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猝不及防，手电没拿稳，“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打光处刚好对着阳台上的藤椅，一瞬间，袁今夏觉得周显已似乎还坐在那上面似的，吓得连忙闭上眼睛，本来只是抓着陆绎的胳膊，这会儿索性用另一只手搂了上去。
陆绎：……
他那沉迷案情的脑子转了三转，终于发现袁今夏是被吓着了，简直哭笑不得：“你一个刑警……”
袁今夏嘤嘤道：“谁规定刑警不能怕鬼……都是你要大半夜的过来……”
陆绎无奈，十分人道地给了这位怕鬼刑警三秒钟的调整时间，接着道：“可以了，下来。”
袁今夏：“不……陆队……今天回去吧！”
陆绎重复了一遍：“快下来！”
袁今夏喘匀了气儿，终于良心发现——她这不是在以公谋私吃陆阎王豆腐吗！
她恋恋不舍——不对，是心有余悸地松开陆绎，但依然寸步不离地跟着他。陆绎默许，也不再坚持让她去卫生间查看了：“你把手机灯打开，去看看阳台那头种的几盆花。”
袁今夏“哦”了一声，转过身去，周显已生前居然有养花的癖好，养的还是时下流行的风信子。可惜十来天没人浇水，风信子已经枯死了一大半，了无生气地耷拉着花瓣。
风信子的花语是什么来着……好像是“崭新的爱”……
蹲在地上的袁今夏缓缓起身，转头的瞬间又被吓了一跳，大喊一声：“妈呀！”
刚走过来准备问她情况、被当成鬼的陆绎：……
袁今夏喊归喊，看清是陆绎之后，又扑上去抓住了他的手腕。她突然听见“啪嗒”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掉了。
但袁今夏心里怕的要命，迅速忘却了这个细节。陆绎终于承认今天似乎是查不下去了，两人转了一圈，又默默地离开了周显已家。
回去的路上袁今夏无比尴尬，而陆绎居然罕见地没有批评她——毕竟人家轮休，米其林大餐吃的好好的，硬是被拉去现场，这事儿的确怪不得袁今夏。
陆绎有些惊讶，他素来不喜欢肢体接触，但被袁今夏三番五次地抓手臂、扑上去、甚至搂着，自己居然心平气和，没有当场拎着她的领子把人扔下楼去？
陆阎王陷入了沉思。
凡事都不敢细想，越想越真，陆绎很快便回想起那晚袁今夏醉酒往他身上扑的场面……
咳，不忍直视。
袁今夏对今天的表现的确有些惭愧，她斟酌着措辞，想要挽回一点面子：“陆队，我觉得从周显已和翟兰叶的关系入手，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陆绎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袁今夏看到风信子的时候灵光一闪——此前刑侦队的同事在现场发现过女性生活的些许痕迹。顺着想下去，周显已养花，是不是为了翟兰叶？那么除了风信子，他是不是还买过其他……也许会成为关键线索的东西？
“我在周显已案件资料中没见过他的购物清单，”袁今夏道，“但男人约心仪的女人吃饭，很有可能带着精心挑选的礼物。”
陆绎略略蹙眉，接着点头道：“我给技侦那边打电话。”
第二天一早，周显已的购物清单出现在了袁今夏的电脑桌面上。
她嘴里叼着刚烤好的、热乎乎的面包片，一手端起刚泡好的咖啡，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今夏！”袁敏在外面喊道，“中午吃什么？妈去买菜了！”
“妈你不用管我！”袁今夏隔着门应道，“我今天要去看个现场！”
袁敏无奈地摇摇头：“警察警察，当警察有什么好！你爸当年就是，一个月加班两次，一次加班两周。”
她想到夏然，不胜唏嘘。
常言道“盖棺定论”。
可谁有资格判定别人的人生意义呢？她当年爱上这个男人，不正是爱他的善良与正直，爱他对家国的责任心？
夏然是她的英雄啊。
即使人生重来，年轻的袁敏依然会如飞蛾扑火，坚定地站在他的身边。
用柴米油盐压制二十多岁的女儿的理想，实在有些残忍。袁敏顿了顿，还是没再说下去，轻手轻脚地离开，提着环保袋去了菜市场。
“有了！”袁今夏兴奋地拍了下手，“新款‘玫瑰之心’香水，限量版，售价……”
她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多数一个零。
“这个周显已，”袁今夏咂咂嘴，“为了追女人可真是舍得！”
她喝了口咖啡，拨通了陆绎的电话：“喂陆队！购物清单查出来了！周显已买过一瓶限量版香水，我记得队里搜出来的物证没有这一项……陆队？”
电话那头，陆绎似乎心情很不好，语气阴阴沉沉的，听见案子有进展，竟无丝毫喜悦。
“嗯，给岑福打电话，让他给你调资料。”
袁今夏“哦”了一声，又小心翼翼地关心道：“陆队，你怎么了？不舒服？”
陆绎不像有事儿往外说的人，袁今夏也没指望他告诉自己，谁知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陆绎竟真的解释道：“我母亲……留给我的手链丢了。”
紧接着，他不抱希望的问了一句：“你看见过吗，一条黑色的绳子，串了一个平安扣。”
袁今夏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在周显已家阳台上莫名的“啪嗒”声。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陆绎便叹道：“算了，不关你的事。”接着便挂断了电话。
“嘟——”
袁今夏有些慌，她记得在陆绎家里，他看母亲照片时的那种眼神。若是手链找不到了……
陆绎难过是她想都不愿想的事情。袁今夏觉得很不舒服，但工作还要继续。她愁眉苦脸地搜索晏城有售“玫瑰之心”香水的柜台，接着拎包出门，倒地铁去了大悦城。
一小时后，专柜工作人员有些为难地说：“不好意思啊，玫瑰之心已经卖完了，您要不留下电话，等第二批产品到了，我马上联系您？”
袁今夏应了一声，一边登记一边问：“小样还有吗？”
工作人员：“有，您稍等。”
袁今夏笑着说了声“谢谢”，轻轻一闻——
这味道……竟有些熟悉！
到底在哪儿闻过呢……袁今夏一边赶路一边思索，再度来到周显已家。
白天的袁今夏胆子大了几倍，这房子通透敞亮，终于不像个闹鬼的地方了。袁今夏来到浴室，戴着手套，拿起架子上价格不菲、尚未开封的女士洗发水。同事已经检测过，这上面只有周显已的指纹，想来是他悉心准备好的东西，却并未赢得翟兰叶的一瞥。
浴室、卧室、客房……都没有香水瓶。
袁今夏把屋子探了个遍，和第一次现场勘测的报告一一对应，还是没发现那瓶昂贵的玫瑰之心。那么，她记忆中的味道便不是在现场闻过的。
探的差不多后，袁今夏举目看向阳台，一颗心“砰砰”跳起来。
陆绎的手链，不会真的掉在这里吧？她走了几个来回，和那几盆枯萎的风信子打了个照面，连花盆里都瞄了几眼，一无所获。
就在她准备离开阳台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对面大楼的空调室外机！
袁今夏心里一动，走到栏杆旁，小心地往下一探头——果然！
小小的平安扣、黑色的绳子！陆绎的手链，在她扑过去的时候，掉在了阳台侧下方的空调室外机上！
袁今夏喜出望外，蹲下身去，急急地伸手去够，无奈手到用时方恨短，手链可怜巴巴地躺在哪里，就是回不来。
袁今夏看着阳台栏杆外尚有立足的地方，索性翻了过去，一只手扒在护栏上，把自己变成了蜘蛛侠，小心翼翼地蹲下，再次伸手一摸——
拿到了！
她喜滋滋地把手链拿到眼前晃了晃，浑然不知刚进门的陆绎看见这一幕，瞳孔忽地一缩，不由分说地冲了过去——
袁今夏的手臂突然被一股大力死死抓住，她一抬眼，刚好看见陆绎急到失态的神情。
“袁今夏！”陆绎大吼，“你不要命了！”
袁今夏脑子一晕，身体不听话地被陆绎拽了上去，她手忙脚乱地翻过栏杆，迎面就撞上了陆绎即将爆发的小火山。
“你翻过去干什么！这是六层！”陆绎强压怒火，“你是没来过现场吗？没学过勘查吗？这栏杆断了怎么办？你嫌做刑警的太安全，命太长吗！”
袁今夏哼道：“我不会掉下去的……”
我当年在警校体测拿过第一的，这算不上什么危险的事儿。
不过后半句她没敢说，眼见着陆绎转过身，狠狠地吸了口气，终于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袁今夏从善如流：“陆队，我错了。”
陆绎按了按太阳穴：“错哪儿了？”
袁今夏双手捧出那条手链：“对不起，昨天晚上是我把你的手链弄掉的，我找回来了，就掉在室外机上。”
陆绎一震。
他缓缓转过去，看着袁今夏低着头，却忍不住笑意，像是找到了什么绝世珍宝，宁愿挨领导一通骂。
陆绎方才以为袁今夏自己来查现场，出了点什么事儿，挂在栏杆上，才会关心则乱，压根儿没想到她是去够东西的。
他神情复杂，顿了顿，伸手接过手链，指尖摩挲片刻，小心地戴回手腕，隐藏在衬衣的袖子里。
手链：我不想吃狗粮，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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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手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