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阮闲舟所言,被带到宅邸后的第三天,司空摘星体内毒素得到控制之后,扎了一整天针,脸上的肿胀就褪了不少。虽然还未完全恢复到那副“猴精”模样,但已不影响交流说话。
司空摘星也不是什么拖沓的人,待今日的扎针治疗结束,就请阮闲舟帮忙将陆小凤叫了过来。
一进门,陆小凤就看见摆在桌上的那封信,有些皱,边缘还有搓磨后的毛边。司空摘星艰难地靠在床边,吊儿郎当地甩着腿,眼睛却一直看向房顶。
听见开门的动静,司空摘星也没看他,自顾自地说:“一月之前,有人雇我去唐门偷一封信。”
陆小凤道:“你不偷普通的东西。”
司空摘星道:“但那一封信可以换十万两银子。”
陆小凤小小吸了口气:“十万两?”
扬州城内最好的酒楼包一桌好酒好菜,最多也不过是二十两。恰好司空摘星是个喜欢好酒好菜,却不喜欢直接偷钱的人。
十万两,足够他潇潇洒洒地吃喝玩乐一整年。
“你就去唐门偷了信,却被下了毒?”陆小凤接着问道。
司空摘星说:“偷信很简单,但唐门的机关之术确实让人防不胜防。我被发现了。”
陆小凤便问:“于是你和唐门的人打了一架?”
司空摘星笑了:“我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为什么还要和他们打架?我当然是想方设法地跑了。”
陆小凤却道:“但你不知不觉就中了毒。”
司空摘星摸了摸鼻子,这次没什么话可以说。
陆小凤叹了口气,却问他:“那你为什么不将这封信送给雇主?”
司空摘星苦笑起来:“因为我不知道雇主是谁。他只让我五月初五,将这封信带到洛阳去。”
陆小凤怪叫起来:“五月初五?可如今才刚刚入春,还未到三月!”他已经想到为什么司空摘星要找他帮忙了。
果然,司空摘星道:“所以,我把这封信放在这里了。”
陆小凤转身就要离开房间。光是听司空摘星这几句话,他便觉得有个大麻烦放在自己面前。哪有人会主动往麻烦上面凑?
司空摘星哎了两声,急道:“原本我只是想找你打听一下消息,没想把这件事推给你!可现在,我身上还有些发麻,这信留在我这里就是个祸害!害了我可以,害了这宅子的人怎么办?!”
陆小凤停了下来,没有转回身,司空摘星见状,连忙又道:“那位雇主给我的银子,下面有官府印记!”
陆小凤霍地转身,对司空摘星怒目而视:“这样的麻烦,你怎么净想到我?”
留有官印的银子,要么是各个地方将要上交给朝廷的税银提前做了记号,要么直接是从官府流出的朝廷官银。
陆小凤真是又气又笑:“这等烫手山芋,你怎么敢接?莫说十万两,便只是十两,官府就有理由通缉你这个偷银大盗!”
司空摘星苦笑道:“那官印的底已经被熔了,若不是恰好遇上我,别人也发现不了。”
能给出官银的雇主,却要找一个江湖大盗,去一个江湖门派偷一封信。这封信到底是什么内容、又是谁写给谁的?
陆小凤冷不丁问道:“你有没有拆开看过这封信?”
司空摘星咬了咬牙:“我倒宁愿我拆开看过,就算死也当个明白鬼!”
司空摘星虽自称是“偷王之王”,可他却也算个重诺之人,雇主要的东西,哪怕他再好奇、再想知道,也绝不会主动去偷拆、偷看。
像此时,他后悔的模样也不是假的,但这封信哪怕有了毛边,却仍没在他手里被拆开过。
陆小凤也知道司空摘星是怎样的人,他不算是个好人,但也不是个坏得彻底的人。
所以陆小凤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司空摘星正色道:“把这封信带到洛阳去,找个地方埋了,务必要埋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陆小凤恍然,只觉得好笑。提前将信带过去,藏在没人找得到的地方,那待到五月初五,信在不在洛阳?当然是在的。司空摘星有没有完成雇主的要求?自然完成了。
陆小凤走到桌边,拿上信,这就准备离开。走之前,他问司空摘星:“那你现在要做什么?”
司空摘星这次是真的有些心虚了,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陆小凤:“就……养养身体?再……赔小姑娘几坛酒?”
陆小凤冷冷看他,看得司空摘星咳嗽了好几声。
原本,年小鹿是准备要抓着司空摘星赔酒的。可是被这突然毒发一吓,年小鹿当真被阮归云拎着跑腿忙怕了,再不敢提赔酒的事。
再加上就在她和哥哥出去找酒的那天,温折枝就重新找来几坛玉露酒埋了进去,现在就算是司空摘星想赔,也再没地方去埋了。
更何况,现在几个孩子的关注点也不在酒上面。
鲤素兴致勃勃,一会儿拉着茸茸帮她找布,一会儿又去缠着温辞秋要涂料。剑舞台还没彻底完工,她就已经把地板上的花纹、台子边的装饰,叭叭念了个遍。
年小鹿和年小熊向来喜欢跟着她们跑,一群小孩子一会儿跑进一会儿跑出,四个人就把整个院子闹出了四十个人的热闹来。
花满楼是一个瞎子,但如果有必要,他也可以成为一个聋子。
比如司空摘星寻陆小凤谈话时,以他的耳力,留在房里定能听见他们在聊些什么。但他一向是十分识趣的人,司空摘星愿意向陆小凤求助,却不一定需要花满楼的帮助。
所以他早早便走出房门,感受轻风、感受流水,还有这生机勃勃的人间气。
几个孩子不常抬头看大人们的脸,花满楼的行走坐卧又与常人无异,乃至直到现在,他们都还不知道花满楼看不见。
其他大人都在各自忙碌,就显得花满楼这个坐在院中的人尤其无所事事。
鲤素又是个不怕生的性子,她想将茸茸找来的红色长涤挂到树上,小跳了几次都没丢上去,便向身边唯一的大人求助。
花满楼微笑着,完全按照鲤素的要求将长涤挂上树梢,半点看不出来他眼睛不便。
鲤素抬着头又比划了半天,又将剩下的长涤量好尺寸,继续请花满楼出手,一条一条挂了上去。
小朋友指挥得清楚,花满楼自然能够完美达成鲤素的小要求。等到最后,好好一棵青绿色的参天古树,愣是被红色的布匹衬出几分活泼柔和的样子。
鲤素满意点头,又央着康宴别从库房中找来一口大鼎,正正放在这棵树前。年小鹿和年小熊一人拎了一个小桶,也不知从哪里挖了些泥土和沙砾来,照着鲤素的安排倒入鼎里。
鲤素满意地点头,兴奋地指着树和大鼎说:“我听说呀,活得越久的树就越有灵性。我和师姐去过的好多地方,都会把村子里最大的那颗老树供奉起来,祭祀、许愿,还有村子里的各类活动,都会在树下进行。”
她双手合十,故作矜持地拜了拜,笑嘻嘻地到:“今日可是春社日,本就该来祭社神的!社神啊社神,虽然我们还没来得及准备供奉之物,也还没有做好饭菜、备好酒,但是也请您保佑我们!”
说罢,她又扯着茸茸和年家兄妹,偏要他们也一起拜一拜,丝毫不管她们三人本都不是中原人,一人拜的是明尊、另外两人拜的是女娲与祝融,与这拜灶神的习惯毫无关系。
可小孩子之间,本就图一个热闹,嘻嘻哈哈地随性拜完就又跑远了。沐晴柔自厨房走来,端了一盘酒菜摆在大鼎与树之间。
这一整院子的人,恐怕也只有陈留出身的沐晴柔、常年跟着师姐到处乱跑的鲤素,会有这么个祭社神的习惯。
沐晴柔还找温折枝要来了一把香,就放在大鼎旁边,谁都可以抽几支来拜一拜、求一求。
见她们布置得有模有样,原本打算向主人家简单辞行直接离开的陆小凤停在花满楼身边,声音中带着一些稀奇之意:“这么一摆,倒真不像是江湖人的性子。我们这些江湖人啊,风波里翻来覆去,不是在奔波的路上,就是在比斗练习中,恐怕也没多少人参加过春社吧?”
花满楼却笑着摇头,从容地抽出三炷香,用沐晴柔特意放在旁边的火折子取火点燃,诚心诚意地拜了三拜,又奉上香。
他说:“便是现在没有机会参加社日,难道幼时就真的隔绝在众人之外,连一点来往都没有吗?总是经历过的。况且只是三炷香,求个心安而已,你不来拜一拜吗?”
陆小凤自是不信这些,可一想到这两天倒霉的司空摘星,又觉得自己拿了他带了许久的东西、还接手了一个大麻烦,兴许……也沾上了几分霉气?
陆小凤苦笑几声,也取了三炷香,向这棵郁郁葱葱的大树拜了一拜,心道:若是真能求得几分保佑,只希望这一路前往洛阳,千万莫要再生什么乱子。
系统提示:您已添加【许愿树】,可进行每日许愿,可触发特别奖励。
**
社神就是土地神,搜了一下才突然反应过来其实以前看诗啊看小说啊也看过的蛮多的……在家园许愿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呢x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13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