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曲澜去城里一户人家送药,午饭之前便回来了。
方无声和阿禹照常在前厅忙碌,曲澜和两人打了声招呼便走入后院,就看到沈清渊独自一人坐在后院碾药。
这几天来看诊的病人特别多,医馆的师徒二人有点忙不过来,曲澜懂医理,也会辨别药材,便提出可以帮他们承担一些活,没想到后来沈清渊也主动加入,开始帮着他们碾药。
碾药是非常简单枯燥的活,倒是很适合沈清渊,他能一个人坐在池塘边的柳树下,一干就是一下午,天黑喊他吃饭他才肯收手。
他的表情十分沉静、温和,曲澜很满意沈清渊现在的状态。
沈清渊是一手将他从火坑中拉出来的人,他对沈清渊一直心怀感激,虽然他也没有对方无声能治好他抱有多大的期望,但他希望沈清渊至少能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过得舒坦一些,不必再尔虞我诈,也不必再打打杀杀,就比如现在这样。
但是,这种状态也许很快就要被打破了。他今天出门,明为给病人送药,其实是为了帮沈清渊取回一封密信。
沈清渊看到曲澜回来了,碾药的手也没有停:“信拿到了?”
“护法大人已经派人将他送到长安了,眼下乔装打扮住在城外一间小客栈里。”曲澜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他,信他已经提前看过了。
沈清渊当即拆阅了那封信,表情平静,又把信塞回信封还给曲澜:“烧掉。”
“你真的要亲自送他去华山?”
沈清渊点点头。曲澜口中说的那个人,便是他的已故师弟纪明棠的弟弟,他辗转多年终于找到了明棠的弟弟,准备将他送上华山拜入纯阳宫,免他一生再受流离之苦。
这是他对故人的承诺,也是他最后的心愿,这次他到长安来,就是为了完成这件事。
.
晚间,在饭桌上,沈清渊提及自己明天要离开长安去一趟华山纯阳宫,气氛顿时僵住了。
“你自己一个人去?去干什么?多久回来?药怎么办?晨起之后失明失聪身边没人怎么办?”静静放下筷子,连珠炮似地发问。
“三五天就回来了,我会带上药……”
“不行!”静静断然拒绝,“你可以去,但至少要让曲先生跟着你一起去,我告诉过你,这药不能断的,没有曲先生跟着你,我不放心。”
沈清渊看了曲澜一眼,有些犹豫。
眼下,因着杨公子的原因,这医馆被人监视着,现在又来了个唐潇,若是他和曲澜都不在这里坐镇,恐怕要出乱子。
“就这么说定了,你带着曲先生一起上路,我今晚会教给曲先生一些针灸的方法,要是路上万一又失明失聪,也不至于束手无策。”静静当即拍板,他虽然还是不放心,但沈清渊是他的病人,不是他的犯人,他没有理由限制他的自由。
一桌人正说着话,楼梯上突然传来脚步声,众人抬头,看到是唐潇,正在慢慢走下楼。
曲澜一看到他便嘲讽道:“在屋里闷了几天,死活不肯见人,今天怎么突然肯下楼了?”
这几天唐潇一直在屋里静养,曲澜见他这回确实是伤到了,整个人很消极,对他们也没有什么敌意,就放松警戒,没有再绑着他了。
唐潇脸上还裹着绷带,也不愿意与他多说,自顾自往厨房走,他要去拿他的那份晚饭。
“站住!”沈清渊站起身,一柄长剑带着森森寒气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腰上藏的什么?”
唐潇一惊,一手按向腰间那物,将它抽了出来,直直刺向沈清渊。
那是一根削尖了的竹子。他昏迷的时候,身上的弩箭和暗器都被曲澜收走了。医馆后面有一小片竹林,前几日,他打碎了药碗,偷偷藏了一片瓷片,打磨锋利了,通过自己屋里的后窗从竹林里劈了一截竹节,用瓷片慢慢削尖,藏在腰间充当武器防身。
沈清渊显然早已看穿他的下一步动作,在他还没将竹节刺过来之前将内力凝聚于剑身并狠狠击打了他的小臂,随着唐潇一声痛呼,竹节应声而落。
唐潇俯身又要去捡他的竹节,却被沈清渊识破,用剑尖在地上一挑,那截削尖了的竹子应声飞起,“梆”地一声钉在了门框上。
沈清渊以长剑抵着他的咽喉,冷声问道:“你身上带着这个是要干什么?”
唐潇捂着小臂,咬牙切齿地看着沈清渊,他还很年轻,内力不及沈清渊深厚,武功也不及他,况且身上还受了伤,手里也没有任何武器暗器,眼下若是打起来,他是毫无胜算的。
就在这时,静静“啪”地一声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怒道:“都给我住手!一见面就打打杀杀的,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一家之主发话了,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多言。但是沈清渊还是不愿意放下剑,唐潇也不甘示弱,两人仍旧站在那里对峙。
“这是在干什么?怎么还打起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杨焕之背着他的琴走进厅堂。
杨焕之看到面生的唐潇,不由诧异道:“怎么我几天没来,又有了新面孔?”
“阿禹,给阿焕添副碗筷,”静静又转向屋中剑拔弩张的两人,怒道,“你俩要是不想好好吃饭,就给我滚回屋里去!”
“哎呀,阿静生气了,这可真少见!”杨焕之笑嘻嘻道。
说罢,他将背上的琴解了下来,当场坐下弹奏了起来。
琴声中,沈清渊只觉得神智恍惚了那么一瞬,突然,整个人就像不受控制一般长剑脱手而落,对面的唐潇也好像失了神智,竟然直直向他走了几步,然后紧紧抱住了他!
刚才还是死对头的两个人,眼下竟然就这么抱在了一起。
“精彩!”曲澜没见过这么新奇的武学招式,一边拍手一边问道,“杨少爷,这是什么门派的武功?”
杨焕之弹奏完毕,收了琴,沈清渊和唐潇二人才恢复了神智,两人各自后退了一大步,互相都露出嫌弃的表情。
“杨家独门武学平沙落雁,以琴音迷惑人的神智,使对手无法控制自己,做出不愿意做的事。”杨焕之道。
阿禹从厨房拿了两副碗筷摆上桌,又招呼另外两人:“沈道长,还有这位唐、唐公子,我师父都生气了,你们就别闹了,赶紧坐下吃饭吧!”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