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暗用术法把人瞬移送走,我看了看他,周围一瞬间扭曲了。
“这就是我的术法。”宵暗说:“应龙师以为我有的只是封印和结界。不管是哪一类,想要从别的地方进军,他当我为第一目标攻击,唯独杀了我,魔兵的数量才能发挥作用。”
三万对三千,数量来说,宵暗和策君是压倒性的不利;但是他们并没有露出什么惊慌的样子,我反而不太相信他们会输了。
“暮霜星……”我还没说完,就闭嘴了。
宵暗转身过来,眼底有流光意动,他笑得那么好看,我实在很难相信,他没有准备,多半哥哥也和妈妈勾结了吧。
我撇撇嘴,又忍不住想,如果暮霜星的能力是这场战斗的关键,是不是说,应龙师最主要的计划就是通过复活死者不断增员呢,我是个没打过仗的小白,这种念头起来,就觉得多半又要被骗。
“为什么应龙师要打这场仗?”我问了另一个问题,宵暗没有回答,画了一个圆,把我们圈在圆之中。
我已经不相信表面的理由了,比如说刺杀九次的爸……诛黄昏。策君说的对,理由很关键,应龙师应该不至于火气大到领军三万人来发泄被刺杀的怒气。
这太白痴了。优秀领导人帝尊不会输给这种领导的,何况大家都说应龙师心机深沉,阴险狡诈,我很相信群众的眼光,还有智商碾压我应该没问题。
宵暗没回答我。
大家都不回答自己看不起的问题,我看了他一会儿,发动术的一瞬间,我们周围的景色都扭曲变化碎裂。原来空间传送是这种感觉,有点晕乎乎的,我身处琉璃山谷附近的山峰上,稳了一会儿,宵暗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两个理由。”
我不说话,宵暗顿了一下,踏前一步。
脚下是对阵两军阵列,我一眼就看到了诛黄昏。
看过上战场不穿战甲、只穿一袭红衣的吗?我爸爸。看过红衣飘飘,恍若仙人,距离后面军队十米,举步而前的领军吗?我爸爸。
耍酷就完事儿了啊?我看他一步步往前走,惊呆了,对面可是三万军队的魔军,诛黄昏以为是三百人,三千人,还是怎么的,不想活了要轰轰烈烈的死?
“第一,应龙师相信这附近有地气漩涡,”宵暗声音飘荡在山风里,六军旗动,盔甲铮鸣:“第二,他笃定这场战争凶岳疆朝,会赢。”
在三千幽暗联盟的魔军和三万凶岳疆朝的浩荡队伍之中,最酷炫的那一个,永远是我爸爸。
天云吹动,天风狂啸,浓云之中浮现巨大的象,一个令我难以呼吸的图案,笼罩在天之穹顶。象缓缓转动,宵暗操纵着那个图案,他也动手了。但随即,一颗光珠忽然掷向半空,击碎了象的转动——在那剧烈的风吹动之下,应龙师手举崩云古幡,遥遥相对。
红衣冲天而起。
我不该觉得意外,我的心却疼痛起来,宵暗放下握着宝石串的手,他一动不动看着远处激烈的交战。在应龙师身边的将领潮水一样涌了过去。
“宵暗,”我转过脸:“你不帮他?”
宵暗看着我,垂下的手挂着宝石,宝石没有光芒,他没有行动,他只放出一个象的图案,被应龙师击碎就完事儿了。
“我需要应龙师,”这个温柔的人族,发出温柔亲切的声音:“削弱他的力量。”
我看向山谷之中:“你背叛他?”
无数魔兵如同被分成两列的海洋,那红衣被术法几次偷袭,几次禁制,几次凌空的落雷刺杀,我想在这之前,宵暗一定说过会配合他杀了应龙师——而诛黄昏是不是知道呢,知道宵暗从头到尾都在欺骗他,宵暗就在我身边,就站在这里,看着他如何深入杀阵,孤身一个。
我听见了一点声音,落在脚下。
“最后,将由我或者你杀了他。”宵暗轻轻道:“这是——真正的黄昏宝石。”
他捡起那枚血红色的宝石,握在掌心,那是我落下的大喜大悲狂怒狂恨的一滴泪水。在他眼中究竟看待这个世界,看待诛黄昏,看待我和其他魔族——我胃里翻腾的厉害,五脏六腑不断灼烧,杀意化为炽热的锐刺,把我烧成一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灰烬——只有这一瞬间,我明白了。
“人真可怕,比魔更可怕。”我看着他:“宵暗,魔和人,你真的分得清站在那一边吗?你想要从这场战斗里得到什么结果——永远孤独一个,躲在虚假的世界里?”
他脸色发白,但那不是因为被我言语刺激,而是被我身上的情绪,那些负面的情绪刺激。我不再看他,纵身跳下山谷。
落地之时,我身体的气冒了出来,地气化为漩涡,我一落地就向诛黄昏跑过去。
等我死后,希望墓碑上不要有“魔世第一墙头草,认识两天必然倒”的铭文,其实我不是这样的魔,我做魔很忠贞,但凡有个魔娶了我,现在我小孩子都满地跑了。
但我没这个机会了,我挤进好好荡荡的魔群,大家开始打起来了,我爸爸凌空而起,半空之中如履平地,红衣烈烈,身上旋绕凤凰真炎,你见过最酷炫的凤凰,往他身上套就行了,只有不够,没比他帅的。
他帅的周围沙拉沙拉的喊杀声都动听骁勇起来,我一路挤啊冲啊就要到最前方,忽然,晴空霹雳,当头砸下来,我迅速念了一个盾反,加速冲刺,出身未捷身先死,长使爸爸泪满襟。我眼睁睁的看着雷劈下来,到半空被一个圆盘时钟挡下来。
天空浮起第二个象,青光大盛,我目瞪口呆,应龙师立刻顾不上我爸,去揍我妈。我又是有爸有妈的孩子了,宵暗为了拦住应龙师对我出手,宁可不顾别的,先揍应龙师出气,我头顶上几百几千个时钟纷纷落雨一样掉落下来,落在应龙师的身后队列中。
我爸爸立刻去收割人头。
现在应龙师只有一个,我爸爸又不把这个老头做目标,对付别的魔族真的是横扫一片,他经过的地方迅速劈出一排空地,加上挨上那个时钟的魔族一部分都动弹不得了,我爸爸就割草割得更高兴了。
应龙师怒轰了我方阵营一发。
第二个象碎裂之时,我挤到前面了。但没有什么用,我爸飘忽如风,来回收割,身上的红衣都不飘洒了,染透了血。我妈的象破裂之后,应龙师立刻回头揍我爸,我爸就没那么潇洒了。
他连施几道术法,天穹云变,翻滚暗潮水汽,我爸倏然间神色一变,掠回阵前,没中用的儿子我感觉给他套了个盾,他一挥手,砸碎了……碎了……了。
卧槽!
我眼前一花,被迫传送,身边一只手臂牢牢按住我——是策君。
“小暗魂。”策君挤出危险的声音:“乱跑个什么——本策君允许你跑来跑去跑酷了么!”
“策君!”我还跪在地上,一下子抱住他大腿:“我们要输了——”
“靠靠靠靠靠,林背揍你个死小孩,你策君我才不会输!”策君气势汹汹的说。
我擦擦眼泪,山下的战斗,我在魔山魔海里看不清楚,在高处就很清楚。三千士兵剩下没一千了吧,应龙师那里更惨,但他看起来不慌,还在和我爸爸刺客对法师互相殴打,我妈妈也很给力时不时配合偷袭,而他身后的士兵也不多了,补充的士兵好像没跟上趟。
“傻孩子,”策君怜悯的说:“别忘了应龙师最强的一手。”
策君一点也不慌,我也想了起来,应龙师最强的一招就是复活死亡的士兵为自己所用,而现在——死的人够多了,双方都死得太多了。
“那怎么办?”我想起暮霜星,接着想起东离狐隐,策君果然说:“那就要看暮霜星了,起来,别站着不动,妨碍本策君观战。”
我悻悻的站起来,跟在他后面。
策君说的没错,我都是瞎担心,因为我什么也做不到。但这一刻,无用的我看向了山坡对面,孔雀王正站在山巅之上,白裘衣吹得猎猎飘扬,他捏着一串宝石的样子,好像雪白孔雀张开羽毛一样漂亮又张扬,醒目极了。
“东离狐隐是六年前和暮霜星认识的。”我站在策君身后说:“他们两个是……那种关系吧。”
“无所谓。”策君说。
“如果东离狐隐是应龙和蛟龙混血,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有可能是应龙血脉?”我看着策君说:“你反对东离狐隐出现在战场,因为东离狐隐有可能是凶岳疆朝的探子。而宵暗同意东离狐隐,是因为暮霜星坚持相信东离狐隐。”
策君说:“小暗魂啊。”他叹了口气:“专心,专心,专心观战。重要的话本策君可是说过了哦。”
就在应龙师放大招的时候,我和策君站在山上一角,宵暗站在一角,另一角上,站着暮霜星和东离狐隐。
暮霜星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一手握住布条。无数眼睛浮出天上地下,就像和爸爸那一次的战斗一样。
他的不暝幻眼都是血红眼睛,瞳仁漆黑,固定了摇摇摆摆从血泊里站起来的魔兵。应龙师放完了大招,还在喘气休息,暮霜星就中途截胡,打断了这一招。
我看得心潮起伏,宵暗抓住机会,迅速劈下术法,拦住应龙师对暮霜星的攻击。
“为什么,”我看着一会儿,问:“妈妈和暮霜星的法术都是控制吧,那个时钟和不暝幻眼有什么不同?”
“理论上来说是不同的体系,细节来说嘛,本策君知道但是解释太麻烦了。”策君干脆的说。
“策君你失去了一个未来的有力术师,就因为你今天不肯教。”我强词夺理的说:“你知道什么叫提携后辈吗?”
“等我活过今天再说吧。”
新一波凶岳疆朝的魔兵涌进来了,我爸爸看上去有点疲惫的样子,策君抽出后面的大棒子,叫了一声云,把我扔在了山上,跳上木鸢下去了。
东离狐隐忽然身化黑龙,也冲入了凶岳疆朝的魔兵阵中。
凶岳疆朝,魔界第一大势力,第一大国度,其实力当然不差。要说以一当千,我觉得我爸爸能算一个,策君和其他人,配合之下也能打。
主要在琉璃山谷的地形,特别讨巧,两端入口,四面山壁,用我这种外行人看,也不像是能够万军对阵的地方,再加上魔兵死的太多,放眼望去,尸横遍野。
狭窄的地形对人少而能打的一方很有利,但三万对三千的压倒性兵力,正面对阵决战,我觉得不行,真的不行,尤其我看得出来,我爸爸和策君这种暴力平A流已经很累了。
第二波退潮了,应龙师和宵暗之间的交战也分出了短暂的胜负——宵暗明显支撑不住,捏碎了宝石。
宝石放出了巨大的象,他孤注一掷的放出象之后,往后退了好几部,身后出现黄昏庭院五光十色的宝石树和琳琅作响的宝石,他捏了一串宝石拉扯下来,握在手中,宝光大盛,把他笼罩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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