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
神剑台上,杨情一个箭步冲到二人消失的地方,只见地面石砖严丝合缝,已恢复如初,只有一支木笛孤零零躺在地上——正是方怀砚方才所用那支。
变故骤生,不过瞬息。
杨情和方老尚且一头雾水,围着石台查看,一名守卫已快步奔向炼天庐,不多时,便带着铸剑师匆匆赶了过来。
铸剑师围绕着木笛掉落的石台转了几圈,面色渐渐凝重起来,心里已有了答案。
他给几名护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退至远处看守,这才对杨情和方老道出实情:“实不相瞒,山庄地下另有一处地宫,方才两位侠士,怕是误触了通往地宫的机关。”
杨情急道:“其中可有危险?”
铸剑师目光微闪,他向来性情耿直,有什么说什么,此刻却少有的有些心虚。
当年修缮地宫时,他一心只想着日后用以抵御外敌,增设了许多繁复的机关,哪曾想会有贵客误入其中?
此处的旧机关废弃已久,谁料今日……
铸剑师的沉默让杨情心头一沉。
她强压下心头的不安,沉声追问道:“此处机关可还能开启?”
“地宫有则。”铸剑师摇了摇头道,“为保万全,每次开启后,需隔七日方能重启。”
七日!
杨情少有的冷着脸,一边气师妹莽莽撞撞不知轻重,一边气藏剑山庄有如此险地却不曾提前告知,以至于让二人陷入险境。
“还请铸剑师即刻带我等面见庄主,禀报此事。藏剑山庄既设此机关,应当有应对之策,烦请尽快派人施救。”
说完,她看向方老,“方老,不知您意下如何?”
方青崖神色比她从容几分,反过来温声劝慰道:“杨姑娘莫急。怀砚虽年纪尚轻,却是我门下大弟子,行事素有分寸,定会竭力护令师妹周全。地宫之事关系庄内秘辛,不如稍待叶庄主亲至,再作计议。”
听了方老一番话,杨情心下稍安,但余光瞥见那支被主人遗落在地的木笛,她再度沉默下来。
她不是不相信方怀砚的武功,但他的武器遗落在外……
方青崖的目光随她一同落向木笛,抚着胡须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
“走吧,”他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还请铸剑师带路。”
……
地底的寒气渗入骨髓,杨适是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中恢复意识的。
眼前陌生而昏暗的场景让人心慌,她动了动手指,触及一片冰冷潮湿的地面,便慢慢扶着地面坐了起来。
“杨师妹,你醒了?”
方怀砚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镇定。
随即,一点微弱的火光自他手中亮起,勉强照亮了方寸之地。
“方师兄,你还带了火石?”除却一开始的慌乱,杨适很快适应了现状,转而好奇地看向那枚冒着小火苗的火石。
“我常年在外,习惯随身携带些火石,以备不时之需。”方怀砚解释了几句,配合地将火石递近了些,待杨适接过后,又主动介绍道,“我们应当是触发了剑台的机关,误入此地,我方才在附近看了看,这里……像是一处地宫。”
杨适环顾四周,微光之外,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她将火石举高了些,微弱的火光映亮了前方几步的景象。
——那是一条不知延伸向何处的甬道,甬道并不狭窄,足够两三个人并行,两侧石壁上刻满了模糊的古老剑纹。
空气里弥漫着冰冷钢铁与陈年尘土的气息,更深处,似乎还有一种极淡的、若隐若现的锋锐之气,刺激着她的气海。
直觉告诉她,前路必满是危险与陷阱。
“方师兄,抱歉,是我连累你了……”杨适偷偷看了眼方怀砚,小声道。
想起事发经过,一向胆大的杨适也有几分后悔,这下好了,不仅自己遭殃,还把新认识的师兄给牵扯进来了。
她抿着唇,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师兄,你的笛子,是不是也落在上面了?”
看刚才过招的情况,方师兄好像武功平平,现在没了笛子,岂不是更危险了,想到这里,错把方怀砚放水喂招当成真实水平的杨适越发自责。
方怀砚无声叹了口气,没有趁手的武器,面对未知的处境,他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有把握,但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决计不会让杨适有半分差池。
看杨适素净的小脸皱成一团,他心里先软了几分,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道:“别担心,就算没有武器,我也会护你周全。”
这模样,要是让方青崖和同门师兄弟看了,保准惊掉下巴。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师父和你师姐,还有藏剑山庄,也定会派人前来营救。”
杨适听了也十分感动,方怀砚不仅不怪她,甚至还愿意为她捐躯!
她大步上前,一把握住方怀砚的手,一双杏眸睁得又圆又亮,清脆又响亮地喊了声:“方大哥!”
男女有别,方怀砚大惊失色,下意识要抽回手,只是还没有所动作,就被杨适喊得虎躯一震。
她叫他什么?是他在地宫待太久,缺氧产生幻觉了吗?
方怀砚惊疑不定地望向杨适,只听得她豪情万丈的声音回荡在周围:
“方大哥,除了师姐,我还是头一回遇到有人待我这么好!”
“若是你不嫌弃,不如我们就在此地结拜为异姓兄妹!”
杨适抽出腰间软剑,手腕翻转,使了道剑招,剑锋破空猎猎作响,在火光的照耀下,剑身银光流转,显然并非凡品。
向小伙伴展示完自己的武力,杨适反手握住剑柄,站直身子,眼眸熠熠发光,“方大哥,你放心,我也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
方怀砚扶额,还以为是被看上了,没想到是被看扁了。
但看杨适兴致高昂的样子,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方怀砚一口气梗在咽喉处,是上不来也咽不下,最后只得憋屈地岔开话题:“杨师妹……此地不宜久留,不如我们留个记号,往前查探一二。”
“都听方大哥的!”杨适握紧软剑,迟来的紧张涌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站在方怀砚身前,身体力行地履行保护结拜兄弟的承诺。
“方大哥,你站在我身后,要是有什么机关,放着我来!”
头一回这么被人保护,方怀砚哭笑不得,他从杨适手中拿回火石,无奈道:“不是这么探查的。”
从怀里摸出荷包,方怀砚掂量两下,随后摸出一串铜钱,先将绳串震断,用食指与中指夹起几枚铜钱,随后灌注内力,手腕一沉,运指如风,用力一甩,那几枚铜钱霎时发出铮铮的金属脆响,如流星般掷向远方。
本来还有所不解的杨适,忽然瞪大了双眼。
只听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动,两侧墙壁顶端瞬间露出一排排蜂巢般的洞口,电光火石间喷射出无数铁箭,朝铜钱飞过的地方疾驰而去!
因甬道内并无人走过,铁箭没有打中应有的目标,纷纷落至地面上,削铁如泥的箭头与青石搭建的地板、墙壁相击,发出铿锵的声响。
一时间,甬道中铁雨纷飞,声如暴雷,溅起无数砂石与尘埃。
铜钱上附着的内力不多,片刻后便无以为继,叮铃铃几声后,滚到了看不到尽头的甬道远处。
转眼间,完整肃穆的地宫走道就变成破壁残垣,杨适看得目不转睛,惊叹连连。
察觉到杨适眼里隐隐的崇拜,方怀砚露出一个谦逊的笑容。
“现在可以走了吗?”杨适迫不及待了,想要亲手破解剩下的机关。
“再等等。”方怀砚拦住她,朝她摇摇头,如法炮制,又掷出几枚铜钱。
唰唰唰。
甬道中竟飞出了第二波箭矢!
——这真是太阴险、太狡诈,也太有意思了!
杨适又学到了新的江湖知识,这次她学乖了,等第二波箭雨没了动静,她站在原地望向方怀砚,用眼神示意:现在呢,可以走了吗?
方怀砚谨慎地扔出第三次铜钱。
甬道内静悄悄,似乎已经丧失了保卫自己的能力。
沉吟片刻,方怀砚率先往前走去,温声道:“跟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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