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也算一起杀过人的交情,十二四仔和信一都觉得陈洛军很有正义感,与城寨气场合得来,是个能处的人,于是主动邀请他下班来一起打麻将。
承蒙狄秋悉心教导,你赌术不错,但你更喜欢扑克牌,一般不碰麻将。
倒不是说你对这个不精通,而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当然,这也不是你被别的高手力挫,从此道心破碎,发誓不碰麻将的故事。
事情是这样的。
小时候有人送了狄秋一套迷你象牙麻将,你看它白皙晶莹温润细腻,像极了白玉方糕,于是趁大人不注意吞了一张白板,差点把狄秋吓死。
你现在都记得被人按着灌洗胃药水的滋味,所以信一他们打麻将时你从不参与,好长时间都是三缺一。
陈洛军正好可以顶上这个缺。
所有人都很开心,你们几个城寨原住民开心要有新伙伴,陈洛军开心被人认可接纳。
可以看出来他很重视这份邀约,提前完成了工作不说,甚至冲了个澡换了套衣裳,寸头上还挂着水珠就匆匆赶来。
你去给他开门,然后他从背后拿出一束红色玫瑰花。
瞬间,世界安静得可怕。
你很少有过不知所措的时刻,哪怕信一当初拒婚,你都能强挤出笑容装成若无其事,但面对这种场面,你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
你花容失色,寒毛都竖起来,表现得像看见了变态。
你想不出陈洛军是什么意思,但让人捉摸不透恰恰是最可怕的。
挑衅,他图什么?
报复龙卷风断他手,所以勾他头马的女友?那也应该偷偷摸摸私下来呀,哪能当着正主的面。
难道他只是单纯见色起意,情难自抑?你承认自己的皮囊对男人很有吸引力,但这是在不了解的情况下,那些人很容易迷恋你明艳娇憨的外在。可如果第一次见面就是场酣畅淋漓的追杀,后来还当着他的面杀了个人,这都能喜欢,真是变态吧。
这什么人啊!
信一发出尖锐爆鸣,活像被踩了尾巴的信二,瞬移到门口,十二目瞪口呆,一动不动,四仔最为可靠,提前摆好拉架的姿势。
感谢四仔,在事情乱成一锅粥之前给陈洛军争取到解释的时间。
“第一天来城寨弄坏了你的花,很抱歉,这是赔礼!”
“啊?”你和信一同时歪脑袋。
真实好合理好朴素,却让人想不到的理由。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只是赔礼,没别的意思?”信一直勾勾地盯着花看。
“绝对没有。”陈洛军伸手做发誓状,伴随土狗摇头“我不喜欢亏欠别人。”
“挺好,其实有时候做人也不必这么较真。”你尴尬一笑,被架在那里,收下花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思来想去最后心一横,收下花试探着建议
“要不,做成饼……吃了?”
虽然有点小误会,但陈洛军到底还是凭借一手稀烂的牌技融入了你们之中。
某天陈洛军难得休息,坐在椅子上说话“昨晚的新闻说城寨就要拆了。”
信一摆弄着手下的机器“那就拆咯。”
陈洛军有些诧异,他在流离中长大,即使来城寨不久,但这里给了他归属感,听到城寨要拆的消息都难免不舍,而信一从小在这里长大,居然如此风轻云淡“这里挺好的,为什么要拆。”
信一被机器难的焦头烂额,随口道“有什么好呀,那么挤那么脏,整天停水停电。”
“信一哪是真舍得,他只是提前几年就知道城寨要拆的消息,所以接受良好罢了。”你从信一手中接过话筒“要是他和你一样骤然知道城寨马上要拆,只怕会难过得吃不下饭。”
“阿may你什么都往外说。”信一无奈地笑看你一眼,又转向十二“这个说明书怎么说的?”
十二停下梳头的动作,拿起说明书翻过几页“全是日文,不认识。”
他随手将说明书抛给四仔,没报太大指望地玩笑“你整天看录像,帮忙看一眼。”
当流利的日语从四仔口中念出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他,四仔迎着这些目光起身,将说明书抛还给十二,随手在机器上动了几下,便有电流声传出。
你将话筒递到信一嘴边他试探地“喂”一声,听到声音后嘴角笑意不断扩大,再接再厉又是一长串的“喂喂喂喂——”
见他发自内心地笑,你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问四仔“你真的靠看咸片就学会了日语呀。”
“怎么可能,咸片一共就那么几句。”四仔阻止你的跃跃欲试“学校里有日语选修课,想学你下学期报名好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突然问“学校教的都是基础,你语言天赋怎么样?”
“怎么可能差,我英文都学那么好,日语总不可能难得过闽南话吧。”你洋洋得意。
“你会闽南话?”十二疑惑“都没听你说过。”
“我家祖上就是闽南人啊,小时候在家我爸妈就和我说家乡话。”你睁大眼睛看十二“我在你面前说过!经常说!还做过闽南菜给你吃,你居然不知道,你把我的姜母鸭吐出来!”
十二满脸震惊“我以为那是秋哥不让你说脏话,所以你自己发明的替代词!我又不看书,怎么知道那些菜都是闽南菜?”
“难道信一就知道吗?”
“我知道啊。”信一点点头“我以为你也知道呢,我还学了点。”
信一将话筒凑近唇边,微微垂头看你,突然坏笑着说了句“哇嘎意哩。”
你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连讨伐十二的心都歇下去,不轻不重锤他肩膀一下“你才什么都往外说。”
他能和谁学,当然只有你。
“哇嘎意哩”就是闽南话“我中意你”的发音,他学得这么标准,可想而知缠着让你说过多少遍。
“什么意思?”十二问。
“不告诉你。”你叉腰。
“切,小气鬼。”十二识相转移话题,将眼神放在这台卡拉ok机上“就跟着这个唱,岂不是人人都是歌星。”
“厉害吧。”信一眉飞色舞道“我帮大佬想好了,等这里一拆,我就开一家卡拉ok舞厅,一定行的~”
十二建议“要不这样,你又有人又有力,出来和我闯一闯啦。”
信一牵着你的手,欢快地扭来扭去“做大佬很累的,我要开舞厅,还要娶阿may,哪有精力去打打杀杀。”
“你又胡说八道。”你羞赧地试图抽手,却被握得更紧,信一俯身盯着你的眼睛,笑道“那你要嫁谁?你想嫁谁?你还能嫁谁?”
你被他盯得心慌意乱,感觉面上有火在烧,几乎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心神都被那双眼睛给摄住,却不肯输了气势,勉强听清最后一个问题,于是匆匆回答“我想嫁谁就能嫁谁。”
“这可不能,他们娶不到。”信一的笑意中多了些危险的成分“他们敢娶,我就敢杀了他们,然后抢婚。”
你耳朵红得快要滴血,柔声嗔他“好不讲道理。”却不见丝毫怨怪指责之意。
“□□嘛,讲什么道理。”信一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懂得见好就收,开始唱歌“其实呢,开心好简单~最紧要好玩~”
十个字居然没有一个在调上,却也算不难听。
他得了新鲜东西,玩心很大,不但自己又唱又跳,还拉着你们一起。
他抬手,你便转圈,看裙摆绽开。他前仰,你跟着下腰,又被他扶住起身。他手臂向外打开,你随之转出去,只余指尖勾连。他手上若是用力,你就顺着力度再转回他怀中,距离从远变回近。
完全不在调上的歌结束,十二起哄“要是信一的卡拉ok舞厅想要有生意,那老板还是只跳舞不唱歌的好。”
“不过,老板娘倒是可以多唱唱。”
你不扭捏,没去机器上选伴奏,清唱一首《望春风》。
你用闽南语唱“独夜无伴守灯下,春风对面吹,十七八岁未出嫁,见着少年家,果然标志面肉白,谁家人子弟,想要问伊惊歹势,心里弹琵琶。”
这首曲子柔软宁静,即使听不懂歌词,旋律也很快抚平了众人刚刚因为音乐鼓点而躁动的心,信一不觉露出了缱绻的神情,你却突然放下话筒,握着他的一只手大喊“我是大富婆,你是我的小白脸!”
他还来不及反应,你已经咯咯笑得歪倒在他身旁,你断断续续给他解释那句“果然标志面肉白”和“小白脸”的联系,最后两个人一起笑得不行,只好坐在一旁听四仔和十二唱歌。
见陈洛军一直在听别人唱,自己却不下场,你猜测他还在担忧城寨的事,犹豫了一下,准备给他透点口风。
“你不用担心城寨拆除后会被发现是黑户,你该高兴赶上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城寨里面许多人,怎么可能一一排查过去,而越是混乱就越好做手脚。”
“等到了安置居民的时候,我去求秋哥替你上下打点。身份证,不难。”
“秋哥?”虽然经常听你们提到这个名字,但陈洛军至今不知这是何方神圣。
“我未来岳父啊,狄氏集团创始人,城寨的大业主。”信一用吸管嘬着绿宝“你别担心,秋哥心很软的,你跟着我大佬混,阿may又主动开口,他不会不答应。”
在你心里狄秋已经是父亲的角色了,所以对信一这句“未来岳父”并没有异议。
陈洛军是知道你姓罗的,他有一瞬疑惑为什么女儿和父亲是两个姓氏,但很快又把自己说服,儿女和妻子姓虽然少见,却也不是没有。
所以在陈洛军心中,狄秋的形象是:家财万贯,黑白通吃,爱重妻子以至于可以让独女随妻姓,每天在家吃姜母鸭说闽南话的大商人。
陈洛军在十二的歌声中低声道谢,心头仿佛放下一块大石。
有妻有女,有钱有权,好幸福。他又在心里艳羡地添了一句。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