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海尽头有宝藏，这是何星与萧扶忧初来东海时便听过的传闻。

最开始，他们和赵涵雅都以为这宝藏指的是龙脉，后来听过尹青羲的话，他们又觉得这宝藏可能是典籍。现在，他们终于弄明白了，这宝藏既**籍，也非龙脉本身，它只是恰好被埋藏在龙脉结穴之地。

“你应当听你宗门中的师长说过，初代九天是实力最强大的。他们聚集了无数珍宝，并将其一分为四，埋藏隐匿。这四份中任何一份，取出来都会让天下震动，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都会被波及。”

这样的宝藏，谁又能不渴求呢？然而巨大的诱惑必然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到墟海尽头的路困难重重，不仅有异常的雷暴，还有海中的巨兽。即便真的能闯过这些，抵达尽头的敖龙岛，汇灵池旁也还有神兽镇守。”

“前辈怎会知道得如此详细？”

“渊玄岛书中所记。自初代苍天君登上敖龙岛，数百年来，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抵达。”

“然而，现在谢采打算去闯一闯。”

这究竟算不算送死呢？

方乾沉声道：“绝不能让谢采得到九天宝藏。”

“前辈打算派人拦截？”

“老夫已经命子游回蓬莱组织船队。”

“那康尹两家……”

“他们也会派人。”

东海三家联手，这支船队的实力可以想见。

“老夫会加入船队，而且，老夫也邀请二位同去。”

何星大吃一惊：“前辈要亲自出海吗？”

“谢采是老夫的旧部，自然该由老夫亲手处理。”

何星听懂了方乾话中的隐怒，便闭了嘴。

方乾的目光掠过眼前的两个人，他们都足够年轻，也足够优秀。

“此次出海，道阻且长。如此，二位可愿应邀？”

“长者命，岂敢辞？”

“愿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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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星萧扶忧在书房中与方乾长谈了一下午，踏出门时抬头已见晚霞，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疲累，那是一下得知了太多事来不及接受而产生的累。

“走吧，我们回去。”

“好。”

他们并肩，慢慢地回了住处，谁也没先提起书房内的谈话，直到入夜，何星洗沐完毕，转身见萧扶忧在榻上冲他招手。

“道长，过来。”

何星搭好布巾，上榻坐到了萧扶忧身边。萧扶忧捏着他的下巴端详他了一会儿，然后便笑了笑，伸手去抚他眉间。

“道长皱眉，我的伤可就更难好了。”

何星一怔，轻叱他道：“岂能胡说？”

“没有胡说，”萧扶忧抱着何星歪在榻上，拍了拍他的背，“我昨日不是说了吗？我见道长难过便难过，心情不好，伤自然就好得慢了。”

“我其实并不是很难过……”他早有预料，所以走到这一步也不惊讶，他只是，有些心疼萧扶忧。

“道长啊，你我都是这样的人，这可怎么好呢……”萧扶忧望着帐顶出神，“也幸好我们是一对。”

深情当遇深情，才不负这烛夕绵思，辗转寤寐。

“道长，你说既然如此，何必再将喜悲分个你我？便将你当成我，我当成你，同喜同悲，不就好了？”

“把你当成我，我当成你？”

“对啊。”

“这要怎么做？”

“你念我十分，便将其中的五分换成你自己，另外的那五分，我来替你。”

大概也只有情到浓时才会让聪明人也说出这般痴傻的话，旁人听了定要觉得无聊可笑，可叹何星竟然还觉得很有道理。

“好，就这么办。”

萧扶忧的神情明显变得高兴，仿佛真的解决了一件难事，何星也像心头卸下了重担，在萧扶忧肩头长舒一口气。

“道长，我觉得东海之事快要结束了。”

“你当真觉得谢采就是那个祸患根源？”

“不如说根源在九天本身吧，或者说……在人心？”

自古人心不足，背叛与杀戮早已演过千百回。不过萧扶忧还是很好奇，传说中的九天宝藏究竟能是什么，值得让谢采放弃蓬莱白相的权势地位？

这些，等他们真的到了敖龙岛便知道了吧。

“对了，你今日在书房里，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

萧扶忧在枕上偏了下头，反应过来：“哦，是那件事……”

“什么？”

“集真岛。”

何星一愣。

“集真岛？你是说李重茂和阴阳师？他们和月泉淮有关系？”

“道长忘了？源明玉正是追着李重茂手下的阴阳师回到侠客岛，恰好碰到谢采带领的海寇。谢采和月泉淮狼狈为奸，那李重茂和月泉淮自然也不会毫无关联。而我今日想明白的，便是集真岛上连番怪事的来由。”

“来由在月泉淮？”

“不错，”萧扶忧给了何星一句提示，“仙家之地……”

东海之上有仙山，蓬莱更是被称作世外仙岛，但月泉淮想追寻的仙家之地，当然不可能是蓬莱。那应该是海上某个不为人知的小岛，所以才会需要海图指引。而集真岛，便符合这个条件。

“你是说……集真岛就是月泉淮要找的地方？”

“我看，是被错认成要找的地方。”

“他若不知集真岛，又怎会错认？”何星一顿，“……源次野？”

萧扶忧挑眉。

源氏一族一直将集真岛称为星岛，也虔诚地将当年隐居在岛上的张子信奉为神人。若源次野听闻要找一座仙岛，恐怕立刻就会想到集真岛，错认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何星缓缓点头。

“这样一来，都能说得通了。所以其实李重茂和月泉淮、谢采的关系都很紧密。”

“是，我想应当是他们三人联手。”

“可李重茂为什么没有参与东海之事？按照赵涵雅他们的说法，那些阴阳师来侠客岛的主要作用应该只是破开迷渊岛上的阵法……李重茂会不会是在筹备别的事，比如安排去墟海尽头的船队？”

“或许便是如此。”

“那我们要尽快出发了。”

“是啊……道长，这次出海你担心吗？”

何星不语。

担心是有的，但和萧扶忧一起，便没什么值得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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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方子游等人从蓬莱归来，而与方子游他们一同抵达的，还有尹家庞大的船队。

“拓公子，青羲公子！”

何星见到尹拓与尹青羲时几乎愣住，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好像完全变了个人。

尹拓眉间的疏狂之气消解了大半，笑容也变得勉强。而尹青羲，原本的沉静变成了沉郁，一字之差，却是瘦脱了形。

“你们这次也要出海吗？”

尹青羲没有出声，尹拓点了点头。

“不止是他们要出海，我和阿兄、明卿，还有康家主，都要出海。不过康家主还有些事情要交待，要迟两日才能到。”

这是何星没有想到的。

这次出海，和之前去蔷薇列岛还是不同的。一旦上了船，连撤退都几乎不可能。方子游等人全都去，对于东海三家，岂不是太冒险了吗？

见何星沉吟，方皓打圆场道：“先回问心居吧，让拓公子和青羲公子好好休息一下，休息完再谈。”

众人都回了问心居，但是没有人再提起聚在一起谈谈的事。因为所能谈的，无非是前一段时间的经历或者经首道源岛和蓬莱岛如今的情况，而这些事说起来，句句惨痛，句句诛心。何星与萧扶忧也不愿戳人痛处，只是在看望方皓的时候谨慎地提了一句。

“你问祖母他们？”方皓提起煎壶给何星倒了一碗茶，眉头蹙了起来，“他们的伤都好些了，父亲、姑母还有大伯父他们都在跟前照看着，温宗主说不会有太大问题。只是……蓬莱遭难，阿音又下落不明，叔祖和祖母都有些承受不住，尤其是祖母……”

元沧鸾总共昏过去两回，一回是因为受伤，另一回就是因为听说方若音被掳走。

“唉……”方皓叹了一口气，不大自然地撇开了目光，“明卿在祖母面前哭成那般模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好……”

“方兄，记得我在蔷薇列岛算的那一卦吗？这次出海，我们一定能把阿音好好地带回来！”

“没错……”方皓闻言，深吸几次气，“阿音还在等着我们呢，我们可不能自己丧气！”

何星突然道：“方兄，你和子游、明卿当真都要出海？”

方皓闻言一时疑惑，眯了眯眼才明白过来何星的意思。

“这件事……”方皓顿了一下，“其实最开始门主是说我和明卿去的，但是后来，子游非要加入，我也不知他是怎么说服的门主。”

原来这是方乾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何星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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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星与萧扶忧从方皓处回来，何星便开始收拾行李，萧扶忧则将莫边芽请来，和莫边芽讨论一下她要不要也跟着船队出海。

“既然这次风险不小，那我更不能叫你一个人去。”

“怎么是一个人？道长陪着我呢。”

莫边芽瞪萧扶忧一眼：“我岂是不放心这个？我是说，事关龙脉，不能让你一人去处置。”

这句话确实正中要害，实际上，这正是萧卿云让莫边芽与萧扶忧同来东海的用意之一。凡是和龙脉相关的事，都是麻烦事，萧扶忧一人分身乏术，很难周全。

“但是万一……”

“我宗门弟子可不讲万一，师弟你的卦呢？”

萧扶忧无奈：“师姐，龙脉的具体位置我尚且测不出，测此行前程吉凶更是不能作数了。”

“你算不出吉凶，我倒是有一卦可以借鉴。”

“嗯？请师姐指教。”

“师父曾为我算过一卦，我此生没什么大灾大难，这次，自然也一样。”

萧扶忧怀疑道：“师姐，这当真是师父为你算的？”

“不信你去问师父？”

衍天宗距此万里之遥，他怎么可能去问萧卿云呢？

萧扶忧暗叹。

“好吧，那我和道长就借一借师姐的顺遂。”

莫边芽弯眉：“嗯，我同意了。”

确定了莫边芽要去，萧扶忧便和她讨论要带的一些特殊物品。他们正说着，却听见有人径直进院来，探身一看，竟然是尹青羲。

“青羲公子？”

萧扶忧起身将尹青羲迎进来，莫边芽见状便打算先告辞，却被尹青羲阻止。

“不必，姑娘留下正好。”

莫边芽不解皱眉。

尹青羲冲着她和萧扶忧一拱手。

“在下有问题想请教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