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亮的钟声响起，教堂前小广场上受了惊的白鸽扑腾着翅膀飞向蓝天。

“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两百年前的戴蒙起初听到这句话时，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不以为意。

“我知道除了我们这个时空，还有无数个平行世界的存在……”

“不，你想得太简单了。”

白发的青年人摘下眼镜后气质瞬间变了，那是一种仿佛沉淀了千万年岁月的沧桑感。

“他不属于任何一个平行时空，他所来自的世界，源于所有的平行时空之外……”

“或者说，他来自于另一个宇宙，一个与我们的世界有本质差异的维度空间……”

* * *

“异世界？！”

众人惊诧疑惑的目光纷纷落在远处那个靛蓝发色的少年身上。

沢田纲吉注意到伊瑞恩脸色平静，整个人的状态似乎跟上次碰面时比起来好多了，他心情放松了些。然而戴蒙的脸色却很难看，尤其是看向伽卡菲斯时，焦躁的心情明明白白地表现在脸上。

“原来如此！”威尔帝突然激动起来，“所谓的‘异世界’，不能简单理解为我们所认知的平行时空。也就是说，如果把我们这个世界所有平行时空加起来，视为一个整体的大世界的话，那么伊瑞恩·斯佩多这个人，就是来自于世界之外的世界。”他看向伊瑞恩的眼神无比狂热，“没想到有一天能亲眼验证多维宇宙学说，真是太令人兴奋了！”

“哈哈！什么世界之外的世界，搞不懂呀！祁君怎么可能来自异世界嘛！他看起来跟我们没有任何区别呀！”山本武笑道，然而他的笑声干巴巴的，并不是那么有底气，他不太自然地看向伊瑞恩，“祁君，你说是吧？”

被点到名的伊瑞恩并没有回答山本武的话，也没有看山本武一眼，他低垂着眼，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果然，伊瑞恩是个极其特殊的存在。那么在平行时空以及上个月发生的那些事件，确实跟他有关了。”里包恩推测道，“不一样的十年后、追杀D·斯佩多……我推测，那段记忆呈现给我们的，是假定伊瑞恩这个人不存在的前提下，我们这些人原本注定的命运轨迹吧？能够同时干扰到那么多人的记忆和行为，甚至让某些事物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必然是某种远远凌驾于我们之上的、强大到令人畏惧的力量……”他看向拄着绅士拐的白发男人，“伽卡菲斯，这种力量，也是你所掌管的「7的3次方」的一部分吗？”

众人的目光又重新落在白发男人身上。

如果是伽卡菲斯故意制造了这些事件，那么这个人果然还是敌人……

“你的推测大部分是对的，里包恩。”伽卡菲斯解释道，“除了最后一点。”

“干预你们的记忆与行为的力量并不属于我所监管的「7的3次方」法则，而是……另一道‘法则’的力量。”

“另一道……法则？”

本就云里雾里的众人更加迷惑了。

“世界的法则什么的……听起来真像天方夜谭。公主，他说的是真的吗？”γ和太猿、野猿小声问道。

“我……不知道。”尤尼露出不安的表情，“我的祖辈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我……”

“尤尼不知道是正常的。”伽卡菲斯抬起头，仿佛透过广袤的天空看到了什么，“其实我和我的族人们一开始并不知道另外一道法则的存在，就连我，也是因为活了如此漫长的岁月才能慢慢感知到它。跟「7的3次方」法则比起来，它可以说是一道‘隐形’的法则，但从本质上来说，这道法则跟「7的3次方」一样，对我们是有益的……”

有益？肆意操控他们的记忆和行为，这样强大而且无法让人反抗的法则算是有益吗？

众人明显都无法接受这个说法。

“你们无法接受也很正常，但是你们不能否认它的本质，因为它和「7的3次方」法则一样，都是为了维护世界的发展与安定而存在。只不过「7的3次方」法则的作用是孕育生命，而它的作用，则是清除外来力量的干扰。”伽卡菲斯解释道，“一个作用于内在，一个作用于外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才能长久和平地发展下去。”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相当于被伊瑞恩·斯佩多‘干扰’了的世界，所以法则要纠正他所‘干扰’的一切，让世界恢复原状？”里包恩继续分析道，“如果到最后伊瑞恩没有回到这个时空，事情将会照那段记忆中的结果发展下去？”

记忆中的结果……

沢田纲吉等人不禁看向斯佩多兄弟那边，若不是伊瑞恩及时出现，如果真按照那种情形发展下去，他们很有可能已经……杀了D·斯佩多。

“这么说也不完全正确。”伽卡菲斯说，“要解答这个问题，我必须先解释清楚另外一个问题。实际上，这道清除外来力量干扰的法则不同于「7的3次方」法则，「7的3次方」法则通过特定的装置运作，在任何一个平行时空中都存在，从表面上来看「7的3次方」法则似乎是有形的、实体的、可触碰的；而另外一道法则却是我们无法直接感知的，它的力量及于所有平行时空，相当于我们这个宇宙的一道防线。这也意味着它不能像「7的3次方」那样时时刻刻都在运行，润物细无声般推动着世界往正确的方向进化。它一旦运作，对整个宇宙将产生极大的损耗，因此只有在受到外来力量侵扰时才会开始运作。而它真正运作后的结果，你们当中的部分人其实已经看到过了……”

“什么……意思？”

“里包恩、沢田纲吉，还有其余彭格列十代家族的成员……”伽卡菲斯的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最终却落在斯佩多兄弟身上，“你们前段时间去到的所谓的‘未来’，正是法则运作后、世界被推翻重来的结果。”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原来如此。”里包恩脸色变得很沉重，“法则运行的结果，就是从源头开始清理‘伊瑞恩·斯佩多’留下的痕迹，所以世界的时间线才会倒退回他出现的那一年，之后一切会重新来过，是吗？”

伽卡菲斯点了点头：“相当于世界重启，万物归位。为了区别于「7的3次方」法则，或许我们可以为其命名为「归位」法则，如何？”

他的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置身事外般云淡风轻，完全不同于神色凝重的众人——除了满脸兴奋的威尔帝，他盯着伊瑞恩的神色愈加狂热，如果不是现在处于公共场合，他恨不能不择手段把这人弄到自己的实验室来进行研究。

里包恩继续沉声问道：“但是，还有解释不通的地方，既然伊瑞恩的存在被抹去了，那么重来的世界里的人自然也不会记得有过伊瑞恩这个人。但是，我们去到的那个十年后的世界，明显还有一个人——也就是D·斯佩多是记得他的。这又是为什么？”

“确实，D·斯佩多是唯一保留了那份记忆的人，‘我’发现这个事实时也很惊讶，‘我’也很想知道原因。”伽卡菲斯看向伊瑞恩身边的青年，“或许是因为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最长，D·斯佩多被我们的异世界来客影响了……总之，只能称之为‘奇迹’了吧？”

众人的目光又随之落在了戴蒙身上，只是戴蒙的表情异常冷漠，几乎无人注意到剧烈的情绪在他眼底波动了一瞬。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懂，但我想知道……如果那个什么法则开始运作了，祁君……会怎么样？”沢田纲吉艰涩地问道。

伽卡菲斯思索了一会儿，说：“这个问题，说实话我也不清楚。他的存在自始至终被法则抹消了，而他本人会怎样，是生是死？或者被法则视为外来物清除出我们这个世界？对于这些我也一无所知。毕竟，我掌管的仅仅是「7的3次方」，对于另外一道法则我也是一知半解罢了。”

“怎么会这样？”沢田纲吉眼眶酸涩，“太过分了！就因为祁君自于其他世界，我们的世界就容不下他吗？这样的法则，根本就是错误的！”

“真可怜啊，小瑞恩~”白兰似真似假地感慨道。

众人看向伊瑞恩的目光都带上了或悲伤或怜悯的感情，然而后者神色依旧平淡，仿佛大家话题中心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沢田纲吉，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伽卡菲斯说，“但是法则的存在是必要的。打个比方，西方神话中的撒旦、日本神话中的八岐大蛇，听起来似乎只是人类通过想象力创造出来的角色，然而却很可能真实存在于另一个维度的宇宙。如果这样的怪物闯入了我们的世界，你想会有什么后果？”

“可是祁君他根本不会做出伤害这个世界的事情，他跟我们一样，都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啊。”沢田纲吉反驳道。

“不，你太天真了，沢田纲吉君。”白兰抿起唇角，“那个人的恐怖之处，我可是切身体会到了……”

“我有一个问题。”已经从战斗中恢复过来的百慕达脸庞重新缠上了绷带，声音也恢复成了复仇者独有的冰冷质感，但此时他的语气中却透着一丝丝兴味，“伊瑞恩·斯佩多在我们这个世界已经生存了两百年了吧？既然法则视外来力量为洪水猛兽，要为了所谓的世界安定而清除他的存在，那么为什么不从他进入我们这个世界之初便将他清除掉，而是拖到现在呢？这样对宇宙的损耗不是更大吗？”

“非常有意思的问题。”伽卡菲斯微微一笑，“我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看向伊瑞恩，目光饱含深意，“清除外来力量干扰是我们这个宇宙的一道铁则。既然法则有将伊瑞恩这个外来存在清除的能力，为何在两百年前不这样做？为何这两百年间默许了伊瑞恩的存在？难道说法则有自己的一套判定规则，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或许伊瑞恩·斯佩多是规则之下的一个漏洞呢。”百慕达很感兴趣地分析道，“所以现在法则想要修补这个漏洞，对吧？而且，从‘未来’的情况来看，漏洞的确已经被修复了，不是吗？”

“漏洞被修复……意思是……？”

沢田纲吉瞪大了眼，其他人同样是疑惑和凝重的神色。

“法则将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开始运作，我们的时空将会像‘十年后’所呈现出来的景象一样，从两百年前被推翻重来。”里包恩的眼睛被帽檐的阴影覆盖住，“这一切已经注定了。所以，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时空，其实……已经算是一个‘不存在’的时空？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我们，也已经是‘不存在’的人？”

“不存在……？”听懂了的人都不禁后背发寒。

“你的理解是正确的。”伽卡菲斯说，“这是个不应存在的时空，因此在干扰时空的力量——伊瑞恩·斯佩多离开后，这个时空的轨迹会发生错乱，你们的记忆甚至行为被‘篡改’，是很正常的事。我从来没有干预过这一切。”

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有的人脸上依旧是迷惑的神色，有的人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命运，还有的人只是最初感到诧异，最后却恢复了无所谓的神情。

“伽卡菲斯先生。”

伊瑞恩的声音响起，他一开口，立刻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我也有问题想问你，”伊瑞恩从出现在众人面前开始，脸色便一直平静得过分，“一个多世纪以前，巴勒莫大教堂，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他顿了顿，继续问道，“那个时候，你就预见到了今天的这一切吗？”

“不，我没有谢匹拉那样强大的预知能力。但是我对你这样的外来者很感兴趣，”伽卡菲斯唇角的笑意深了些，“在我漫长无涯的生命中，你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灵魂……”

最强大的灵魂……

确实，伊瑞恩能够摆脱死亡，从两百年前活到现在，甚至连大空之炎都无法对他造成伤害，他的灵魂无疑是非常强大的，强大到连「7的3次方」法则也无法制约他。

也许正因为如此，法则才要去制裁这样一个超出世界常理的存在……

里包恩眉头却死死地皱着。

他总觉得还有说不通的地方……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伊瑞恩说，“下一次法则开始运作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众人已经知道法则将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开始运作，但不知道具体是在什么时候。难道这个时间已经确定了吗？

大家不由得屏住呼吸，等待着伽卡菲斯的回答。

白发男人露出思索的神情，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无法给你确切的时间，我只能感知到，大约是在……”

他说出了一个时间，伊瑞恩听后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哦，是吗？跟我的预感也差不多呢……”

“竟然比未来D·斯佩多告诉我的时间提前了那么多……”白兰小声嘀咕道。

如果是真的，距离那个时间……不是只剩下不到两个月了吗？！

沢田纲吉心脏有一瞬间窒息的感觉。

“尤尼小姐，”伊瑞恩的视线落在被家族成员簇拥的少女身上，“能请你帮个忙吗？”

尤尼愣了愣，说：“可以，您尽管说。”

“虽然可能得不到结果，但请你试着帮我预测一下我的未来，可以吗？”伊瑞恩问。

“好的。”尤尼闭上了眼，胸前的奶嘴散发出强烈的光芒，片刻后，她睁开眼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失望的神色，“对不起，我……什么都看不到。”

“没关系，我早猜到会这样了。”伊瑞恩笑了笑，“因为我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啊……不过还是谢谢你，尤尼小姐。”

尤尼突然感到很难过，她的预知能力明明已经没有再受到伽卡菲斯干扰了，她甚至能预知到由复仇者接管奶嘴后的未来，「7的3次方」也依旧能正常运转下去了，为什么偏偏不能预知到伊瑞恩的命运呢？难道仅仅是因为来自异世界，就无法被他们的世界所容纳吗？

“您无法阻止这一切吗，伽卡菲斯先生？”尤尼问。

尤尼是伽卡菲斯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位族人，面对她的时候，伽卡菲斯眼中才有了些许真实的温度：“抱歉，尤尼，我也做不到。原因我之前也说过了，这道法则并不在我的掌管范围之内。”

“什么啊！难道这家伙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吗？”可乐尼洛不爽道，“别忘了当初他对我们下诅咒时是如何欺骗我们的！”

“信或不信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我已经告知了你们全部的真相。再说了……”伽卡菲斯说，“世界重来后，我说过的这些话，你们不会记得的。”

众人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所以说，不管法则过去是如何运行，将来又如何运行，我们都已经知道世界注定要重新来过了。”玛蒙不爽道，“可恶，我存了那么久的钱，又要从零开始了吗？”

“有什么所谓，反正到时候我们都没有记忆了。”贝尔把玩着小刀，瞥了一眼远处的斯佩多兄弟，“真正受到影响的，也就只有那边那两个人吧？”

“嘛~反正对于我来说，只是早一点被小瑞恩杀死，或者晚一点被纲吉君杀死的区别吧？”白兰感慨道。

“可是在重头开始的世界里，十代目和我们是千真万确地死亡了啊……”狱寺隼人烦躁道。

“……”

“既然你早已经知道世界会重新开始，为什么还要组织这场彩虹代理战，还替我们彩虹之子解开了诅咒。”里包恩目光沉沉地盯着伽卡菲斯，“不是白费功夫吗？”

“守护「7的3次方」是我永恒不变的使命，不管世界变成什么模样，除非宇宙终结或者我的生命消逝。”伽卡菲斯微微一笑，“再说了，也许我的内心深处也在期待着一场奇迹的发生呢。”

奇迹……

沢田纲吉握紧了拳头，他忍不住看向伊瑞恩和戴蒙的位置，却发现他俩不知何时消失了。

“我看懂了瑞恩的眼神，”彭格列家族年迈的雕金师塔尔波沧桑的声音响起，“那孩子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不，不可以……”沢田纲吉咬咬牙，“就算祁君接受了，我也不接受！我不想我们的世界变成未来那种模样！……伽卡菲斯先生，真的没有阻止这一切发生的办法吗？”他看到白发男人摇头时，眼光只黯淡了一瞬，又重新燃烧起来，“不能就这样放弃！哪怕现在还没有，但距离那一天到来还有一段时间！我们……我们一定能在那之前想到办法的！伽卡菲斯先生，请你帮帮我们……”

伽卡菲斯看到年轻的大空之子不死心的眼神，以及用希冀的目光望着他的尤尼，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直到事情结束之前我会一直呆在日本。尤尼、沢田君，如果你们还有任何疑虑，欢迎随时来找我，我可以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完结倒计时３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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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异世界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