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邸所在偏僻,附近也没有其他宅院、庄子,因此只要见着有人过来,大多就是来寻这座宅邸的。
趁着不知是谁的客人还没来到,茸茸手持双刀,就在宅院外的空地上,与鲤素的双剑叮叮咚咚切磋起来。
鲤素内功心法属阴性,茸茸则为阴阳交加的混元性内功,若是认真打起来,内功心法上说不上谁更占优。
但此时显然也不为真打,多是互以招式对阵。不运转内功,刀劲、剑气之流自然也失去效用,两人刀光剑影全在近身挥舞。
茸茸的刀法以挥、劈为主,鲤素的剑法却主打挑、刺,常是茸茸猛劈之下鲤素凭身法躲避,同时角度刁钻刺出一剑,茸茸又迅速跳起,折身回挡。
两人出手速度都极快,切磋的声音引得年家兄妹过来看了一会儿,眼花缭乱晕头转向地又跑了。
蓉蓉的身法受宅邸里各派指导,也算练得不错。但自来到中原后,也没有机会再去学习更高一层的内功与刀法。若是只拼刀法,变招自然是比不过有师长随时指导调整的鲤素。
打着打着,鲤素摸清楚了蓉蓉现在的变招规律,双剑一挡一送,已然将双刀压制了个彻底。
突然,茸茸听得一苍老妇人厉声道:“蹲下,左刃打她下盘,右刃回旋收势。”
鲤素剑式自上而下,正要把茸茸继续向下压,这话自然不是对她说的。茸茸下意识听从指挥,以平日里练出的身法稍作躲避,左刃向前平挥,逼得鲤素前翻一跃,右刃向后回旋时却正好对上翻在半空难以调整姿势的鲤素。
茸茸一惊,硬生生停住了右刃的挥势。这一刀过去,鲤素身上少不了添一条刀伤。
鲤素也被吓了一跳,先前打得太顺,突然被变招反击过来,尚且有些反应不及。
刚站稳,鲤素就把双剑向身后一收,连声夸道:“刚刚那个变招当真不错!以后如果碰到类似的情况,茸茸你也要记得这一招,就算不能正好打到人,也能让自己从压制里解脱出来!不过我得想想如果再碰到你这招要怎么躲了……”
茸茸甜笑了一下,也夸了好几声:“还是小鲤鱼你比较厉害!你出剑的位置和速度当真难对付,不愧是你!”
说着,茸茸转着头向四处看,可是院门之外除了她们俩,连鸟鸣都没再多一声,刚刚那一句话就像是幻觉一样。
茸茸想了想,便朝四方拱手道:“先前多谢前辈出言指导,我家主人早早命我在此等候客人,若是贵客上门,还望现身一见!”
鲤素有些疑惑,却也没在此时发问。茸茸说的“出言指导”,她刚刚可没听见,是传音吗?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马车车轮滚滚之声远远传来,慢悠悠地停到院前。
鲤素好奇地伸着头看,若是先前马车当真距此地这么远,那马车中人是如何看到她们两人切磋、还能给出指导的?难道这位客人的武功当真厉害到这种程度?
驾车的是一个戴着斗笠的老仆,身旁坐着一个小姑娘,瞧着与年小鹿年小熊差不多大。待车停稳了,老仆又取了马凳,车内的人才缓缓出来,刚见了风,就是一阵咳嗽。
来人正是茸茸在医馆见着的那对老夫妇。
此时两人再未作普通打扮,倒是隐隐有些富贵之气,这倒让茸茸觉得理所应当。
老先生主动上前,也不因茸茸年纪尚小而有所轻视,温和有礼地道:“在下夫妻二人听得医馆郎中介绍,贵府上有善于解毒的医者,因我夫妻二人寒毒入体,久困于此,听得消息便觉惊喜不已,如今冒昧拜访,还望小友通传一二。”
茸茸歪着头道:“我家主人早早命我在此等候,说有客人上门,此前并未见到其他人,想必主人让我等的就是二位了,老先生、老夫人,请同我来。”
说完,茸茸并着鲤素就转身向内带路,没看见在她们身后,夫妇两人对视一眼,面上表情不变,眼神却是沉了不少。
老妇人轻咳一声,命驾车老仆去附近寻个空地置放马车,却将那小姑娘叫了过来。她声音压得极低,除了面前的小姑娘,谁都没有听到:“若是一会儿出了什么意外,你便是凤阳临淮阁楼主的小女儿,从没有出过海,记住没有?”
小姑娘欲言又止地望着她,眼睛有些泛红,却还是用力点头,之后又低着脑袋,像一个胆怯的下仆的孩子,隔了好几步跟在主家夫人身后。
茸茸引着客人去了前院厅房,却看到阮闲舟与沐晴柔已在此处等候,便蹦跳着凑过去,笑问道:“沐姐姐,闲舟哥哥,是主人让你们过来的吗?”
沐晴柔捏了一把她那猫儿耳朵一般的发髻,也笑着答道:“对,你家主人又在未卜先知,哪有客人还没上门,先说别人需要找医者的?我们这些人啊,若是无人来找,才是天大的好事。”
阮闲舟朝两位老人点点头,也不多作寒暄,将百草卷往桌上一摆,就是一个脉枕。
未卜先知?夫妇两人又是对视一眼,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若是他们想到的那个人,或许……此番上门求医,真的能取得一个好结果。
阮闲舟与沐晴柔轮流给夫妇两人号脉,得到的结论与医馆郎中的结论差不多:老夫人体内寒毒不重,尚可凭借功力慢慢化解,只需一定时日便可自愈;老先生虽然内力强劲,但寒毒更加深入经脉,若不借助外力,已然无法化解。
听得此话,早已知晓这个情况的夫妇二人表情不变,果然,沐晴柔接着道:“这寒毒虽然已入经脉,但并非无药可救,恕我冒昧,老先生脉相有如壮年,当是内力卓超,可否运行内力让我等一探?两位也当知晓,普通人只能通过药物与器具治疗,习武之人却有内力辅助,若恰好内力与药物作用相合,有当事半功倍之效。”
老先生还未多言,老夫人便已双眼含泪,连连点头道:“自然,自然是听姑娘的!只要能够治好这寒毒,姑娘想要什么尽可提出,我们夫妇二人必定全力满足!”
沐晴柔笑着摇摇头:“不必如此,若有疾厄来求者,我等医者自当尽心尽力。还望老先生移步客房,让闲舟替您探一探内力。”
老先生跟着阮闲舟前往西苑,老夫人本想跟过去,却被沐晴柔拦了一拦,只道:“老夫人,还请往这边来,主家请您入内相见。”
见老夫人有些犹豫,沐晴柔再次暗叹灵犀的料事如神,只笑着道:“主家姓尹,名灵犀,她道只要您听到她的名字,便不会再有怀疑。”
果然如此!听得灵犀的名字,老夫人心下一叹,倒是对传言又信了几分,便也不再犹豫,跟着沐晴柔往内走去。
茸茸左望望,右看看,到现在都不清楚为何灵犀一定要由她来接待这两位客人。见他们跟着两位哥哥姐姐分开走了,茸茸朝鲤素做了个无奈的动作,又朝门外努嘴,两人便也一左一右,凑到那跟着老夫妇一起进来的小姑娘旁边,嬉闹着夹带着她进了院子。
大人的事情,大人们自会处理好,她们这群小孩子只要学会怎么玩,就足够了。
灵犀与康宴别站在书房里,面前立着一副地图,东海各个小岛标写得清清楚楚,中原却只勾勒出大概轮廓,将各郡之名写了上去。
康宴别手里拿着康家用作武器的骨杖,用杖尖在地图上点来点去:“灵犀,咱们还有哪个岛没去玩过?等你在中原的事情做完,咱们顺着去玩一遍?”
灵犀白纱覆眼,撑着下巴坐在桌案上,悬着腿一晃一晃:“东海这么大,也还有小岛尚未探明,有些岛也有主人家驻扎,哪能想去就去?”
康宴别嘿然一笑:“出发之前,请你们尹家占上一卦,我们该往哪走、该几时出发,便就定是没有问题的。”
沐晴柔领着老夫人到书房的时候,灵犀与康宴别又因为“卜卦到底灵不灵”吵起嘴来,灵犀道尽信卦不如无卦,康宴别反而是信卜卦结果的那个。
眼见有不认识的人到来,康宴别立马收了声,只是疑惑地看了好几眼这位老夫人,小声道:“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老夫人苦笑一声,表情变得有些怪异,倒也不再掩饰,以清亮柔美的声音道:“若非两位医者均未提出异样,在下恐怕要怀疑起自己易容的手艺了!”
沐晴柔也面露惊讶,虽然先前号脉时确实察觉到夫妇两人脉相平稳有力,不似年迈之人,但想着或许是武功高强、身体康健所致,丝毫未曾怀疑这两人竟是易容前来。
毕竟不只是面容,甚至连手上的皮肤、走路的姿势、说话的方式,都毫无破绽。
康宴别又左左右右看了半天,虽然觉得有些别扭,可还是没认出自己那种熟悉感到底来自哪里。
老夫人缓缓站直了腰,并未撤去面上易容,但眉眼神态间稍作变化,竟是露出几分出尘之感,倒真应了一句:美人在骨不在皮。
她款款一拜:“在下黛绮丝,夫家韩千叶,家住东海灵蛇岛,见过小半仙、康小少爷。”
康宴别一愣,不敢置信地:“灵蛇岛?您……您是那位美得不像人的岛主夫人?!”
灵犀一脚踢在他腰上:“会不会说话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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