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破而后立

风逍遥一脸生无可恋,看着榕烨举起药碾哐哐砸锁。

一步之遥,负手而立的苍越孤鸣,霸王殛武劲外泄,威慑扫清周围一射之地,还甚为贴心地询问她是否需要借用唐刀。

至于奉命看押蕴姬的鳞卫,不是已经躺倒在地,就是远远缩着不敢上前。

风逍遥这一世人都从没这么头痛过,深深觉得老大仔坑他够够,一定是提前料到了如此境遇,才以自己协助狼主为名,把他丢来海境填坑。

榕烨完全无视内室的喝止。

但她没有武艺,白费了半天力气也弄不开门锁,转而左右四下看看,忽然助跑到菱格木窗下,双手高举小石碾,一声清喝:“听着,离窗子远点!”

直接砸出一个洞来。但是太小。

于是榕烨抽出随身的小银刀,吭哧吭哧地一条条掰断窗棂。

风逍遥实在是看不下眼:“你们是在发什么疯啊。”

然后自己出刀,三两下劈碎了整扇窗子。

榕烨身量纤小,动作灵活。只见她一个弹跳爬上窗台,将手一垫,双腿侧弯,头一低,就率先翻进室内。

蕴姬尚不及反应,就被她一猛子冲撞得险些摔倒。

“就算我有罪,也不至当场谋杀罢,榕烨大小姐。”

蕴姬有意调笑一句,可榕烨不吃她这套,仍旧死死勒住友人的肩膀,放声大哭起来。

“哎——别——哎哟,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哭灵可还——”

“还不闭嘴!“榕烨气势如虹地抹一把脸,”答应我的道域之行呢?豁出命时想不来一点。永远是骗人够够!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蕴姬忙不迭点头:“知了,知了。”

她抬头看见苍越孤鸣和风逍遥两个也从窗子跳了进来,一左一右地看她笑话。

“横竖是硬闯,劈门就是了,为什么要开窗子?”

苍越孤鸣理所当然地指向榕烨:“建议了,可她不听,也不让相帮。“他继而转向风逍遥获得支持,”副军长,是这么回事罢?”

风逍遥在蕴姬的目光之下,心虚地摸摸鼻子:“那什么,我看她破窗那么费劲,我……我一时忘了还有门这回事儿。”

苍越孤鸣跟了他一句:“副军长劫狱有经验的。”

风逍遥惊恐流汗:“我不是,我没有。月的事情,您是知道的呀!那不能算!”

苍越孤鸣笑眯眯地回应:“又没有说罚你。劫别人家的狱,确实有趣。怪不得总有人想劫苗疆的狱。”

风逍遥的汗流得更多了。

蕴姬虽明知他在故意逗笑,却也为这正气凛然的胡说八道而忍俊不禁,尤其是,当讲话之人是苍越孤鸣的时候。

问海境要人,苗疆有太多方法。而任由榕烨大张旗鼓地闹,不过是趁机一起胡闹。

赫蒙少使风评受害。

归国以来所发生的一切,那些积压在她心间的阴翳,经此一闹,竟也烟消云散。

蕴姬发问:“如今外面的情形如何?”

风逍遥答她:“鳍鳞会盘踞演图关外,仍同官军有分庭抗礼之势。海境内战,恐怕还未到分晓之时。”

蕴姬又问:“母妃和缜弟呢?”

榕烨闻言吃惊:“那个女人?你还认她干什么?”

苍越孤鸣接过话题:“拨除妃位,打入冷宫。至于锋王,在鳍鳞会手中。”

蕴姬停了一霎,看向苍越孤鸣,竭力轻快一点,掩下复杂心绪:“贝璇玑三字的魔力,不亚于先苗王的大祭司罢。”

意指当年苗疆内战之时,苍狼王子曾怒怼他们,外境之人不懂大祭司于苗疆的影响。

苍越孤鸣笑骂:“在这儿等着孤王呢,你的账也忒细了,这都记啊!”他笑了两声,正色直言,“你想让鳍鳞会释放锋王,很难。”

“缜弟不是一般的鲲帝皇子。他曾为定洋军主帅。滞留在鳍鳞会,太危险了。”

“所以孤王说,很难。”

风逍遥挠挠头,问:“那边不是还有一位鲲帝皇子,叫鳌千岁什么的。”

马上遭到榕烨无情吐槽。

“呵呵,为了脱身扔侄女出来顶缸的家伙,你还指望他有什么叔侄情分哦。”

“他这算冲冠一怒为红颜吗?欸,不对,为蓝颜?”

蕴姬扶额叹气:“早知今日,就不该让你们来见笑。”

苍越孤鸣却道:“孤鸣王族都给你笑完了,合该礼尚往来才是。”

“我什么时候……”蕴姬话至一半,迎上苍越孤鸣似笑非笑的眼睛,没底气地咽了下去,“算了,我说不过你。”

赫蒙少使的伪装假面,递到了她的面前。

“去见梦虬孙罢。”

蕴姬一愣。

榕烨和风逍遥的大惊失色接连响起。

“你认真的?”

“王上?!”

“怎么?无须担忧。海境还奈何不了孤王。”苍越孤鸣道,“虽说我们闹了这么久,都没人出面,足以见得鳞王默认你的离开。但是,你若要前往鳍鳞会,仍需避人耳目。”

蕴姬握住伪装假面,松了又紧,犹豫不决。

“我以为你……不,这太过了,我不能……”

“你可以,只要你想。没有必要为了面子而拒绝更有效的方案。有些东西,或许只有获得才能祛魅,让人看清心底所求。孤王亦是如此。”苍越孤鸣只是笑笑,“无论如何,苗疆永远是你的归乡。”

蕴姬难以置信地望向他:“你很自信。真正不怕血本无归吗?”

“也许,孤王比你以为的,要更了解你。不过,就算血本无归——”

苍越孤鸣的目光忽作坚毅,少年意气坦率锋锐,一往无前。

“——我愿赌服输。”

在接应出关的路上,蕴姬遇到了正在竭力拉回误芭蕉的砚寒清。

然而误芭蕉一个箭步冲上来,向着蕴姬语速极快:“我要一起去救殿下!”

“呃,表妹,唉,微臣见过蕴姬殿下。”

“我早就不是什么殿下了。”蕴姬看了一眼激切挣扎的误芭蕉,“你曾为定洋军效力,别说救人,你自己都得陷进去。”

“若非我为玄玉军阻滞,贻误战机,殿下又怎会蒙此危难!君忧臣辱,若不能救出殿下,误芭蕉愿与殿下同没!”

“表妹,不要胡闹。”

误芭蕉奋力甩开砚寒清,压低声音,却语气尖脆:“我没有胡闹!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明白,从始至终,我从来不是胡闹,而是只想要实现自己的志向。女性鲛人,凭什么就不能问鼎相位?”

蕴姬凉凉一句:“是吗?曾经准太子妃的传言是空穴来风了?”

误芭蕉不服气道:“凭一枚狼牙调动数万之军。苗疆大祭司啊,你敢说你和苗王就什么都没有吗?”

蕴姬抿唇。

砚寒清陡然警告:“表妹!”

误芭蕉这才想起,这不是求人的态度。她深吸了口气,压下急躁,向着蕴姬深深一拜:“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但这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殿下。”

“真为了缜弟,你应该在定洋军待命,等他回返。”蕴姬肃声道,“至少,替他打点一下宫中,照看母妃。”

误芭蕉听了,欲言又止,面色一变再变,终于咬了咬牙,说:“那你,你能不能替殿下想点办法——”

蕴姬冷漠拒绝:“我不能。”

砚寒清亦拦阻道:“表妹,你太过了。”

“荣姬殿下!瑶妃也许是想要救你——”

蕴姬失笑,“你这回倒是乖觉,改口得比谁都快。我不能为她求情,是因为我不能接受这个身份,我不愿意。”

误芭蕉迟疑:“我不明白。成为皇后之女,你才能拿回那些本应该属于你的东西。”

“什么才该属于我的,谁来规定的呢?”蕴姬不自觉地轻轻一叹,“太虚海境,身份等同于一切,决定着你能有什么,不能有什么,你该追求什么,不该追求什么。一字之差,今是昨非。”

“可那是皇后!”

“相信我,贝璇玑三字的威力,我比你体悟更深。但我如今要摆脱这个魔咒,无论利害。”蕴姬认真道,“此后人生,由我自己定义。草木易折,荣华难永。蕴者,积聚而藏也,正该破而后立。”

来到鳍鳞会所在,蕴姬先见到的,是八纮酥浥。

“你让我很失望。”

“我对你更失望!”蕴姬厉声喝道,“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吗?你还记得鳍鳞会的立身之本吗?”

“鳞族龙脉同时重现海境,这就是上天要恢复龙族王统。”

“我从未想过,你八纮酥浥竟然也是信天命的人。”蕴姬气极反笑,“这份‘天命’所要付出的代价,你问过梦虬孙是否愿意了吗!”

“他要做一个仁者,我便给他做一个仁者。这份血腥的代价,就由我来偿还。”

“哪怕刀叔也是这代价之一?!”

“为了一个崭新的太虚海境,这是必要的牺牲。”

“牺牲是不是必要的,不是你能决定的!牺牲是会有,但不能是因为指挥者的出卖和欺诈!你若是迷恋所谓的铸心铸计,那早该投身海境墨门,而不是对抗朝廷。”

“然后被欲星移出让给其他九算,再遭到彻底清洗?”八纮酥浥眼中精光一闪,冷笑着反唇相讥,“你对你的师尊,可真是宽容啊。”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与他没有两样。”

八纮酥浥一霎凝噎。

“你不会赢的,八纮酥浥。尚贤宫的那一套是走不通的,即便是策天凤,他也不是为了制造如今的雁王。”蕴姬毅然断言道,“天命靡常,惟德是辅。鳍鳞会的根基在波臣利益,脱离这一点,去追求虚无缥缈的天命,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自绝于民。”

“一个鲲帝皇族,也配和我谈自绝于民吗?”

“鲲帝也是海境的一支族脉。你的众生平等,是排斥鲲帝一脉的平等,是其他族群比鲲帝更平等的平等吗?”

“强词夺理,果真是鲲帝一脉相承的强盗逻辑。”

蕴姬冷哼一声,甩袖而起。她跨出数步又停驻,背对着八纮酥浥,音色沉沉。

“鳍鳞会的初衷,就算你真的全都忘记了,我也宁愿你是为自己争权夺利,谋求鳞族之主的王冠,而不是将政治理想寄托给旁人,希冀于一个救世主,重复贤君良臣的神话。”

“这是公主殿下的忠告吗?”

“这是小云姑娘的遗言罢。”

“是吗?”八纮酥浥的低音喃喃里,几乎听不出落寞,“同路者越来越少了。”

“你真正在意吗?”

“我没有在意的余地。胜者为王,败者连一丝声响都不会有。不是每个人都有你的底气。”

蕴姬阖目叹息,然后向前,不再回头。

榕烨一句话锐评:[白眼]孤鸣家遗传恋爱脑是治不好了,直接埋后花园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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