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一夜未停,何星自枕上醒来,分不清是什么时辰。
他小心地不惊动萧扶忧下了榻,打开窗发现,雨下得比昨日还要大,草木被摧折,院中石径也已经完全没入水中。
“这么大的雨,岂不是出不去?”
何星闻声回头,发现萧扶忧已经半眯着眼撑着头坐起了身。
“你可以用轻功。”
萧扶忧叹了口气。
“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啊……”
二人磨蹭着穿好了衣裳,打开门一看,积水还差一点就要漫过门槛。
“若是无事,我们就不用出去了吧……”
然而萧扶忧的愿望没能成真,因为方皓打着伞踩着积水找上了门。
“方兄,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萧扶忧接过方皓的伞,何星找了一条干布巾,方皓简单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也没管湿透的衣袍。
“方兄是有何急事?”
方皓抬起头,迟疑了片刻道:“我也不知这件事对你们重不重要,只是想到你们之前说的那两个朋友……”
“朋友?什么朋友?”
“就是你们说过,安平村华村长家有两个人可能是你们的朋友。”
何星的瞳孔突然一缩。
萧扶连忙道:“他们怎么了吗?”
“不,不是他们。是华村长……”
“华村长?”
方皓点头。
“华村长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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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星与萧扶忧顶着大雨赶到了沧海集附近的海岸,那里已经没有尸体,只有方墨亭还在带着人四处查看。飙风裹挟着海潮冲击礁石,发出轰隆巨响,激起丈高浪花,方墨亭等人也不敢靠前。
“方管事!”
萧扶忧扬声呼喊,方墨亭听到后便走了过来。
“二位郎君!”
“华村长呢?”
“华村长的遗体暂时被送去了山海楼,温宗主他们……大概会进行检查。”
方墨亭扯着嗓子,说两句就得抹一把脸上的雨水。
“到底发生了什么,华村长怎么会突然出事呢?”
方墨亭摇头:“我也是早上接到消息说有尸体被冲上了岸,守卫把尸体抢下来,一看才发现是华村长。”
“冲上海岸?尸体本来在海里吗?”
“对,华村长……似乎是落入海中溺毙,大概就是昨夜的事。”
淋湿的衣袍黏在身上,凉意一点点侵入肌骨。
“二位郎君,这里风雨太大了,郎君想问华村长的事,还是先去山海楼吧!”方墨亭抬袖遮了一下风,艰难说道。
“好,多谢方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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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楼前的空地此刻空无一人,何星与萧扶忧经过雨中颜色变得黝黑的木牌,踏进了楼内。
一群山海楼的守卫和方家弟子正在屋中候命,岑清秋见何星他们满身滴水,便命侍女取布巾热茶,不过何星与萧扶忧暂时顾不上,他们拨开众人,看见了屋中央被白麻覆住的华林的尸体。温蘅与姜神医在稍远处低声商量着什么,而赵涵雅被源明雅揽着半蹲在华林的遗体旁,茫然失神。
“怎么会这样……”赵涵雅断续地喃喃道。
看起来,温蘅和姜神医已经完成了对尸首的检查,也应该有了一个初步的结论。
萧扶忧上前拱手一拜。
“温宗主,姜神医。”
姜神医名叫姜源,已经是头发花白的年纪,温蘅看起来要比他年轻许多,而其实,温蘅乃是方家养女,方乾与方苍玉的义妹,也是七枚中年纪最长的。
温蘅曾经在天地港口见过何星他们,此刻也没计较他们的狼狈失仪,只是柔声道:“你们与华村长相识?”
“是。”
温蘅轻轻颔首,视线掠过那白布,脸上便流露出不忍与悲悯。
“请教两位前辈,华村长死因究竟为何?”
“是溺亡无疑。”
“那……可是人为所致?”
温蘅缓缓摇头,旁边的姜神医解释道:“身上只有一些擦伤,没有与人打斗产生的伤口。所以有可能是因为昨夜的风暴太大,他在经过海边时被海浪卷入溺亡,也可能是被人暗算,然后抛入海中。”
何星闻言深深蹙眉。
“不过凶手若是能暗算他,应当武功不错,或者,是他相熟之人。”
“温前辈为何这样说?”
“他既是习武之人,又久经江湖,会毫无防备地被暗算,也只能作此想。”
何星:“华村长……是江湖中人吗?”
温蘅略显不解:“我是看了他身上的旧伤与胼胝才如此说,莫非有误?”
何星与萧扶忧见过华林数次,但无论是从步伐还是从呼吸,他们都没察觉到这一点。
所以,是华林有意隐瞒了?
“华前辈!”
一道人影挟着风雨奔了进来,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白麻的一角,那个人便定在了门边。
“穆少侠……”
穆玄英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一步步向华林的尸体走去,走到跟前,穆玄英晃了一下,然后半跪了下来。
温蘅叹道:“节哀顺变……”
穆玄英被雨淋湿的额发一缕缕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也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岑清秋扬声道:“华村长身亡一事,将由山海楼与沧海集共同处理,请诸位放心,无论这是不是意外,我等必会查个水落石出!”
听到这句话,穆玄英微微抬了一下头复又低下,然后就是这短短的一瞬,萧扶忧注意到了穆玄英眼中一闪而过的自责与愧疚。
萧扶忧捏紧了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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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林的尸首将在雨停后由山海楼的守卫送回安平村,而在雨停之前,岑清秋已经大致安排好了调查的人手与流程。
温蘅与姜神医向岑清秋告知了查验的结果,然后便先行离开,赵涵雅等人却被岑清秋留了下来,因为,她现在迫切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弄清楚华林生前的行踪。
何星与萧扶忧本与此无关,但他们也主动留了下来。
赵涵雅与源明雅先被岑清秋邀去了静室,穆玄英与何星他们在二楼暂歇。
侍女们都退了下去,穆玄英拄案撑头,三个人保持着沉默。
萧扶忧看了眼何星,何星微微点头。
“穆少侠。”
穆玄英回神。
“不知郎君唤我何事?”
“在下有几句话想问少侠。”
“郎君请问”
萧扶忧顿了一下。
“穆少侠,关于华村长的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檐下铜铃晃动,栏外白珠成线,满室潇潇风雨声,连说话的声音显得模糊而不真切。
“萧公子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那在下换种说法,少侠昨日与华村长约在沧海集碰头,所为何事?华村长的尸首在沧海集附近被发现,与此有无关联?”
“昨日你们也在茶馆,不是看到华前辈与我二人分头离开了吗?”
“是,的确看到了。但之后少侠与华前辈可还见过面?方才道长已经询问过赵姑娘,华村长昨日傍晚回去安平村,独自在屋中待了一段时间,天黑后又冒雨出了门。”
“赵姑娘?”
何星道:“赵姑娘与源公子是寄住在华村长家的求医人。”
穆玄英微微垂眼:“我之后确实没有再见过华前辈。”
“在下相信少侠的话,只是,少侠觉得华村长返家后又出门是为了什么?”
穆玄英没答话。
何星不得不直接道:“是因为莫公子吗?”
穆玄英的眼神变得复杂。
萧扶忧:“少侠是因为不想让他被人怀疑,被人议论,所以才打算隐瞒?”
穆玄英一怔:“你误会了!”
“如何误会?你请华村长,不是为了替莫雨看诊吗?在下也不明白,有温宗主和姜神医在,少侠为什么还要特意去请华村长呢?”
“你们……”
穆玄英初时很是惊讶,但想了想,又镇定下来。
“是了,你们是方家几位公子的朋友……”
“穆少侠,实在对不住,我们本无意打探你们的私事,只不过,如今华村长不明不白地身亡,在下还是希望你能说出真相。”
穆玄英偏头,沉思了片刻。
“……你们可知道前两日雨哥在沧海集突然发病的事?”
萧扶忧点头,而何星因为穆玄英对莫雨的这个称呼有片刻楞神。
“其实,我就是为了此事才会特意请华前辈前来。”
“哦?是莫公子这两日不太好?还是温宗主和姜神医配的药不好用?”
“都不是的!雨哥除了那一次,其他时候都控制得很好。那药方也是雨哥向来用的,虽然里面有一味药在东海少见,只寻到了一点,但温宗主与姜神医找到了另一味相近的药代替,用着也没什么不妥。”
“那你为什么还要找华村长?”
“我只是有些……多余的担心。”
“少侠可不像是忧天的杞人。”
穆玄英眉头深锁。
“其实是这样的……我总觉得,雨哥前两日无缘无故就失控非常蹊跷……”
“在下听闻是与商贩起了冲突?”
穆玄英摇头。
“那都是传言。我们只是去那铺子内买些杂物,连价钱都还没有谈,怎么会有什么冲突?”
“他失控前也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雨哥的药都按时服了,那铺子也很是普通,也没有遇见什么特殊的人。只是我们说着话,雨哥就突然地发病了……”
那的确是很奇怪,也难怪穆玄英会担心。
“我问过温宗主和姜神医,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所以……”
“所以你就想到了华村长。”萧扶忧点头帮穆玄英接上了后面的话,“那华村长可有看出些什么结论?”
“没有,华前辈只是寻常地诊了脉,看了药方,问了些平日的饮食起居之类。我还请教了华前辈是不是因为换了一味药所以才出现这种情况,但华前辈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只跟我说他要好好想想,然后再答复我。”
“那之后华村长便走了?”
“是的。”
“这么说来,华村长回到家后,可能就是在屋中想这件事,之后他得到了什么结果,所以出门想将结果告知于你们。”
这就是穆玄英自责的原因。
“如果不是我请华前辈,他昨夜大概就不会出门,也不会遇见这样的事了……”
穆玄英沉痛地望着楼外不停歇的大雨。
“是我害了他……”
经常审核都要好几个小时,我也没办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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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 9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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