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红衣少女(下)

天宝九年七月十五,无量山月色之下,幽深的林间隐有黑影晃动。

为树影遮掩的小路上,失去神志的少年脚边已倒了一地尸体,他双目通红,意识在混沌与清醒的边缘苦苦挣扎。

树影晃动,突然冒出的红衣少女猝不及防闯入了这片杀场。血腥味扑面而来,她来不及细想凭着本能避开了迎面袭来的凶煞杀意,轻巧的跃上了一旁的大树。

追踪而至的追兵没了这等好运,直接撞入了杀神周身的霜影里被撕碎。

血腥味愈加浓重,少年身边渐渐没了还能站立的人,他喘息片刻,身体不受控制的产生了小幅度晃动,似是有些脱力。

他勉强支撑着身体,神志在一片混沌中挣扎不休。

见他没了动作,倒地的人里有呼吸尚存者拼着一口气拾起了手边的刀,只是还不等出手偷袭,已被身后跃出的少女一鞭抽断了气。

少女身上有些狼狈,鲜艳的红衣上有别人的血,也有她自己的。她伤的不算重,只不过为了摆脱一**的追兵耗费了许多力气,此时已有些乏了。

借着月色,她精神紧绷的注视着前方安静下来的少年,心里思考是杀了他好,还是抓紧机会逃走好。

不过眨眼的功夫,少女已有了决定——虽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毕竟无意中帮了她的忙,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不表言谢应该也不至趁机下杀手?

少女抹了把脸上沾到的血,决定赶紧走人。不料刚转过身,突然听得身后传来了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她回头一看,刚才还站立的少年已倒在了脚下的血泊中。

她犹豫了一下,谨慎的打量着地上的少年,见他再无动静,这才慢慢凑过去将手搭在了他的身上——还活着,但气息已经很微弱了,身体里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作祟,导致生命迹象越来越弱。

没救了。

少女冷静的得出这个结论,本想直接走人,但刚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着躺在一众尸体中间的少年,内心纠结了半晌,终是走过去将人扛了起来。

“不让你跟他们一样曝尸荒野,算是我的报答了……”她喃喃自语着。

七月十五这一天是鬼门大开的日子,但无量山的夜晚不见阴森鬼气,反有澄明的月色照入林间,山中显得十分静谧。

少女将昏迷的少年带到了一处水边,颈间感受着对方微弱的呼吸,犹豫了片刻,心道反正对方就要死了,何不让他少些痛苦走得体面一些。

少年连番遇敌,身上早已沾满了血污,同样一身灰尘的少女没有嫌弃什么,直接从少年的衣摆处撕下一块,沾了沾水给他擦拭脸上的污浊。

带着凉意的布料触上了少年的脸,给他擦脸的人估计从没做过这样的活计,下手不知道轻重,将他的脸当作桌子一般胡乱抹了抹,竟让原本意识不清的人多少恢复了知觉。

见少年有了清醒的征兆,少女手下的动作更麻利了,不一会儿便擦干净了对方脸上的血污,又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半晌——他长得还挺好看的。

天空一片云彩飘过,月光被短暂的遮住,但不到一会儿,随着流云散去,静谧的林间重新恢复了明亮。

少年醒了。

他的意识于一片混沌中醒来,眼前仿佛蒙着一层雾气,昏昏沉沉的,纵是感觉到身边有人,身体也因透支的太过厉害而无法立刻动作。

就在这时,一捧清水喂到了他的嘴边,他没能多想便喝了下去,干涩的喉咙得到了缓解,短暂的发声后意识却再度有下沉的征兆。

模糊中,他的耳边传来了隐隐的人声,好像是个女孩子。

“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算了,你可以叫我渺渺,别问我哪里来的,反正我不会告诉你。”

少女大概是累得狠了,直接在少年身边躺了下来。

透过树影间的缝隙,她望着头顶又大又圆的月亮,忍不住拉着旁边的人说话,但说着说着,她也不在乎对方能不能给出回应,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刚才怎么搞的,模样真是吓人,看着挺厉害,但那种招式还是少用……不对,你也没机会用了。”

“之前的事,虽然可能不是你的本意,但到底还是帮了我的忙,不然我还不知道有没有命走出这里。”

“本来我应该杀了你再一把火烧掉这里的,阿兹拉耶姆说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若是留下你,谁知道会不会泄露我的行踪……不过,我已经离开那里了,不想再依照他们说的去做。”

少女的脸在月光下显得十分苍白,眸中透着一股她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迷茫。

“我离开半年多了,他总不肯放过我。不过仔细想想教主还是手下留情了,派来的人都没有赶尽杀绝……不对,他肯定很生气,说不定是想亲手杀了我。”

“我还记得在教中时,每每顶撞了他,巴提推总是吓得要死,警告我不要总惹教主生气……”

“我也不想的,可是有些东西我是真的想不通才会问他,明明他教我的时候也说过,什么事都可以告诉他,可是我说了实话,他又会很生气,还反过来斥责我冥顽不灵!”

“唉,我要是像牡丹那么聪明就好了,他什么都能想明白,又温柔又体贴,阿萨辛从来不会生他的气——”

无意识脱口的名字令少女骤然惊住,她的心口突然跳得很快,额间也冒出了冷汗。

她翻身坐起,心有余悸的往四周看了看,周围除了花草树木和虫鸣之外,便只有身边脉象虚弱注定活不过今晚的少年。

她缓缓松了口气,目光落到意识昏沉的少年身上。

对方应该是恢复了些神志,虽然没有给过回应,但明显能够听到她说话——她并不介意这一点,不如说,正因少年半死不活注定撑不过今晚,她才会放心的拉着他说话。

她低头看着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少年的脸,声音里带着几分好奇。

“你看上去明明跟我们没什么不同,为什么大家都那么讨厌男人呢,虽然有些男人真的很坏,但也有我爹爹那样的好人……不过这话我不能跟别人说,不然他们一定会斥责我,尤其是巴提推,她最讨厌像你或是我爹爹那样长得俊俏好看的男人了,若是落到她手里,你们肯定会被剜成白骨。”

“不过,教中的人也不都是像她这样,艾卡哈姆就——”

她迟疑了一下,再次往四周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这才小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跑出来吗?因为我杀了艾卡哈姆,她是圣女之尊,我这样以下犯上是要被千刀万剐的,可我知道如果我主动回去好好认错,从此乖乖听他的话,他不仅不会杀我,还会让我取代艾卡哈姆的位置,所以我才更加不能回去。”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几近于无:“其实早在两年前,那个据说是我同胞姐姐的人不顾安危在暴走的毒尸群里护下我的时候,我心里就一直想不通,但我不能问别人,因为他们会跟教主告密,也不能问教主,因为他一定会大发雷霆,我只能自己想,自己看,自己悟……想着想着,我就不想待在那了,结果离开之前,偏偏又撞见了艾卡哈姆……”

“那是个意外,我不是故意偷看的,何况就算没有我,她的这个秘密也很难守住……她看着「小花花」的时候,根本藏不住自己的眼神,别人可能没有察觉,但我还记得,很多年前我娘就是那样看我的。她不知道,教主心里其实已经有所怀疑了,毕竟「花花」天赋出众一向引人关注,又跟她长得越来越像,再这样下去,教主迟早会发现的。”

说到这里,她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良久之后才继续道:“最开始的时候,艾卡哈姆不同意,但我想了想,若是她继续留下,只怕最后的下场不会比我娘好多少,便只能逼她同意,所以我「杀」了她,放火烧了那一处分坛,从此再也没回去过。”

“这次来抓我的人里,我看见「花花」了,以前我不肯好好喊她名字,她只是生气,现在却对我喊打喊杀的。我知道她是为了艾卡哈姆的事恨我,所以我一不做二不休,将她绑了丢给她爹……就当是答谢艾卡哈姆过去对我的照顾。”

言罢,她又小声嘀咕着,“以那个男人的身份地位,应该可以保护好妻女吧,实在不行我也管不了了,反正留在教中也是死,还不如他们一家团聚,换作是我都羡慕不来……”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估计是说累了,却不想身边的少年像是有了反应,可是当她凑过去的时候,对方又没了动静。

“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她有些不满的道:“吊着一口气不死,却又不肯给点反应,如果你直接咽气或者活蹦乱跳的,我肯定不会拉着你说话!”

少年静静的躺着,依旧是呼吸微弱的样子,自然给不了任何反应。

少女泄气一般的躺了回去,喃喃道:“早知道我应该把大黄一块顺出来,好歹它还能给点反应……”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身边人的胳膊,直到戳的无聊了,目光才又回到了头顶高悬的明月上。

“你不认识大黄吧?肯定不认识,别说是你,就是教中其他人也不会知道它是谁。”

月色之下,她苍白的面容罕见的流露出一种近乎温柔的神色。

“大黄是我在山中遇见的,就在总坛后山上,它是整个山里身手最灵活的熊,不过就是有点笨,总也学不会上树,也不知道我离开后,它还能不能吃到蜜。”

“……你大概不知道,我从小就不怎么受小动物喜欢,遇到大黄算是一个意外。那时候我刚离开爹娘身边不久,对外面的事什么也不懂,第一次因为不够听话在教主那里吃了苦头,我没别的地方去,躲在后山祭坛里哭的超惨,结果回头碰到了一头熊,它不仅不嫌弃我,还允许我摸它的毛……那是我来到教中后第一次有人这么和气,不对,不是人,是熊,反正从那之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只要去后山一定能够遇到大黄,后来其他动物竟然也肯凑过来了……”

她沉默了下来,半晌后突然道:“其实教主对我挺好的,他教我武功,医术,星象,教义……据其他长老说,他当年怎么教导我娘,后来便是如何教导我,可惜我娘辜负了他的期望,于是他们再三告诫我,不要像我娘那样做出违逆教主意志的事。”

“那时候我不懂,就按照他们说得去做,直到几年下来,我渐渐觉得不对,心里有了不明白的事,可是不论问谁,他们说出的答案都与我印象里的不同……”

“那些年,我杀过很多人,也做过很多不好的事。教主从来没有原谅我娘,他对我悉心教导的时候,也一直指引我去「赎罪」……”

她渐渐说不下去了。

多年来心里压抑着太多矛盾,非是三言两语可以吐尽,她本以为把话说出来会好受些,却发现有些苦难会与人融为一体,它们密密麻麻的隐藏在心底每一个不能见人的角落,是根本无法说出口的存在。

……

少年耳边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他像是因不习惯而骤然清醒一般,虽然意识还是昏昏沉沉的,体内乱窜的力量却逐渐安稳了下来,相应的连受这股力量影响而显出的虚弱脉象也重新变得强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身上恢复了些力气,睁眼后看到的第一幅画面,是头顶斑驳的树影与天际皎洁的明月。

夜色之中,他强撑着起身盘膝而坐,缓缓运转内力调息着身体,直到半晌后,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身下是山间的泥土,旁边还有一个等人大小的土坑,挖出的土堆上散落着几块锋利的碎石,不难想象这个土坑就是被人用这些碎石挖开的。

他借着月光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摸了脸和脖颈处,这些地方有着与沾满血污的衣物完全不同的清爽干净,显然被人特意擦拭过。

少年心里涌现出一股难言的复杂之感,他已经能够推测出自己目前的处境了,只不过对方可能误会了什么,如果他没有及时醒来,搞不好真的会被人埋下去,到时候不死也得死了。

他想,这是哪里来的蠢货,难道不会确认下生死?还是说,对方觉得他像是快死的模样,干脆提前挖个坑等他咽气了再埋?

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真相了的少年晃晃悠悠的起身,虽然不比平时的状态,但经过一番调息,身体多少恢复了一点力气,支撑他离开这里并不是问题。

周围地势并不陡峭,林间的某个方向传来了隐隐的水流激荡之声,少年一路寻过去,果然看见不远处的崖间悬着一条瀑布,听着水流飞溅的声音,下方应该有一个颇为宽敞的水潭。

借着明亮的月光,少年穿过树丛来到了瀑布的下方,却在到达水潭近前的时候,突然愣在了原地。

月色下,他看见了水边阖眼入眠的少女,她半-身浸入水中,斜斜倚靠在水边光滑的石头上,长而浓密的头发未能完全遮掩住她的身体,反将她的身形衬的更加缥缈。

远远看去,皎洁的月光下,于水中安然入睡的少女仿佛披了一层朦胧的薄纱,美丽圣洁的让人生不出任何不好的心思。

少年愣住了,不知道过去多久,可能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是短短一瞬,他的面上突然有些不自在,正要移开视线,不料水边那道皎洁的影子竟然有了动静。

对方披着一身月色醒来,盈盈目光正巧落向了这边,只一眼便看清了他。

他注意到对方面上一愣,接着眼里透出了毫不掩饰的震惊,在这般目光的注视下,他毫不犹豫的转过了身,正打算回避一番再行赔罪,不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他下意识回头去看,只见少女仿佛被水中什么东西缠上了,身体往水下滑落的同时,面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他顾不上多想,几步上前拽住了对方——

骤然,少女面上的惊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缓缓绽开的明媚笑容,落在人眼里仿佛比今晚的月色还要皎洁。

她在冲他笑。

这样近的距离下,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晶莹的水汽,一瞬的失神让他防备全无,直到温柔表象后的杀意再无掩饰,他的周身已为水流侵染。

掐在脖颈处的手异常有力,他被按入水中,猝不及防之下呛了几口水,这水看着清澈,却将人的眼睛刺的生疼。

短暂的窒息后,生命遭到威胁的境况激发了少年心中的凶意,他没有手下留情,挥掌震开水面,趁着对方反应不及一把将其拖下水,两人一并沉入水底,却没有一个人主动松手。

水下,拿命较劲的两人互相瞪视着对方,有一个瞬间,他似乎注意到她的眼中划过了些许复杂的意味——这并不是错觉,因为他感觉到掐在他颈间的手慢慢松开了,与此同时对方眸底的杀意也如流水般散去。

他心下一惊,制住她的手不曾松开,直接将人拽上了岸。

一阵水花四溅,少年径直上了岸,他怀里的少女因之前自杀般的行为呛了水,此刻意识有些昏沉,但既然并不致命,他便不打算多加理会——话虽如此,但少年还是下意识将其放在了平滑的石头上,而非任其跌入水中自生自灭。

突然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少年心中不免有些恼意,但一想到最开始的种种,又不免沉默下来,他环视了周围一圈,不顾自己身上湿漉漉的,径自取来了被放置一旁的衣物,明亮的月光下能够依稀辨认出鲜艳的红色。

少年走近时将视线控制在少女的脸上,正要将那件衣裳丢过去,不想余光里隐隐出现了不对劲的东西。

他的视线稍稍偏移了半寸,骤然发现少女身上竟布满了细细密密的伤疤,多数是深浅不一的鞭痕,也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刀伤和钝器造成的於痕,望之令人心惊。

一声咳嗽自少女的喉间呛出,她的意识在此时苏醒,原本已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面上还浮现着不健康的红。

少年这才注意到,面前的人其实比远处看着更加瘦小,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她似乎耗光了力气。想到刚才水中发生的事,比起脱力而松手,他的直觉告诉他,对方刚才是真的想死。

少女咳嗽个不停,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等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却只是一言不发的接过衣裳穿好,不等少年做出反应便要离开。

“你——”

少年的话未能完全脱口,几步外的少女转过身来看他,一袭红衣衬得脸色更加苍白。

她没有再笑,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充满了幽色的眸子让他想起了两人沉入水底时,对方眼中原本的倔强突然化作茫然又转瞬只剩死寂的模样,看上去像是已溺死在水底。

于是,少年没有再出声阻拦,因为这一刻他已经明白了对方的心结并不在他身上。

她不用他负责,只要他别挡路。

月色再次被浮云遮住,少女离开了,一身红衣沉入黑夜之中再无痕迹。

缥缈的云层之上,明月仍在,但有了这一层云彩的遮挡,水中皎洁的月影已经不见,落在人眼中,像是从未存在过。

*

海上的时间过得不知不觉,金乌升了又落,一晃眼头顶已成了月明星稀的景色。

夜色中,海风舒缓,甲板上的红衣少女撑着船舷向外看去,因有主人家的允许,船上守夜的护卫倒没有多加为难。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少女回过了头,迎上青年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她的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青年率先开口了。

他说:“白日里,你想杀我。”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少女不置可否,只问他:“你怎么知道的?”曾有人告诉她,掩盖自己杀意的最好方法,是对人报以笑容。

可惜,她总是沉不住气。

青年没有直接回答,只问道:“为何不动手?”

“这船上都是你的人,你当我傻呀。”少女不客气的说着,迎上青年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沉默片刻,终是说了实话:

“我不喜欢这个习惯,但总是改不了。”

常人不会因一时不快而杀人,所以在外漂泊多年她学会了控制自己。然而因始终摆脱不了从前的阴影,往往无法阻止心中突然生出的杀意,又庆幸习惯以微笑遮掩,多年来倒也不曾生事,不想今日却骗不了他。

面对少女的说辞,青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慢慢走了过来。

他在距离少女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也不去看她,只将目光落在茫茫大海上。

倒是少女忍不住了,一改白日里的沉稳,问他:“当年,你到底听到了多少?”

青年面色平静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再度开口道:“你还真是福大命大,我以为你那个样子,肯定活不了多久。”

福大命大?

命大是真的,福气倒是不知有几分真假。

青年神色不变,没有告诉对方其实他也是这样看她的。

昔日少女满身伤痕疲惫不堪,目光里有着倔强与坚韧,更多的却是茫然,仿佛一不小心便会折断。

当年,忽而相遇的两人皆以为对方活不了多久,但很多年后再遇,偏偏彼此都还活着。

世事无常,人生多变。

缘如浮云,聚散无踪。

那一晚之后,两人各自回了船舱,直到船只靠岸前都没有再次碰面。

少女始终不知青年姓名,因为无意关注,而青年或许知道一些对方的往事,却终究无心相询,因为不同路。

海船抵达岸边的那日,乌云沉沉,天上飘着细雨。

听命而来的船员拦住了准备下船的红衣少女,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盘缠递给她和另外的墨衣小少年。

因之前主人家的吩咐,几日来小少年在船上过得还算舒适,自始至终也不知道自己一路搭的是恶人谷的船,是以此刻不忘询问主人家名姓以图日后相报,结果自然什么也问不出。

倒是红衣少女拒绝了这份好意。

她看着面露难色的船员,声音轻的像天空飘下的细雨。

“我虽不知他心中作何想法,但当年之事,本该是我谢他。”

谢他在她最为迷茫的时候手下留情,让她留下命来去面对自己昔年犯下的错。不论前路如何艰难,至少如今她还有机会去尽力挽回,至少在路的尽头,已不是那片让人绝望的茫茫迷雾。

听到这话,船员面上一怔,少女却不欲做出任何解释,只冲身边小少年挥了挥手,便足尖点地一跃而出,很快化为一道红影消失在雨幕里。

茫茫细雨中,莫雨望了一眼少女离去的方向。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对方似曾相识,不是七年前,而是更早的时候。可是细细想来,又着实没有印象。

或许,只是过客。

全文完,感谢一直追到现在的小可爱们,咱们有缘再见。

关于这一世女主的经历因为是番外所以没有细说,最后补充一下,感兴趣的可以看看:这条线的阿淼跟正文的命运分叉点在三岁那年母亲抚雾的选择,这条线的抚雾没有回去红衣教而是跟丈夫女儿换了地方搬去西南偏远的地方隐居,结果又被生父子戍盯上,期间在小姑娘六岁那年也就是乌蒙贵跟曲云撕破脸的前夕碰到了乌蒙贵屠村抓人炼毒尸,小姑娘跟父母走散被子戍抓到,在他身边待了小半年被教导阴阳术,期间子戍被前妻嫀夫人(夫人单方面宣布了离婚)探到消息知道他没死,认为是他害了女儿抚雾还想利用外孙女,两人最后同归于尽了,小姑娘被红衣教捡漏带了回去,从此一直到14岁前都在红衣教长大。

她天性比较倔还有点死心眼,因为受父母影响比较多,所以阿萨辛一开始洗脑洗的很费劲,不止用了鞭子和糖,还用药物控制。而小姑娘刚到红衣教时比较孤独,大家都知道她是抚雾的女儿,所以除非是阿萨辛发话不然一开始没人敢接近她,寂寞了只能去后山找熊说话,有时候私下哭的惨也只有熊安慰她,久而久之养成了对着活物自言自语的习惯。

小孩子再倔其实也有限,尤其是周围人都这样跟你说的时候,所以最后还是被洗脑了,洗脑期间反而是日子过得最舒适的因为听话了就不会受罚,成长期身边接触的人都是阿萨辛安排的,基本是面上圣洁但其实心理多少有些扭曲的那一类,耳濡目染下这一世的小姑娘其实特别凶残,而且跟主线擅长阴阳术不同,这一世她是个近战习惯用红衣教祖传的锁链刀鞭子毒,还经常跟着其他圣女姐姐去找“坏人”的麻烦,最后害得亲姐姐唐清灵身上落下了残疾,唐无绝为此认为她已经被红衣教洗脑没救了一度想杀了她,是唐清灵不想放弃,甚至不计前嫌在一次毒尸暴-乱中护下妹妹,引得小魔头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又震惊疑惑唐清灵为什么会救她,渐渐就开始动摇了,但这时还没有真正觉醒,后来花了两年去看去问去感悟才渐渐察觉不对劲,期间艾卡哈姆也就是唤晴对她也起到了一定的正面作用,所以14岁那年一不做二不休跑路了,但状态并不是由坏变好,而是仅仅意识到自己父母没错才离开红衣教。后来在外面游荡了半年多渐渐觉得跟常人比起来自己有些不正常,但因为被教中追杀所以没时间思考,这时候就遇到了15岁的莫雨,本以为必死的人结果又活蹦乱跳了,她为了保护秘密就想杀人灭口,结果水下命悬一线的时候心理状态失控累的不想活了,不料莫雨没杀她,她就带着困惑继续活下去了。

这时候她的身体是比较差的,早年遭到药物控制和受的伤毁掉了健康,14岁到20岁基本是靠着以毒攻毒续命,期间跟唐门的关系由敌对转为和缓,20岁那年被姬旬找到又续了一波命,直到21岁时姜妘醒来用尽余力帮她治好了身体这才开始转运(所以主线和幽谷线都有猫,只有这条线没有),接着就来了东海准备寻找仙山救父母和姐姐,船上见到莫雨的时候她基本当场就认出莫雨了,怀疑对方当年听了她不少秘密就起了杀心,但又克制住,所以后来问他你到底听到多少,但其实这会儿已经不是特别介意这事了,见莫雨没打算找她麻烦也就相安无事直到各自离去。

——东海番外里少爷梦见的红衣少女就是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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