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百鸟翩南征

燕长离少说还有两天半的时间待在本市,容珊可没忘记他到的第一天自己答应他的,于是新年第一天就带着他去了从前的初中和高中学校。元旦假期里学校自然早就几乎空空荡荡,即使是门禁严一些的初中,他们甚至也没被门卫问几句就进去了。

这所初中是本地出了名的好学校,中考成绩在几十上百所学校里都是数一数二,尤其是容珊毕业那一届,她们一个班就有五个6A 的,学校的成绩也成了当年的全市第一。不过学校好是好,校园却小了点,跟她小学时的校园比起来,这所学校只有办公楼和教学楼用走廊连在一起,围住中央四四方方的操场,后边是乒乓球台和小卖部——当然,现在那间小卖部也已经关了门,改成了体育器材室.在城市中间,它简直就是《格列佛游记》里,巨人们用箱子给主人公做的那间小屋。

容珊带着燕长离进了校园,也没在里头花上多久时间。图画书里格列佛那间用箱子做的小屋里只有简单的床铺桌子之类的两三样家具,这里也不遑多让。倒是学校门口的小店还开着,甚至店面也还是当年的模样。中间的柜台上依旧是中性笔荧光笔和替换的笔芯之类,不过也多了些时下流行的二次元周边,种类是不多,可都是些还算热门的。两边还是老式的玻璃柜台,上面是各类学生们时常用到的本子,连绘画本和五线谱本也能找到,还有一些尺子圆规之类的其他文具。柜台里还放了些零食、玩具和小玩意,也都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感兴趣的东西。

她最后一次和闺密在这家店里一起挑选笔记本,也已经是快十年前的事了。

当然,她带燕长离来这儿只是两个人走得有些渴了。他们从冰柜里拿了东方树叶的红茶和一瓶茉莉乌龙,正要拿出手机扫柜门上的收款码时,容珊听见店主大叔对自己说:“小姑娘,你好像……看着有点眼熟来着?”

“我?”

容珊有些疑惑,这家小店在她初中时代几乎承包了全校学生半数以上的各类消费,她自然也是常客。只是来店里的学生多得很,即便店主没换过人,那时的学生穿着校服,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对方又怎么能记住她?

“对,你以前也是这学校的学生吧?”大叔又打量了她一番,这才十分确定地点了点头,“你们学校的学生常常在我这儿买东西,这么多年了都这样,我要看着眼熟,那肯定是常来的。”

“是啊,我从这儿毕业都快十年了,没想到这里几乎一点没变。”容珊边说边扫了收款码,用指纹确认了付款,“我刚才经过的时候,才发现校门都换了新的。”

她正随意地打量着柜台上的周边时,店主大叔的声音又在身后响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你初一的时候上美术课忘了带颜料,上学的时候来我店里买,到了店里才发现忘了拿钱。可那会快上课了,我看你是这儿的学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先让你拿了东西上课去,回头拿了钱再说。”大叔说,“我其实也拿不准主意,但没想到那天下午放学你就把钱拿来了,还一分不少——这我可真是印象挺深的,我老婆还说,课文里的孩子还真让咱们遇上了!”

元旦假期里的高中校园同样一片空旷,只有设定了程序的上课铃声还在准时响起。但现在容珊可不必三步并作两步地朝教学楼跑、再连滚带爬地冲进教室里了。她和燕长离正从教学楼前慢悠悠地走过,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地在路旁的行道树底下跳来跳去,他们一走近便扑啦啦地四散飞去,却又从树枝上或是窗户走廊的栏杆边探出头来,探头探脑地打量着两个牵手而行的青年人。

整个中学时代,校园恋爱这四个字就和容珊没沾上半点边,正如情缘二字之于谢鸣锋那样。直到现在她也没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只好归结为人各有命,桃花这事本就玄之又玄,命中注定如此也没办法。晚自习前的放学时间,跟她一起吃饭、背书和在操场上散步的从来都只有在同一个班的闺密。那些像小说和青春剧似的桥段她六年来根本没体会过,哪怕她在女生里还算得上是可圈可点的那类。

那时班上少说也有一两对小情侣,晚自习时俩人千方百计地换了座位好坐在一起的也不是没有。高三时班里就有一对换着换着换到了她前边,俩人上边看书做题好像没什么异样,可她在后边看得清楚,桌子底下两个人的手十指相扣地牵在了一起。整整两个多小时的晚自习,他俩连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也在走廊上说悄悄话,其他时候自不必说,即使在教室里,也是离亲一块就差那么点了。她坐在后边,能做的当然只有目不斜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像那天在自习室里遇到李阁时那样被当成了play的一环。

唯一的好处或许就是,毕业季到来的时候她能拿了通知书就潇洒地和朋友们庆祝去了,少了小情侣们逃不过的分道扬镳和由此而生的拉拉扯扯。至少她不必为了男朋友没和自己考上同一所学校要分手而痛哭流涕好几天。

容珊这样想着的时候,她牵着燕长离的手走过了自己高三时的教学楼。它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外墙贴的是淡红色的瓷砖,一面嵌着巨大的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另一面则挂着学生守则和行为规范。为着方便回校自习的学生,楼道的铁门并没有上锁,走廊外的半圆形花坛里种着一丛丛迎春花,现下不是花期,只有翠绿的藤条静静地垂下来,在柔和的阳光里轻轻晃动。也有些花坛让师生或是校工种上了别的花草,譬如三楼走廊尽头的花坛里就种了两三株月季,只是现下没到开花的时候,甚至叶子也枯黄了,反倒不像迎春花那般生机勃勃。在楼下还能看见几间教室亮着灯,应当是有学生在里边自习的。

楼下新摆出了两块木质的展板,淡粉色的背景纸上是钉上去的、考试作文的稿纸,一望便知是直接用答题卡的作文部分复印的。打头的一排大字揭晓了它们的来历:三校联考语文单科前120名作文精选。

“你可别说,小蝴蝶,这玩意我看着也亲切。”燕长离对容珊说,“我高中的时候每回模拟考也都有这些,跟这个一样,上头都是满分或者接近满分的作文,不过我可就没上去的本事了——也不怕你笑话,我从小到大最头疼的都是写作文,能写得中规中矩、拿个及格的分就算好的了。”

“我的作文倒是挂上去过一次,不过那是四五年前的事情,我都忘了写的是什么。”容珊边说边拉着燕长离凑近了展板,好看得清楚些,“我看看……现在学弟学妹们模拟考和联考都写些什么来着?”

端详了一阵展板上的作文之后,她又抬起头来说:“看起来是四五年前,也就是我高考那会江苏的题目,就是那个‘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说白了写的还是向榜样学习那些事。什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题目出来的时候,我们老师就这么说。”

“我看那材料里头,还写的什么人们总是关注自己喜欢的东西,你未来的样子也许就开始在下一次浏览里什么的。好像也是那么回事……”燕长离翻动着面前的稿纸,一篇篇字体工整的标准作文一目十行地翻了过去,“主吧为什么变成现在这副难看得很的模样,大概也是这个道理——不管好坏,人都只看自己喜欢的,他们对游戏和玩家恨成这样,自然也只会看那些负面的东西,久而久之可不就互相吸引、凑到一块了?归根结底,还是应了这题目里的八个字。”

“是啊,然后他们又觉得咸鱼会看到,就在主吧里越聚越多,成了现在这样。”容珊说,“人一多起来,自然是鸠占鹊巢,倒反天罡。也是有意思得很,天底下竟然有游戏贴吧不能讨论自家游戏的事。”

她也翻着一篇高分作文,这种高考议论文其实细究起来大都没太多新意,有道是万变不离其宗,起承转合皆有定式。只是到了举例子的时候,不可描述的部位被切了又装上不知道多少回的司马迁和那棵不知道被砍倒多少次的、华盛顿家里的樱桃树总算是逃过一劫了。这篇作文几乎能拿到满分,也是因为用了不少新材料的缘故,这能写进作文里的东西说多也多,说少也少,能拿这么高的分数,真是把这戴着镣铐的舞蹈跳成了四小天鹅。

“毕竟都是一样的玩意,互相吸引也很正常,你让他们和我们这样的人一块玩,指不定他们还觉得自己被霸凌了呢——在阴沟里久了,人也就成了耗子,当然受不了太阳晒。”燕长离对她说,“不过我又觉得,其实那天你点了我和谢鸣锋的招募,也是和这八个字一样的道理。”

“只是……这就没法写在作文里了吧?”

这话听得容珊望着他笑起来,阳光将斑驳的树影投在她的鬓发和衣裙上,融化成柔软的暖色。又是一节课的上课铃声响起来了,在几乎只有他们两人的校园里,倒像是专为他们的故事而作的,心照不宣的注脚。

小鹦鹉:宗主全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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