎先生致电,这里是泽田团团。”
之后是漫长的沉默。
我被无形的窒息感压得胸腔隐隐作痛。
“咳——”
一声轻咳打破了沉寂。
我从禁锢中脱身。
吐出浊气,开口对师父无声道谢,后我又对电话说:“首领您有什么事吩咐?”
那边紧跟着开口,就是声音听着有些颤抖——可能是因为隔着手机通讯,所以声音失真了吧:我这样想到。
[团团,你知道“太宰君的礼物”是什么吗?]
“他夹娃娃的战利品。”
那边咳嗽了一阵,然后稳下声线说:[原来如此。还有你送给我的盆栽翠意盎然,很适合工作劳累后舒缓疲劳。]
满是虚脱感的我声音飘忽的回道:“首领,我能察觉到你想说的不是这些。”
[好吧。]电话那边的人无奈的笑到。近在咫尺的笑声窸窸窣窣地爬进我的耳蜗,给我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这种反应,是我弄错了什么吗?
那边的笑声还在继续。
我被笑得心里发慌,眉头不自觉皱起。正焦急中,我灵光一闪,开口打断了首领的低笑:“首领,您想问的‘礼物’是太宰让我保管的那个吗?”
那头的笑声止住:[没错哟,我需要那个礼盒。]但出口的话里还带着笑意。
我恍然:啊,这才是首领最开始想问的问题。
——是我自己搞错了。
“我知道了,我这就带礼盒上去。”
[辛苦你跑一样了。]
电话挂断。我像是刚从虎口死里逃生的幸运儿,浑身冒着冷汗的瘫在沙发上。
喘息着,我感叹出声:“这感觉比全息恐怖片还刺激。”果然还是代入感的问题吧。
再怎么说,恐怖片都是已经定下的虚假现实,而那通电话可是切实发生在身边的。
“师父,那我就先走了。”
“嗯。”
打完招呼,我熟练地从空间里摸出那个白色礼盒——虽然这是和太宰的约定,但首领说了“我需要……”,在这个规章制度严厉苛刻的公司里、首领的命令大于一切。
只是在离开地下后,我给太宰发了邮件:我把礼盒带给森先生了。
对了,儿童手机!是能被大人监视动向的吧?嘛——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我无所谓的想着,顺手又把手机塞回了空间。
而等我来到办公事,门打开的一瞬间、爱丽丝就朝我扑了过来,然后欢欢喜喜地把停在原地的我拉进办公室,还神神秘秘的要求我闭上眼睛。
我遵从“她”的要求。
我感觉我的右手腕被箍上什么。我看到了一条表带为棕色的方屏手表,屏幕下还有红绿两个“电话标识”的按键。
爱丽丝解释:“这个是通讯手表啦~可以随身携带。”
我疑惑;不是已经给了我手机吗?
爱丽丝看懂了我的疑惑,背着手、踢了一下脚,向我气鼓鼓的抱怨:“还不是因为你的电话打不通!刚才林太郎打通后,我给你打却没有信号。怎么可以这样!所以你要带上这个哦,这样我们就可以随时通讯了~而且腕表式的电话也不会让你苦恼携带问题。”
我乖巧点头:“确实,放衣服里我怕掉。”放空间里,我就直接放忘了,“对了,这个通讯手表的号码是什么?”
爱丽丝挺胸抬头:“放心吧,我都帮你调好了,和你的手机号是一样的。不过邮件什么的还是要用手机看,你要记得时常看看,别忘了充电。”
“嗯,”我应声,并小心翼翼的夸赞;因为是学的棉花糖的腔调,可能不太标准,“爱丽丝酱超级可靠呢,非常、非常的具有人格魅力哟~”
爱丽丝大大方方接受了我的夸赞,嬉笑着把我推到了办公桌前:“嘻嘻,好了,我的事说完了。该林太郎了~”
我背后是爱丽丝欢快的嗓音,面前是宛如吸血鬼般的首领,而他维持着“双手交叉、挡在唇前”的姿势很久了。
除此外,办公室里还有一个眼含泪花的梦野久作。
之后发生了我难以说清的事,也是我不愿赘述的事。
但我可以说——这是让我难忘的一天,也是跌宕起伏到令我身心疲惫的一天。
*
休假的第七天,因为昨日的过度消耗,心神疲惫的我今天是到了正午才醒。
胃部依旧沉重。我难得的没有进食的**,也没有执行进食这一行动的想法。
我待在卧室,手放在右边的腰侧,心里想着是去一趟医务室还是干脆继续睡。
铃声响起——是我放在床头柜上的儿童手表。
我坐在床上,看向震动的通讯手表,
「太好了!你醒了!我还以为要见不到你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心中一喜,忙看向声源,顺便观察了下她有没有带不该在的东西回来。
很好,没有人偶寻仇。
不对!什么寻仇!我才不像某位白兰小姐,以扭断人偶脖子为乐、最后被人偶寻仇五马分尸呢!因为我都不玩人偶的说!咳,冷静,淡定,那和我没关系,只是全息电影。
接听电话,
想要执行“进食这一行为”的打算。
小剧场:
团团:看我攻心三连!——妈耶,吓死我了。
太宰:我才是要被吓死了,(抖抖抖)
森鸥外:呵呵~(脸红,眼睛明亮,精神亢奋)
魏尔伦:她把天空带给了我。(感动,开心)
先前就写好的,然后因为有了新想法,就一直推迟(就是新家部分),现在决定重写,那这个之后不太能用的上的就发出来,后面还有一张番外。
后面我重写,番外内容大概会直接以主角——“我”的所见所闻展现出来。
我就是“被《日记》这个模式困住了,莫名的强迫症,来回在大家的日记里折腾,忘了《日记》是添头,第一人称才是主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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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休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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