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走了,带着司空摘星交给他的一个麻烦,还带着灵犀让他收好的另一个麻烦。
也不知会不会有哪个午夜梦回突然惊醒,为什么这些麻烦总是找上他,而他又总是接下了这些麻烦。
且说现在,华灯初上时,温辞秋与阮闲舟抬出了好几架桌案,就在这被装饰起来的祈福树下围成一圈,当中留了一片空地。
温折枝与沐晴柔有说有笑地端来酒菜布桌,阮归云提着食盒,食盒里一层又一层,装的都是不同花样的点心。
点灯的事交给了几个小姑娘,也没什么齐齐整整的规矩,全凭她们喜好,想放在哪便放在哪。这一盏灯上贴的是蝴蝶兰花,便放在花草旁边的小道上;那一盏圆如明日,便架得高高的,放在灯台上。
这样的灯光,灵犀只要不盯着火焰看,便不会对她的眼睛造成影响。
灯光重重,人影憧憧。灵犀被温折枝带到最靠近祈福树的桌边,便当作这是主位了。
鲤素手里还提着一盏小竹灯,想了想,露出一副狡黠的神情,纵身跃到那片空地上,对着灵犀就道:“灵犀姐姐,虽然现在剑舞台还没建好,我手中也没有剑,但用这灯,也能来一场剑舞,要不要看看呢?”
鲤素手中的提灯灯柄很长,若是没有挂着竹灯笼,用来充当短剑也未尝不可。
可鲤素要的就是那盏竹灯笼。
见灵犀含笑望着她,鲤素站稳,双手一抬,一手提灯、一手空置,剑招起式便已摆了出来。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她出手又急又快,当真有雷霆万钧之势,腰身回转间收发自如,倏而向前,倏而后退,时而柔美,时而凌厉,空手递出时甚至带起风势,将不远处的祈愿树引得长涤飘飘。
竹灯笼上下翻飞,火光闪烁,却始终没有熄灭。
灯影、剑影,重重叠叠,好一场以灯舞剑。
突然响起一声急促笛音,温折枝的乌木笛横在唇边,配着鲤素的动作随性吹奏起来,同样端的是迅捷激昂。
也不知是否早早料到这一出,附近随意放着数种乐器。如温辞秋拿起了琵琶,茸茸抱起一面半人高的鼓。年小熊与年小鹿自己平日里用的便是虫笛,此时不特意吹出控制虫蝎的音节,竟也是一曲动人曲调。
所有人都随性而奏,配合默契,连康宴别都拿起木筷,时不时敲一下酒杯,全当自己也在参与。
这动静引得司空摘星都躺不住了,扯着还有些麻软的身子,一步一挪,直往小院中去。
待得琵琶与笛音共同迎来一个促音,所有乐器默契地停下,鲤素仍在正中,缓缓做出收势,将提灯斜抱在怀中,竹灯笼晃晃悠悠,仅剩的一点火光明明灭灭。
“好!”康宴别大喝一声,手里连连敲起酒杯,此时听起来却有种恼人的嘈杂。
这一声直把灵犀逗笑了,笑骂道:“你读书读了那么多,夸奖的话就只会这么一个字?就没有别的感想?”
康宴别莫名:“感想就是‘好’啊,难不成我说一个字还不够,得说‘好好好’?”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忍不住笑了。
连花满楼都忍不住出声,笑道:“这一场舞乐合奏,确实当得起一个‘好’字。”
康宴别转头看他,没忍住好奇,问道:“恕我冒昧,花公子是怎么品得这场舞的?乐我倒是能想得通……”
花满楼坦然地指指耳朵:“出剑之声、收剑之声,我都听得一清二楚。剑声与乐声相和的韵律,着实美不胜收。”
康宴别哇了一声,真心实意地夸赞道:“你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
空地上,鲤素已经抬着竹灯笼和茸茸一起嬉笑着跑走了,年小鹿却好像来了兴致,想要给大家展示一下南疆的“祭五仙”,被温折枝又骗又哄地叫走了。
阮家姐弟对视一样,笑着互敬一杯酒,长啸一声到了场内。他们北天药宗不祭社神,但会与山中各个部族一起祭巫。这祭巫的舞蹈人人都会,自然也可以在此时此景下展示一番。
康宴别兴冲冲地看着场内,和灵犀小声说道:“中原好玩的东西真多呀,我们东海有什么?”
说罢,自己数了数:“我们家会拜泥兰神树,你们尹家拜的好像是……八卦?方家……方家拜什么?”
他突然又唉声叹气起来:“唉,好像大家都是各拜各的,如果不开霸王擂,咱们就没什么好玩的了。”
“方家不是正在谋划召开新一次霸王擂?子游还来问过我,应该不会太久了。”灵犀接话道。
康宴别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什么什么?怎么没有人和我说!就算我武功不好,我也可以去海选赛试一下呀!总要给我一点参与感吧……
“灵犀,你说这次举办霸王擂的话,子游哥会不会又是第一呀?拓哥也不是没希望啊,还有你们家‘术法第一人’的青羲哥,我反正是想不出办法来对付他……
“还有啊,会不会给中原武林的高手发邀请贴呢?以前好像听子游哥说过,他倒是很想找更多的高手来参加霸王擂,不然他都没什么对手……这么听起来好可恶啊子游哥!……灵犀?你在听我说话吗?”
吵,但是吵得早就已经习惯了。
灵犀故意摇头,含笑道:“没听,你要不再说一次?”
康宴别一脸憋屈又委屈的:“灵犀——!”
灵犀自然是偷笑不止,举起酒杯就朝着祈愿树拜了拜,将酒液倒在树下的福鼎里,也算是献上祭品了。
突然间,灵犀心中似有所感,她瞧着这棵被挂上红涤的祈愿树,倒真察觉出几分灵性来。
她指着树对康宴别说:“若是记得,每天都可以来拜上一拜,兴许真的能遇上什么好事情呢!”
这听着就像是什么哄人开心的话,但若是灵犀说的,连坐在旁边只听了一耳朵的温折枝几人,也将“拜祈愿树”一事记进心里。
今夜当然是不禁酒的。
连司空摘星都在几位医者的默许下,顺了一坛子酒在手里。
司空摘星自顾自地坐到花满楼旁边,毕竟陆小凤不在,这院子里与他有点关系的,也只剩下花满楼了。
这宅子里的酒似乎都是自行酿造的,酒坛子也都没甚区别,只能凭酒香和味道来分一分,这坛是米粮酿的、那坛又是果子酿的。
司空摘星手里的这一坛显然是粮食酿的酒,一股醇香引得他不住吸气,又不舍得牛嚼牡丹般狂饮而下。
年小鹿举着一条小蛇,追着鲤素呼啸而过。阮闲舟的百草卷摊开搭在桌上,领着年小熊一样一样地认识工具和药材种子。几个姑娘家却在举杯对饮,笑闹不止,喝的好像不是酒,而是没什么感觉的水一样。
司空摘星坐在边上看着院里的人,连连对着花满楼感叹:“太可怕了,这个地方真是太可怕了。”
花满楼微笑着,不接话。
但哪怕花满楼没有回应,司空摘星一个人也能说下去。他小声数着:“这院子里,西到关外,东到海上,北到雪山,南到苗疆。东西南北的各族人,全都高高兴兴地住在一起,这要放外头,不说是话本故事,恐怕都没人敢信!”
“给我扎针的那位阮大夫,瞧着温温柔柔的,可一针出去,就把扰她清净的飞虫定在墙上,这准头、这手劲,武功定也不弱。”
“还有刚刚表演的那小姑娘,年纪这么小,剑却已经使得极好,假以时日也定能在江湖上留下名号。”
“还有那终日在院里运作的机甲人,轻轻松松就能搬起数百斤重的木料、石料,看着就尤为可怖。”
司空摘星叹着说:“最可怕的是,这酒当真香醇得很,这一杯下去,连我都有种找个地方定居的想法了。”
借着祭社神的名头闹了半宿,几个小的就已经摇头晃脑,只差就地一趟,人就要睡过去了。看得温折枝好气又好笑,赶小鸡一样把他们赶回房间。
二月的夜晚虽已有些回暖,却仍然能把人冻出问题来。回房之前,温折枝与沐晴柔又压着所有人都喝了一碗姜汤,既醒酒又暖身,这才把人放走。
杯盘狼藉,却也再懒得收拾,只待明日梦醒,再做处理。
第二天早上,众人果然都起晚了一些。
茸茸迷迷瞪瞪坐起来,想要去练刀的时候,才发现天光已然大亮,比她平日练刀的时辰晚了不止一点半点。
鲤素也被分了个房间,就在茸茸隔壁。只听她打着哈欠过来敲了敲窗,声音还有些发闷地:“茸茸,你起了吗?灵犀姐姐说一会儿有客人会来,要你收拾一下去前院等着!”
“哎!起来了!”茸茸瞬间清醒,连忙起身换衣洗漱。灵犀指名要她去前院,必然是因为这客人与她有关。
小姑娘动作极快,不一会儿就开了房门,笑嘻嘻地扯着鲤素往厨房走。
经过那颗被鲤素装饰的祈愿树时,茸茸还下意识地拜了拜,心道:只盼着今日来的客人,莫要是像胡王夫妇那样无理取闹的人就好。
中秋节放个假,摸两天鱼打游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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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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