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说了这样的话,结果就是压根没能起床,李忘生再睁眼时感觉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旁边谢云流不知道去哪儿了,他想起身穿衣服但浑身都像被大象踩过,仿佛被人粗暴拆开又安起来,以至于浑身骨头松动五脏六腑全都不在原处。

他刚掀开被子伸出一条腿,谢云流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神采奕奕脸上带笑:“醒啦?饿不饿?我叫了午饭,正好刚到。”

李忘生一听有吃的赶快挪到床边但找不到鞋,这才想起他昨天被抱来抱去,连室内拖鞋都没穿过,他抬头看谢云流,刚喊了一声“师兄”,谢云流已经弯腰把他又抱起来。

此刻的气氛与昨天晚上已经大不相同,并且套间里阳光和煦光线明亮,让只穿了睡袍的李忘生觉得有些羞赧,小声说:“我自己走吧。”

谢云流没听到似的把他放进沙发里,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过于丰盛的午餐,他把筷子塞到李忘生手中,颇有些严厉地说:“多吃一点,听到没。”

李忘生点头,谢云流满意地在他软绵绵的头发上摸了个来回,然后转身走到窗边的茶桌旁坐下,李忘生这才看到那里的茶具被挪到了飘窗上,原本的地方摆了笔记本电脑和一小沓文件,谢云流虽然嘴上说不管,但工作还是要做的。

“师兄不吃饭吗?”李忘生问他。

谢云流没抬头,两条长腿很别扭地蜷缩在圈椅里:“稍等一会儿,你先吃吧,剩下的给我。”

李忘生凝视着他的侧脸,他视线低垂表情认真,薄唇微微抿着。冬日的天空亮得毫无瑕疵,几近正午的日光从窗外照耀进来,让他像是美术馆中走到最深处才能见到的,那尊最完美的雕塑。

然后那雕塑向他回过头来,原本深邃而严肃的表情忽然松动,他眉毛先是一挑,问:“看我干吗?不好吃?”而后眼睛弯弯露齿而笑:“不喜欢也垫一点,回完这几个邮件师兄带你出去吃。”

他说完视线又回到屏幕上,但吃什么压根不重要,李忘生感觉心都被填满了。

谢云流正在整理数据,他专心致志一秒钟都不想耽搁,因为现在远有比手中工作更重要的事情。但做了一半旁白扶手忽然被压低一些,李忘生竟然悄无声息出现在身旁,他半蹲下来手中端着几样专门挑出来的菜,往谢云流唇边夹了一只炸酥卷。

谢云流立刻闻到炸物的油香,他转过头去,眼前是李忘生笑意盈盈的脸,轻声说:“等一下要冷了,先吃一点。”

这立刻让他感到一阵酸涩的动容。在过去漫长的人生中,无论是在家乡、日本还是回来参加工作的这段时间,祖母去世之后,能够按时吃饭对于他就变成了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他一旦进入研究就会不自觉的废寝忘食,尤其是读博的那几年,他独来独往没有朋友很少与人交流,再加上经济情况一度很拮据,他进食的周期非常紊乱,经常一整天滴水不进,而为了维持体能,在有机会吃东西的时候又会强迫自己吃得过多,再加上日本那个地方东西本就寡淡难吃,让他几乎丧失了食欲,到后来吃饭时没有任何享受,唯一的目的只是不要饿死。

那几年李重茂倒是会打电话邀请他出去,但那人品行不端纨绔惯了,只知道花大把的钱开酒泡妞,谢云流跟他三观不合,也懒得跟他交流自己的事情,没人关心那就将就着过,所以也从来没有奢望过今天——能有人在他没空吃饭时候把食物喂到嘴边,只是怕冷了不好下咽。

谢云流想到这里,眼眶竟有些危险的胀热,他也确实饿了,便凑过去张嘴咬了一口,那只酥卷面皮金黄,外面裹着肉松、蘑菇和火腿碎,里面馅料很足,咬破之后便掉下许多碎渣来,李忘生怕掉在谢云流衣服上赶忙用手接着,谢云流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正想说掉就掉了别管,李忘生已经伸出舌头把手心的酥皮都舔着吃了。

他的动作和神态都非常坦然,但凝视着他的人却没办法同样从容,那红唇白齿间探出来的舌尖在日光下水光柔润艳得晃眼,谢云流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肚子里尖叫翻腾的究竟是食欲还是什么别的东西,他盯着李忘生看了几秒钟,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思绪已经飘到了非常不切合实际的地方去。

他赶紧推了推李忘生的手腕,不敢再多看他一眼:“你吃吧,我马上就好。”

李忘生之前对这样的神态一定是迟钝的,但经过昨天也能读懂这样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他意识到自己本来就只穿着浴袍并且系带不紧领口松松垮垮,于是急忙敛着衣襟站起来,只把盘子留给谢云流就跑了。

谢云流看他缩回沙发里看似一本正经地喝汤其实耳朵红得像烧起来,心情不由得好了许多。

有着“干完这点活就能干别的”这种思维驱使,谢云流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全速运转过,于是本应要再多花一点时间的工作他没等李忘生吃完饭就做好了。

他把圈椅拖过来坐到李忘生对面,发现他吃得很慢但也没吃多少东西,好几个菜都没动过,只有汤勉强喝了一半,正在数米粒似的吃那盒看起来跟刚打开没什么区别的煲仔饭。

“你跟饭商量什么呢。”谢云流看不顺眼,“吃这么慢,我要是你没等吃完就又饿了。”

李忘生放下筷子只是笑:“我已经饱了。”

他后半句话没说,但谢云流知道吃饱了还没放筷子是因为自己说了让他多吃一点,虽然是觉得李忘生太瘦应该多吃一点,但非要勉强反倒对身体不好,他把李忘生手里的饭接过来道:“接待方之前给我力荐了附近的小店,晚上我们去试试。”

他说完忽然想起来什么,又问:“你们那边之后还有什么安排吗?”

李忘生摇头:“我只有昨天下午有一个讲座。”

谢云流狐疑地看着他:“然后就没了?”

李忘生也有点无奈:“没了,然后等今天闭幕就行。”

谢云流很诧异:“那你们来是干吗的?”

“我也不懂,”李忘生一脸茫然,“就来了八个人,讲的内容特别笼统。但我还是被院长亲自叫来的呢。”

谢云流也觉得蹊跷,他挨着李忘生坐下,回忆道:“其实这会议我也没准备来,因为最近心情不好,已经准备要请假休息来着,也是局长来找我,说比较重要什么的——”

他与李忘生对视,两个人的表情都变得不可思议。

“不可能吧……”李忘生知道他跟自己想到了一个可能,毕竟情报交换到这里,这个交流会简直就像是故意让他们遇到所以才这么安排似的。

“确实,这也有点太……”谢云流想了一个词,“匪夷所思了。”

如果真有一个这样手眼通天的人,会为了他们两个的关系做出这样的事,那个人的人选好像就非常狭隘了。

谢云流猛地站了起来,从书桌上拿起报到那天拿到的会议内容宣传册,第一页就是比较重要的与会人员,他顺着名单往下看了几行,李忘生跟上来趴在他肩头看了一眼,忽然在旁边说:“师父。”

“哪个?”谢云流眼睛都直了。

李忘生手指点着最上面第二个名字,声音做梦似的恍惚:“这是师父吗。”

谢云流顺着他的指尖去看,那里印刷着吕岩两个字,后面的头衔有七八行,每一行单拎出来都很有分量。

“这是师父的本名?”谢云流问。

李忘生点点头。谢云流想起来洛风说他们都参加过师父的婚礼,知道名字也不奇怪。但这个身份实在是太奇怪了,他们以前闲谈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聊过大家从事的行业,但师父打着哈哈含糊过去了。不过后来谢云流研究生毕业选实验室的时候师父竟然对他提到的几个学者都能评价一二,谢云流惊讶地问师父难道你认识他们吗,师父顿时很得意地大笑起来,说那些搞研究的老头没有他不认识的,只不过他说话时的态度过于轻佻,让谢云流和李忘生都以为他不过是在吹牛。

谢云流记得甚至跟李忘生背后蛐蛐过,说师父经常半夜上线,十有**是哪个研究所的看门大爷。毕竟他虽然游戏玩得好,但平时没个正形,说话做事都很随性,很难想象现实中会是个身居高位的人。

这个名字不算罕见但也不算常见,李忘生想了想,他们去参加师父婚礼的时候确实有不少看起来非富即贵的宾客,但大家都挺低调的样子,李忘生大部分时间都跟三清的人待在一起,所以并没有多想。

事已至此,必须要亲眼看看才行。两人一商量,感觉以师父的脾气打电话肯定问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换好衣服便要去想办法找这个吕岩见一面。

电梯下行时谢云流看着自己和李忘生的脸并排倒映在电梯轿厢上,突然觉得有点脊背发凉。

“师父骂我怎么办?”他忧心忡忡地问。

“应该不会吧,师父那么疼你,”李忘生回答,“而且这些年他没少念叨你,你能回来他肯定是高兴的。”

谢云流更担心了,毕竟他回来已经有快一年时间,却从来没有主动去找师父道过歉,这时候冷不丁见一面,以师父的脾气挨骂肯定是少不了的。

李忘生看他一脸苦相,知道谢云流在想什么,于是主动将他的手握着,安抚道:“没事,有我在呢。”

他的手心热而有力,谢云流顿时觉得挨几句骂也很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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