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轰轰烈烈地下了一刻多钟,待到雨停了没多久先前出门的侍卫就带着一老一少回来了,两人有些狼狈,秦嬷嬷尚有一半衣服是干的,静姝几乎被淋成了落汤鸡,肩上裹了件刚买的披风,里里外外全都湿了一片。
一进院门秦嬷嬷忙不迭地问厨房有没有多余的热水备着,推着湿漉漉的少女急匆匆往后罩房去,叶英听到响动出来见到这副模样皱紧了眉,将去寻人的侍卫叫到跟前问话。
“说是回来的路上下了雨,又遇到了个没带伞的小姐,静姝姑娘就把伞给了,满陇镇出来到山庄的路上也没个避雨的地,直到山庄门房才躲了会儿。”
那么大的雨,莫说没打伞,即便打了伞也没多大用处。暗卫只带了两把伞过去,一把送了人,余下的一把秦嬷嬷拗不过静姝,勉勉强强遮了遮脑袋,静姝自己完全是一路淋着雨回来的。
叶英抿了抿唇,传话厨房晚膳延后半个时辰,先煮些姜汤和热水,让秦嬷嬷不急着忙事。书房的侧窗有些响动,叶英的身形顿了顿,返身走向窗门,窗外的走廊上滴滴答答淋着水,一道身影在叶英走近的时候从梁上落了下来。
“静姝姑娘今日遇见柳家大小姐了。”
显然,这一消息让叶英有些意外,眼底暗暗压下惊奇,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说。
“柳小姐似比日前看着更加……落魄。”
柳家大小姐名为柳夕,是现今霸刀山庄庄主的独女,如今有多方势力关注着满陇镇上的一举一动,柳夕频繁进出当铺典卖饰物早有人偷偷传了消息进来。
“属下去那边看了看,店小二说这几日三庄主的脾气好些了,不再动辄打砸杯具,瞧着心情平复不少。”
叶英沉默了一会儿,颔了颔首,见暗卫也被雨水打得狼狈,便交代他随后去厨房取碗姜汤驱寒再休息。
静姝在房间里换下了湿漉漉的衣服,有些心痛地看着刚买便沾了泥水的披风,罢了罢了。
侍女在门外敲了敲,得了应声后提着热水进来,“赶快擦擦吧,着凉了就不好了,庄主让厨房煮了姜汤,洗完去喝。”
静姝连忙道谢,侍女还要给秦嬷嬷提水,冲她摆摆手就走了。静姝将脏湿的衣服摞到一起,锁好房门就着热水细细地擦洗起来,白皙的手臂上两道鲜红的朱砂格外惹眼,她抬手到近前看了看,两年多过去,这朱砂的颜色分毫不退,那老道长的术法也不知是成还是不成。
临近傍晚的雨让入夜后的天格外凉爽,静姝抱着一摞衣服去井边洗刷,夜风将她纤细的身形吹得忽明忽灭,她抬头一看天上飘拂的袅袅云气,夜里应该不会再下雨了,晾一晾明天早上刚好可以收回去。
水井就在厨房旁边,静姝去的时候也有几个侍女在趁晚间无事洗自己的衣服,见到她连忙挪了个位置,“来啦,我帮你打水!”
静姝有些不好意思地快走了几步,“多谢姐姐了,我自己来就好。”
整个落梅居就属静姝最小,原本每过几年都要换一批年轻又手脚利落的进来,但不晓得是发生过什么事,这一项被叶英拦下了,这十年间居然没进过新的侍女,倒是让她们和静姝混了个脸熟。
大庄主身边的姑娘,谁不想巴结?
静姝一边在账房做工,一边又有叶英在背后做靠山,出入山庄毫无阻碍,像今日这般出去买自己的私用更是她们羡慕不来的。侍女们一边搓洗衣服一边同静姝闲聊,彼此都知道静姝话不多的性格,既不强拉着她进话题,又不至于冷落了她。
“静姝姑娘在不在,有人找!”
突然被点到名的静姝愣了愣,扭头看见侍卫在朝她招手,一时想不到是什么人来找她,湿哒哒的小手在裙子上抹了抹便起身过去了。
到了前院,叶英的书房亮着灯,侍卫指了指院门,示意她等的人在那里。
“静姝姑娘!”
少年腼腆的声音带着欣喜闯入耳膜,静姝看着这个意料之外的人,呆了半瞬才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刘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笑了笑,“今日账房不上工,我跟我娘上街了一趟,我娘买了些饰物,让我挑一个来送你,这阵子在账房受你照顾了。”
说着,一个小心包着的布包递到了静姝面前,隐隐露出的簪头在夜风中微泛着薄光,“我娘说你还在孝期,挑白色的最好,我就选了这个,你……可别嫌弃我眼光不好。”
“额……”静姝看着少年小心翼翼递出的心意,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刘顺见状不由分说便将布包塞到她手里,脚下连连后退直接跑远,边跑边喊:“我娘说了送出去的东西不能收回来,静姝姑娘,明天见!”
静姝在门口呆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守门的侍卫重重一咳才回神,她低头看了看手里这枚白玉琉璃簪,价值应当不菲。
侍卫见她还傻站着,笑道:“那傻小子可是瞧上我们静姝姑娘了?”
“是了是了,我瞧我隔壁王二家的给他媳妇送东西就这模样。”另一个侍卫捂嘴笑道。
静姝一时尴尬,手里的东西烫炙无比,她皱着眉,拿着簪子转身,却见书房门口不知何时立了道颀长的身影,她下意识地将簪子藏到身后,“庄主。”
“方才是何人?”
“是账房刘管事的儿子。”静姝低着头有些懊恼,那刘顺看着憨厚老实,却不想一通喊叫竟把叶英给吵着了。
见到叶英出来,守门的侍卫自觉敛去轻松的神色,恭恭敬敬地微低着头。
小姑娘原本在井边洗衣服,裤腿扎高了半截,纤细的小腿在夜色下莹莹如玉,乌溜溜的眸子含着薄光,给人一贯以来的清透。叶英看了小姑娘几眼,将视线挪到一边,“去忙吧。”
隐隐的,静姝觉得他好似有些不愉。
回去洗衣服的时候静姝心不在焉,年长的侍女看她娇娇小小的个子挂衣服吃力,便帮了把手,催促她早些回去歇息。
但静姝回了房间却没马上洗漱,她看着前面书房亮着的烛光,犹豫了一会儿又去之前好不容易整理好的箱笼里找出今天刚买的衣服。
好在先前没下雨的时候有暗卫帮忙送了一部分回来,不然这些新买的衣服还没穿便要折旧了。
叶英正在案几边参看几幅铸剑的图样,近日来四弟叶蒙对铸剑一事颇有兴趣,整日泡在剑庐学习叶家家传铸剑之术,甚至想亲自上阵给自己铸剑。
铸剑之人对自己所铸的第一柄剑都有极深的感情,叶蒙生得一副怪力却不擅于计算,铸剑师傅们给的方案看得他头大,缠磨了兄长许久才叫叶英松口帮他甄选。
叶蒙今年十五,一身蛮力,一把剑舞得虎虎生风,但是叶家剑法讲究刚柔兼济,他的柔性总是差了几分,叶英想起每次看四弟练剑以后四分五裂的场地不由皱眉几分,却又对他的性子无可奈何。
若是轻了叶蒙铁定不满意,可要往重了去只怕他寻思着有剑身的压制更加不注重剑气的控制,与人交战势必不能长久。
如此斟酌许久,叶英在图样上增增减减,预估了一番剑的重量,也许并不是弟弟的预期,但借此机会让他看清自己的短板倒也不错。
提笔在重新描绘的图纸边写下“敛锋”二字,叶英舒了口气,放下心底的一桩事。铸剑需得三年五载,叶蒙想自己亲自铸剑倒也不错,打磨剑胚的同时刚好一并打磨打磨他那急躁的性子,希望待他及冠之时,剑成,心亦成。
放下笔后,叶英暗暗调动内力活络一番僵硬的脊背,恍然发觉周围有所不同,他一时心惊,侧过身去朝着门边的位置唤道:“进来。”
她几时过来的,他竟没有发觉。
手上仔细地收好图纸,叶英一时没有细看,人影走近才抬眼朝少女身上望去,这才微微错愣。
静姝在外面犹豫过,加上叶英伏案专注不曾发觉她到来,她便索性在门外站着,想着等他忙完了再出声打扰,可谁也不知道这一站就站到了亥时末。
月白的衣裙不争不艳,恰到好处地衬着少女白皙的肌肤,青丝挽了一个小小的髻,簪着一枚嵌了碧玉的云母发簪,五寸长的流苏乖巧地贴在鬓边,轻触着女孩儿柔软白嫩的耳垂。
“庄主。”少女低着头在案几旁跪坐下来,“静姝来赔不是。”
想了想之前的事,叶英一时没有说话。
“今日回来晚了,耽误了庄主用膳,也不曾来道谢。”淡红的唇瓣用力抿了抿,她来之前在房间里认真反省了一遍,把今天发生的所有可能令叶英不悦的事情都想了想,“之前庄主在忙,刘顺过来吵到您了,以后我会同他们说不要上落梅居来找我。”
顿了顿,她又说:“最近庄主这么忙还要记挂我的事,下次我自己会注意的,不让庄主再操心。”
叶英看着面前低头认错的小脑瓜,好气又好笑,也不知小姑娘闷不吭声地竟想了这么多,“不过是些小事,我不曾介意,倒是你上心得很。”
虽然,晚膳前他确实在等静姝过来。
小姑娘往常出门回来见到他在都会来禀报一声,但那会儿她淋了雨匆匆忙忙的,想必还有一大堆东西要整理,这么一解释叶英倒能理解,知道送去的姜汤喝了也就收了心思。
顾心兰去世以后叶英对她越来越关心,有时习惯使然,总会问一句静姝如何。她虽住在落梅居,但饮食起居他却无法处处兼顾,静姝又是个沉闷的性子,有些事她若不说他便无从得知。好在秦嬷嬷心细,当初让她打点落梅居事宜并照顾静姝,不失为一个良策。
“不该让庄主为我分神的。”小姑娘还是嘀咕着道歉。
“无妨。”叶英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同静姝多说,却向她问起另一个人来,“那管事的儿子是你……朋友?”
朋友这个词叶英一时用得生疏,静姝今年十六,身边却似乎没有能和朋友两个字搭边的人,落梅居里还有人能同她放松闲聊,到了外面她几乎对谁说话都是客客气气挑不出错,大抵是顾心兰从小便这般教的。
静姝对朋友这个词同样陌生,叶英突然提起刘顺,她愣了一会儿才道:“是有说过几句话。”
叶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又道:“听闻二弟有意撤换账房的管事,管事的儿子应当也不会在账房多留,你不用太过深交。”
给你们表演一个在双更的边缘大鹏展翅,明天可能就被猎人开枪打下来了orz
我今天奇遇都没摸就跑来更文了啊_(:з」∠)_
而且还得知了一个悲伤的故事,原来庄花每个月会给弟子发月钱的吗!是真的吗!我为什么!从不知道!呜呜哇哇,我这是错过了多少,四舍五入就是一个亿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Chapter 39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