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没有停止,,,
沉沉浮浮,被裹挟在漫无边际黑色暗流里,平淡的、深刻的、不愿回忆的、刻意忽视的,鲜亮片段从身边经过,或长或短,如强制剧情般猛地蹦出。
人群、擂台、名剑大会……记忆开始闪回:
——侠客岛——蜀中——龙门——广陵邑——
他沿途逆流回溯,山岳,残阳,大海,荒漠,画面变迁,直至陇西乃至更远,西域丝路上,黄沙盈天的鄯善古都。
争执、冲突、嘲弄;和解、失责、劝慰;
…………
苍山的美酒,融化的冰块,堆叠的糖纸,冬夜的烟火,失落的贝壳;还有空空荡荡的广陵邑30号,和他一样被遗弃的球球。
Skip·、·、·、
[!][!!][!!!]
不可跳过,不可跳过,不可跳过,
往事变得有了重量,榨取着他本不充沛的情感,上升的情绪抑制着求生的本能,那些开怀的、窘迫的,羡艳的、眷恋的,怀疑的、执固的……;头顶愈来愈沉,超荷的负重,将他下压至无法观测的深渊。
“——你疯了!”当意识终于从混沌中破出,挣开无尽的洪流,他反变得像条脱水的鱼,忘记如何获取氧气,刻在生命编码最底层的恐惧如同方才席卷的黑潮,湿湿嗒嗒地浸了一身,透入骨髓。黏腻的寒意再次唤醒他的感知,他开始挣扎着大口喘息,在怖畏与愤慨后知后觉地挂上脸时,最终唐禹发出了无声的尖叫。
*
阴阳逆转,晦去明生。
谢逸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荒墟以北,随日现天亮,黑沉之色逐渐退却,这方孤立的断绝之地仿佛只是不经意地打了个盹。
而方才的梦魇像一出荒诞不经的默剧,裹挟着铁锈与硝石气的“黑潮”吞噬起整个沧溟绝境。
天地失色,只在一瞬,惊惧与绝望却被无限拉长——
十尺,七尺,六尺,他竭力伸出双手,企图缩短足够交握的距离。
一步,只差一步。
一步开外,一步之遥……
狂躁的气流打向面门,戾风裹挟着盐水与碎石从脸颊擦过,他不顾罡风的撕裂与臂膀暴起的青筋,极尽可能地俯身向前,抓住近在咫尺的同伴——,短短一瞬,三十六刹那,谢逸眼睁睁地,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无求血肉模糊,溃散成碎片;然后是山石、草木、巨浪,连同自身的呼喊皆迸散作微尘,连成一片无望的灰,照不进光的阴翳。
此等冲击之下,身体亦是愈发难以承受,他顶着肆虐撕扯的风暴,忍受着灌入身体的剧痛,不时便被抽干了力气,未等尘埃落地,天、地、沧溟,终被湮灭在不可名状的“黑潮”里。
“唰——唰——唰——”,死灭般地沉寂消散在这场梦魇里。
北方的潮音乘风而来,穿过耳廓,撞上鼓膜,伴着他如擂般的心跳,于耳畔回荡不休。谢逸下意识看向身旁——完整的,温热的,一个活生生的,呼吸起伏着的燕无求。
世界再次有了声音。
“噩梦终于结束,多好啊……”
紧绷于脑中的弦骤然断裂,他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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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场梦吗?
不,不是,他知道的。
天行溯洄,万象更新,一切虽溯回至“黑潮”降临前,但似乎有什么变得不同,那些被忽略的……他挣扎着醒来,颤栗起身,举目远眺,水蓝色的风障如剥落般呈现于前,这是——?
“当变量出现,参数失衡,虚实二度相融,届时生机与死气交织,会刮起毁灭的风暴,”耳旁传来低语,有人喃喃,“原来竟是这样。”
“甚么?”谢逸蓦地回神,转身看向燕无求。
他没有理会,兀自说道:“逻辑演绎链的断裂,将促成难以预估表现形式,加速虚境的崩塌,”
加速着虚境造物的堙灭。
终于他将视线放回满腹疑问的谢逸,瞳中目光如炬,“如此一来,藏锋姐所指的‘难以预估的表现形式’正是此前暴动的乱流,所以我们看到——失控的乱流汇成肉眼可见的“黑潮”吞噬掉如网络般编织在整个沧溟岛上的虚拟战场。”
他到底在说什么?
谢逸更懵了,而且……
什么时候,姜藏锋给他偷偷开小灶了!?
“等等,能说点我能听懂的吗?”
“原本我们眼前的异象因虚实交叠而生,当支撑幻境运行的根基受到动摇,相应地维持‘风障’的效力随之减弱,而曾经藏在假象下的冲突自会浮出水面,”黑潮”褪去后,幻境隐藏下的逻辑演绎矛盾如今终得以显现。
在如此斑驳又割裂的奇景异象前,指向风障的手正在不自觉地颤抖,昭示着身体中那股抑制不住的兴奋。
“这表明实境与虚像的结合不再如从前紧密,更极可能意味着,”他话音一顿,看向远处耸立的祝融火山——
“两个世界开始分裂了。”
这个静卧在沧溟岛上的庞然巨物直插琼霄,给这座海岛留下的只是无尽的沉默,深红的表面是风化后的氧化铁,在缥缈的层云后若隐若现。
穹窿之上,料峭寒风穿袖而过,将豆大的两粒身影吹得摇摇欲坠。
“你疯了!——”
就这?就这??
想当年龙门,她还……也罢,好汉不提当年勇。
“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目光如鹰隼,言辞更是锋芒犀利,不留一丝情面,“不就一次紧急回档,吓傻了?”
真像个发狂的傻子。
也对,他一直就,一个天真透顶的傻子,一个逐渐放下警惕,疏于锻炼的憨货。
善良有余,而能力不足,同情心泛滥,行事总是瞻前顾后,却对认定的事有种莫名的执着,死守着所谓的公理、大义,自欺欺人地等一个缥缈的可能,守望一个遥不可及的未来。
在他之前,她从未见过如此痴愚之人,在广陵邑毗邻二居的日子里,她慢慢卸下他的心防,试探他的底线,不断尝试后,更看见了他的纠结,看到了他的矛盾,看清了他的内疚,她能感受到他内里的懊恼,让她不禁感慨生命的奇妙。
欺负人的损事做多了,多少还是有点愧疚的。她有时也会心生怜悯。但过分共情别人,只会带来不幸,毕竟有谁能真正同情她呢?
【地图】[姜隐]:“破防了?”[黄鸡大笑.jpg]
作为一个“人”,却被告知由执念而起,在生命一开始她的经历就是缺失的,她不知道所谓的执念究竟从何而来,她找不到过去,像个无辜的囚徒,却被莫名判处监禁的无期徒刑,荒唐地关在这方天地。她委屈、迷茫、不甘、愤恨,为什么偏偏是她?又为何让她忘记?她不明白,解不开,她出不去,永无止境。
她只剩下执念。
在真正如愿,彻底现实她的目的前,她不比眼前人,很难有为天下公的胸怀,她的目标很小,从不广阔,除了自己,容纳不下更多。从一开始为弄清真相,应约赴龙门,寻找自己出现的真相与来处,再到逐步摸索出离开的办法,真正踏上她的归途。
但这不代表她不具同理心,即便构建身躯的非血肉,仅是串数据,她依旧会在狭窄的范围内,给予“朋友”最大限度的宽容,纵使她自诩从不是他们的同路人。所以她理解唐禹的选择,开始理解在他立场对电子生命的渴望。
但也只是理解。
因为只能到理解。在过去的交集中,她尊重他的理想,包容他的错误,容忍他的伪善,宽释他犯下的罪过,尽可能忽视那些不痛不痒的手脚,甚至会有点恶趣味地喜欢看他闹别扭,但这些,却不代表她会退步妥协,背离初衷,违抗自身意志,抛却生命的谜题,放弃对真相的追寻。
其实本该有更温和的解决方式……,或许会有。
只是他不该,不该扰乱她的计划,不该越过雷池,趁机说教,不该挟情感乱人心智,阻碍他人关乎人生的决定,以致其面对长久以来的梦想,亦变得犹豫不决,心生退意。
这是她的底线。
这个世界没有容错率,所剩不多的时间不会宽容复杂的情感,她不会教唆他人作出选择,更没有立场代他人选择,但却自认坚定,能让自己做一次绝对理性的切割,等一时的冲动散去,每个人自会在合理的,既定的道路上前行。
于是她终于下定决心。在那一晚,上门找到了他。
过程与手段的正当性在成功与否面前都不重要,谎言总是那么无足轻重,但她是个好人,所以只说一半。
欺瞒,哄骗,利诱。
半真半假前,只要再稍加些演技,就足够编织好诱人的陷阱。感谢于老实人的天真和善意,还有他那一丝丝的侥幸心理,让她安排好的计划在一开始就推进得无比顺利。
立场带来的冲突是不可避免的,她决不退让,但至少希望他们俩能在纷争的漩涡之外,离自己远一点,再远一点。
而她也愿意在达成既定目标的前提下,力所能及地为他们带来一些好处,——这样愚人能顺理成章地坚守他的正途,利己者则能勘破虚妄,继续追寻一直为之奋斗的目标,若是顺道,她会提供些微不足道的帮助。
可他还是来了。
姜隐冷漠地看着眼前形容狼狈的人,她不介意用事实给他一记警告,她想要实现的,将会实现的,谁也改变不了。
她收回咄人的锋利,神情变得缓和,平静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笑意,毕竟没有比跳脸嘲讽更解气的事。
而既然来了,就要做好被物尽其用的准备。
唐禹回忆着对面陌生且残留着杀气的眼神,如泰山压顶,洪峰临绵,前不久灭世的威压迎面而来。他气得浑身发抖,怎么会有人前一秒毁天灭地,置苍生于不顾,还如此理直气壮。
他知姜藏锋行事惯来蛮横,我行我素,可身在大是大非前……
他退无可退!
冷光出匣,细密的锋针乱飞,梨花暴雨,汇作一道洪流,穿透重叠的虚影,再次席卷直上。
她撑伞朝前一挥,暗器攻势受阻,伞骨轻旋,掸去闪动的银光,真气作引,凝水汽为瘴,定波天地,以砥狂澜。
待花残雨落,敛伞收合,改转攻势直直刺出,残影破风,梅枝穿空袭去,木落南冥。
“够了!”他力渐不支,硬接下这一击,“我知道你的目的。”
“凡丧命于这把伞下的生魂不知几何,少装自己是什么正义之士,当年执伞杀穿龙门的是你,现下阻我对这些生魂动手的也是你。”
“你错了,殊世异魂,既出不了这方天地,那便多已命陨道消,谈何杀孽,我不过是渡他们早日轮回。”“而如今——”
还能是什么?看你不顺眼呗。明知她心情不好,还特意往枪口上撞,不识趣的家伙。
“你就是馋他们身子!”他笃定道。
能让她无言以对的无外乎两种,一种是不偱常理、自作聪明傻子,一种是固执的夯货,前者不按规则出牌,思维脱线,时不时抖个机灵,而后者永远沉迷于自身思维的闭环,而唐禹更是二者兼之——
你真了不起。 (*^__^*)
她倒吸一口凉气,沉默须臾,一把扔出方才舔坟拾到的武器,“笔给你,你来写!”
花间打穴笔的光芒过于耀眼,明知对面存心揶揄,他的目光还是黏在了金闪闪的橙武上,不由腹诽:好马无好鞍,心法不匹配。
转念事情或有余地,忖量她拼命维护那群生魂的用意后,他绞尽脑汁地全力说服道:
“**凡胎,转瞬骷髅,不过一蜉蝣,就算你真出去了,单凭具血肉之躯能撑几年?既见过天地恒长,你便更该知晓岁月无情,尚且不论乱世命途多舛,光阴易逝,年华渐老,待耄耋寿终,眨眼就是人的一生,冷静些,别冲动,不要为眼前的一时稀奇迷了眼,而放弃……”
你所拥有的,在你身边,真正值得去守护的东西。
TMD,好多好多钱呢T^T;
就他所了解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
是广陵邑的票子不争气了,还是被突如其来的爱情迷失了眼力了?啃完窝边草中毒的兔子,不至于为了疗伤移情得如此之快……吧?
别人失恋哭得昏天黑地,你一失恋这是要毁天灭地啊?!发癫前为什么不考虑考虑,他这个无辜的纯路人的感受?!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tell me!!whyyyy?!
另外,清醒点吧大袜子,他从来没听说过分个手,直接把名下资产转移给前男友的啊,这五毒前教主摩罗刹和你这么一比,都没你恋爱脑。
这通宝要实在拿着烫手,不妨看看隔壁穷哭的孩子吧!他不介意多收点精神损失费,只要不危害社会,只要费用到位,他家的木桩也随你闹!
他话音未尽,便觉胸口剧痛,他埋头看去,刀尖自后背贯胸而出,弯若如弦月,寒刃泛着爆裂的青光,锋利无双。
止不住的鲜血顺着血槽流出,手中千机匣紧急制动,但闻轻微一声咔哒声响,暗器后发而出,身后之人抬手去挡,果断一脚踹出,借势将刀拔回。
唐禹回头,背阴的昏暗里,立着另一个熟悉的影子,故人身前的刀锋正滴着他的血,他暗道不妙,遽然神情一恍,接连陷入晕眩,而神志再次回笼时,他已然被拉入明尊琉璃体下。
这是——[极乐引]!!!
极乐世界永恒安,令离魔王犯纲毒。同时身后白衣一闪,逸尘步虚,血伞红梅如影随形,成助攻之势,夹击而来。
小剧场·等什么
姜隐:等什么?我在等极乐引工具人猫师傅。
伽飞:等什么?我等着听你俩讲更多的八卦。
唐禹:等什么?我等……等等,我被仙人跳了?
一些吐槽:一写到唐门视角就变成了《狗血爱情故事》有点蚌埠住了,虽然存在别人的误导,但唐禹你真的不该反思一下吗?[坏笑]
还有写到唐门觉得蓬莱不顾苍生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很好笑,就在想,他说的这个“苍生”就指的他和球球公主吗?[问号]
这一章的姜隐真的好黑泥啊,上一秒心生怜悯, 下一秒就面不改色地在地图贴脸嘲讽,黄鸡大笑[哈哈大笑],如此深得PVP精髓(真屑啊),果然这就是一个窝里×院子里√睡不出两种人吧!(大雾)[狗头]
下章就该涉及到谢逸发现自己遭遇美式霸凌了(也是他本人在这篇小说剧情里的智商巅峰),本来是一个大章节里的,但8000多字确实有点多,所以被我分开放出来。
关于剧情:这一卷原本的小标题叫悬河注火,其实就是取很快能把事情解决之意,另一方面也确实和祝融火山喷发,飓风彻底来临相关,但实际上写这一卷拖了好久 ,我确实不敢取这么“水”的标题了。
其实火山喷发的原理和过程早就设计好了(火山的引爆链在下章,但正式喷发应该会等到下下下章。),但这些剧情人物一个个跳出来加戏[裂开],再加上在不断的切动镜头,转换视角中回扣前文埋下的伏笔,所以就理所应当的拖更了[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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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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