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神剑剑气逼人,难以接近,若要仿制得一模一样,以假乱真到能唬过守卫和铸剑师的地步,显然是天方夜谭,是以前面两个法子虽听起来靠谱,实际上却很难做到。

幻术就不一样了。

“盗贼只需提前布下特殊透镜与阵法,在神兵安放处投下幻影,便可原样复制神兵,掩人耳目。丑时乃是深夜,想必是借用月光结阵,待卯时日出,光线改变,阵法消解,神兵幻相随之消散。”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今日铸剑师不是卯时三刻,而是正正好卯时前来巡视,恰好目睹神剑消散一幕,留下了破绽。”

一番话说完,在座的各位都不是傻子,显然听懂了这第三个方法才是关键所在。

方老脸上闪过一丝若有似乎的笑意,管事们面面相觑,但无一人出来反对。

叶庄主将底下一幕尽收眼底,他沉思片刻,道:“多谢小友献策,不知小友对这幻术,还有多少了解?”

方怀砚早有准备,从容道:“在下游历时曾有所耳闻,江湖各门各派中,衍天宗、星宿派皆善于此道。此外,长歌门、纯阳、渤海国、月泉宗等宗门也略有涉猎。”

只是藏剑与这几个门派向来无冤无仇,不知为何有人做出这等卑劣之事来。

不过,长歌门的人,不是刚好在山庄里么?

方怀砚刚想起那两名长歌弟子,就听得叶庄主道:“庄内恰有长歌弟子在此做客,我有意让几位去神剑台一观,收集线索,尽快追回神剑捉拿盗贼,不知方小友是否愿意祝我一臂之力?”

就等这句话了!

方怀砚双手抱拳,爽快道:“恭敬不如从命!”

……

一进剑庐,方怀砚就不自觉运起了心法内功。

无他,剑庐乃练剑、存剑、埋剑之处,不知挥洒了多少铸剑师、习剑之人的血泪与汗水,又集无数剑术大师的意之所向,剑意与剑气太过浓郁,近乎实体,时刻鞭挞拷问着剑庐内的人的精神意志。

而剑庐内,又有两处剑气最为浓郁,一处为神剑台,一处为炼天庐。

神剑台乃存放神剑之处,炼天庐则是一鼎取九州精铁和天外玄铁所打造的巨大熔炼铁炉,颇为壮观。

一行人直奔神剑台而去,远远地,方怀砚就看见了台下的两抹青色身影。

他下意识放缓了脚步,将额前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又不动声色地抚平发皱的衣角。

做完这一切,他自认为天衣无缝地往前走去,眼角余光却看到笑得意味深长的方青崖。

……罢了。

方怀砚面不改色,向前走去。

杨情杨适这对师姐妹的住所离剑庐较近,来得比他们早些,但没有铸剑师在,也不好轻易独自上前查探。

杨情带着自家师妹上前迎接,铸剑师倒是一视同仁,对所有人都不假辞色,只硬邦邦地让她们不必多礼,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

巍峨山峦间,巨大的玄铁鼎炉升腾着袅袅白烟,离得近了,还能听到汩汩的水流声,却又比纯粹的水流听起来更粘稠有力。

铸剑师魁梧的身影,两相对比下,竟显得渺小如尘埃。

神剑台位于炼天庐正下方,庐内流出的滚烫熔浆顺着几处沟壑流向锻造台,赤红的光焰映亮了岩壁上篆刻的神秘纹路。

锻造台两旁安置了几处石制的剑台,神剑先前便是存放在剑台之上的。

杨情性情沉稳,纵然见识到这等巧夺天工之景,也能安如泰山,稳步前行,铭记自己受邀前来的目的。

杨适却有些按捺不住了,她好奇地左右张望,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给师门丢面子。

方怀砚跟在师父侧后方,见了杨适的模样,很想开口说些什么,但也顾及场合,没有轻举妄动。

步入神剑台,铸剑师向几人嘱咐了几句需注意的事项,便让他们放开了去查探。自己则将几名守卫留在此处,孤身一人上了炼天庐。

方怀砚心里一动,向守卫低声问道:“铸剑师不在此地与我们一同查探么?”

一旁刚要走开的杨适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偷偷听着。

守卫只道:“铸剑师先前已查探过几次神剑台。”却对铸剑师为何去炼天庐之事守口如瓶。

方怀砚又明里暗里套了几次话,都没能套出来,他还没死心,方青崖看不下去了,拿拐杖打了他一下。

查探神剑台,老打听炼天庐,难为人家守卫做什么?

方怀砚摸了摸鼻子,走了。

他刚有离开的意向,有滋有味听了半晌的杨适也动了,凑到查探四周的师姐身旁,小声地把听到的消息与师姐共享。

杨情单手托着下巴,沉吟片刻,望着眼前满是斑驳剑意与纹路的剑台,突然问道:“师妹你看此处阵法纹路,可看出什么来了?”

杨适顿住了,她放开抱住师姐的手,转头看向未查探过的另一侧,“师姐,我看那里好像有点蹊跷,我过去看看!”

人还没走开,头上先挨了一记脑瓜崩。

杨情没好气道:“阵法课上夫子讲的,你是一个字也没记住。”

杨适眨巴眨巴眼睛,她只喜欢练琴练剑,武考的名次在同辈里也是名列前茅,但诗词书画、阵法与医术等等文课,一学就打瞌睡,一考就交白卷,是学院里知名的“问题学子”。

她没半点不好意思,反而理直气壮,师姐明明知道她对阵法一知半解,还故意拷问她,师姐坏!

她躲得远远的,生怕又被师姐问这问那。虽看不懂阵法,但神剑台剑意浓重,观摩观摩,对她学的琴中剑也是有几分助益的。

杨适看得入神,没留意已经走到了方怀砚附近。

方怀砚看她越靠越近,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声音有点小,杨适没发觉。

方怀砚反倒拘谨起来,往后挪两步,又有点好奇她在看什么,于是也凑过去。

“你在看什么?此处的阵法纹路浑然天成,虽遭剑意打磨,但阵法并无损坏,应当……”

耳边似乎又有人在絮絮叨叨说着阵法的事,杨适回过神来,一双水润清澈的杏眸凝望过去,竟让方怀砚忽然忘了词。

杨适啊了一声,想起来了,这人她见过的,是昨天见过的那个万花弟子!

只是……原来万花弟子也要上阵法课吗?

方怀砚哪里知道杨适在想什么,兴许是离锻剑台近了,他莫名觉得有些脸热,赶紧退开两步自报家门:“在下万花谷,方怀砚,不知女侠怎么称呼?”

杨适也回礼:“长歌门,杨适,‘人生适意无南北’的适。”

“好名字!”

杨适:“……多谢方大侠。”

方怀砚冒汗了,他拿出笛子,在手心摩挲轻敲,以缓解将心里话脱口而出的尴尬。

看着形制特殊的长笛,杨适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见识到没见过的武学,她难掩兴奋问道:“听说万花皆以长笛克敌制胜?”

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方怀砚总算找回几分花谷大弟子的风范,轻松笑道:“是。万花分两脉,一脉名花间游,以笔点穴,封经截脉。一脉名离经易道,习岐黄之术,驱疾解毒。”

杨适羡慕地看着他手中轻巧朴素的木制长笛,看着就很好携带,也不重。不像长歌,又要背琴又要带剑,怎一个麻烦了得!

但要说厉害,肯定还是长歌更厉害!

杨适边想着,边和方怀砚探讨着武学,两个武痴交流起来竟是一拍即合,越聊越熟络,越聊越亲热,不多时,已经一口一个“方师兄”“杨师妹”。

因两人面向石台,背对着众人,不知情的看了,还以为他们在研究石台,方老看了几眼,笑意越发浓重。

杨情甚至还有几分欣慰,看来师妹只是在她面前调皮,在其他人面前,还是能指点一二的。

……

说到兴头上,方怀砚顺手用木笛小幅度地演示了几招。见杨适跃跃欲试的样子,他索性将笛子递给她,压低声音,飞快地传授了几个要诀。

杨适应了一声,照葫芦画瓢地做着。可她用惯了长剑,手法不自觉地带着使剑的劲道,内力一转,竟失了准头——木笛脱手飞出,不偏不倚撞上了曾摆放神剑的石台。

“对不住……”杨适惊慌的话音未落,只见石台被击中的位置竟泛起微光。一圈圈原本黯淡的红色纹路骤然亮起,仿佛有炽热岩浆在奔腾涌动。

还没来得及呼叫师姐,杨适只觉脚底一空,脚下的石砖陡然陷落,眼前景物天旋地转,失重感如浪潮般袭来。紧接着身上一沉,无边的黑暗便彻底吞没了她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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