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边吃，一遍随便聊了聊。

霍雨浩问道：“哥，你既然已经收服了二号营帐的人，怎么还让他们就这样三三两两地来吃饭？”

霍雨浩是先让自己所在营帐的其他人排好了队来领餐食的，还特地选了一个看起来块头大、模样老实的帮他看着点，才去找唐三的。

但和他的方式不同，唐三分明已经把二号营账的人都打服了，却还是由着他们各自行动。

相对来说，既然在军营中，列队整体行动总是更能体现纪律，也就更容易得到上级的青眼。

唐三笑着摇头：“我让他们这么做，他们却未必会理解。我刚刚把他们打趴，威望一般，这些人听话，面上却不一定好看。但眼下就不一样了，有你们营帐的人衬托，还有方才庄大队长以及几位中队长的夸赞，他们就自然知道，在军队里，团结，这才是致胜之法。”

霍雨浩微微眯了眯眼，轻笑：“哥，你是把我都算准了。”

唐三：“我这边的人，体会到了落差，自然会更加团结。你的人体会了甜头，自然会越发听你的话。”

“一举两得。”霍雨浩赞叹。

唐三摇头：“小伎俩而已，算不得什么。”

霍雨浩不赞同：“用对时候，用对地方，那就是策略。”

唐三不在意地换了个话题：“你表现的扎眼，庄大队长对你应该了些许看重。他大约会再去探探你的地，说不准还会直接套你的话，到时候，记得，你可是个老实人。”

霍雨浩憨憨一笑：“够老实吗？”

唐三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轻叹着说：“夸张了。”

霍雨浩撇着嘴摸了摸自己的头，哼哼了两声，将餐盘收拾好：“我吃好了，先走了。兄弟们还等着我，大家一起回去呢。”

唐三也吃好了，但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笑着看着霍雨浩带领着整个一号营房集体离开。

他面上一直带着些许笑意，收拾好自己的餐盘，却还是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坐在不远处吃饭的张顾之站了起来，手上拿着自己吃得干干净净的餐盘，朝唐三走来。

到了唐三身边，他抬手拿走了唐三收好好的餐盘，连同自己的放到了规定的地方，然后又走了回来，在唐三旁边坐下。

张顾之一动，分散在四处，又有几人也起了身，将餐盘交给负责的人，朝唐三走来。

又过了一会儿，林小牧吃好了，放好餐盘，朝唐三这里走来。

用餐时间到了后半段，越来越多的人站起身，有的径直离开，唐三身边却或站、或立、或蹲，慢慢聚集齐了整个二号营帐的人。

“走吧。”

唐三平和的目光扫过众人，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声。

张顾之和林小牧第一时间起身，朝门外走去。

两人身后，二号营账的人私下里视线交换了好几轮，最后两个两个并排，跟在为首的张顾之和林小牧身后，列着整齐的队伍，一起朝门外走去。

一个营帐三十人，两两并排刚刚好。

唐三走在最后，他身高一米八多，偏高，不是人群中最高的那几个之一，却也和矮沾不上半毛钱的关系。

比起他旁边那个五大三粗，他身形单薄些，但肩背挺直，微微抬着头，脖颈修长，脚下步伐不疾不徐，自有一股风流在。

庄天目视着二号营帐的人离开，目光落在了走在最后的唐三身上。

“也去探探他的底子。”

庄天说。

“是。”手下的人不需要问这个“他”是谁，便已心知肚明。

那边，唐三一脚跨出房门，耳朵动了动，面上笑意更深。

庄天的视线还未收回，嘴中道：“真没想到，这届新兵看着整体素质一般，却是卧虎藏龙啊！”

***

用餐加上午息，统共一个时辰，很快就到了集合的时间。

一号营帐到得最早，三十个人排成方队，不仅队形整齐，行走间，步伐也渐渐整齐。

但他们还是没有大队长庄天，以及三名中队到的早。

庄天的目光在一号营帐三十个新兵身上扫过，脸上很明显地流露出满意的笑。

见了长官这是赞许之意，一号营房众人的腰板都挺直了不少，有些觉得来的太早的人，眼下也没了怨念。

霍雨浩走在队伍第一排最右侧，到了指定的区域后，他一转身，面对着庄天等四人，笔挺地站住。

一号营帐的其他人也都是第一次，有些反应快，有些反应慢，人群有些推搡，但更快就调整了过来，重新整齐地站好。

霍雨浩上前一步，走出队列，高声道：“报告大队长，第六后备军团第七师团第三营团第二大队第一营房，三十人到齐，请指示。”

庄天点了点头：“很好，入列。”

“是。”霍雨浩撤步入列。

庄天又道：“所有听令。稍息，两腿开立与肩同宽；立正，双脚并拢，站直身体。”

所有人跟着口令做了一遍，庄天等四人还很耐心地纠正了几个人的动作。

然后，庄天又喊了一声“稍息”，一号营帐三十人立刻保持稍息动作站好。

随后陆陆续续又来些人，他们看到整整齐齐、精神头十足的一号营帐所有人，多多少少都变了变脸色。

有些不以为然，一副不屑之色；有些却是羡慕懊恼。

很快，二号营房三十人也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走了过来。

这次，唐三走在了最前面，一人一排。

他身后，张顾之和林小牧站在第一排，两人间隔着三人，使得整个队伍排成了一个五乘六的队形。

到了地方，唐三也是一转身，面向庄天四人站定。

他身后，林小牧早已脚步变小，提前转身站定；而另一边，张顾之迈着大步，转了一个大弯，然后方才站定。

林、顾两人定好位，其余人顺顺溜溜地转过方向，在庄天四人面前站好。

庄天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一些。

“报告大队长，第六后备军团第七师团第三营团第二大队第二营房，三十人到齐，请指示。”唐三同样高声报告了一声。

庄天这次没有让唐三入列，但也重复了一遍刚刚给第一营房的口令，然后指导整个第二营房也保持稍息姿态站定。

霍雨浩斜眼看了一眼，见唐三略领先自己两个身位，站在了整个队伍的最前面，他立刻对着庄天大喊了一声报告。

“说。”庄天道。

霍雨浩：“大队长，我也要像他一样站前面吗？”

庄天看了看霍雨浩，又看了看唐三，没有点头，也没摇头，口中只说：“也可以。”

也可以，可以是可以，也可以是不可以。

霍雨浩直接上前两步，刷刷走到了一号营帐队伍正前方，和唐三齐平，他后面的人自动填了上来。

这还不算完，站定前，他偏头看了一眼唐三，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哈哈哈！”

庄天朗声笑了起来，“不错，有竞争就有进步！”

“唐蓝，每个营房的营房长可以自行选定两个副手，挺巧，看来你已经有人选了？”庄天转头看向唐三，问。

二号营房队伍里略微传出一些嘈杂声，但唐三没有管，而是直接答道：“报告大队长，是的。”

他话音落下，噪杂声大了一些，但很快却又全安静了。

庄天扬了扬下巴，问：“叫什么名字？”

唐三却没有答，张顾之和林小牧隔着三个人对视一眼，张顾之先站了出来：“报告大队长，我叫张顾之。”

“报告大队长，我叫林小牧。”林小牧紧跟着也上前一步。

庄天仔细打量了两人的模样，点头，又问：“第二营房的其他人，可有不服气的？”

这次，二号营房却没有发出噪杂声，反倒有人大声道：“张顾之我是打不过的，我服气；我不服气林小牧，但他能在唐老大手底下过两招，我就又服气了。”

这次，二号营房倒是发出了些笑声。

庄天兴致不错，继续问：“哦，这才一个时辰的时间，你们又要吃饭，又要睡觉，还打了架？”

“是。”说话的人也真是直言不讳，“唐老大上来就把张顾之打翻了。虽然林小牧反倒和他过了两招，但林小牧看着又小又弱，我就去张顾之打了一架，结果被打翻了，我就想着，那林小牧和唐老大的多厉害啊。”

庄天：“嗯，这么说，打了三架。第一营房呢？”

霍雨浩没有回答，但他身后有人急急地道：“报告大队长，我们也到了，也打了三架，霍老大把朱大草和王小殿一下就打趴下了。”

“还有一架呢？”

“还是朱大草，他被揍趴下了两回！”

“朱金，你闭嘴！”人群里，有人面红耳涨地大吼，似乎就是那个被揍趴下两回的朱大草。

庄天笑了两声。

就在大家的神经都很放松时，却不想庄天突然脸色一冷：“今天是第一天，我就不计较了。进入了军队，你们就是战友，可以有竞争，但不可以有争斗，记住了吗？”

大家被吓了一跳，都静了下来，唐三和霍雨浩的声音便格外显眼：“报告大队长，记住了。”

一号营房和二号营房的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应是。

众人安静下来，其他营房的人陆陆续续来集合。

到了时间，三百新兵已经整齐地站在了校场上。

“全体立正！”一名中队长大喝出声。

庄天看着一个个挺直身板的新兵，朗声道：“有一件事，刚才人没来齐，很多人都没听到，我再说一遍。每个营帐的负责人可以自行决定选两个副手，也可以不选，但选了的，要来我这里报个到。”

说完，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百位新兵。

“弟兄们，以后，我们就是袍泽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站在我身边的这三位。”

一边说着，他指向试过霍雨浩力气的那名中队长：“一中队长石烁。”然后分别指向另外两人，道：“二中队长云天，三中队长龙瞬。”

“咱们一个大队，拥有的战兵数量应该是一百五十人，而你们这里，却有三百人。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在三个月的集训结束后，我有权也有义务，最多淘汰你们之中的一百五十人去做辅兵或者回家。但我希望，能有更多的人留下来，甚至可以全部留下，直接再扩充一个大队。但最后的结果究竟是什么，不在我，而在你们，在你们的集训成果。”

“今天上午，我已经告诉了你们军人的第一天职，这是第一课。现在，我再教你们一课，坚持。石烁、云天、龙瞬。”

“到！”三名中队长挺直胸脯，异口同声地高声应喝。

庄天肃然道：“从现在开始，所有人站军姿。可以有晕倒的，但不能有松懈的。一直到太阳落山。松懈者，用鞭。”

“是！”三位中队长应道。

庄天点头，自己先做了一个极其标准的立正姿势。

“以我为标准，所有人，立——正——”

“两脚跟靠拢并齐，两脚尖向外分开约一拳；两腿挺直；小腹微收，自然挺胸；上体正直，微向前倾；两肩要平，稍向后张；两臂自然下垂，手指并拢，自然微屈，拇指尖贴于食指的第二节，中指贴于裤缝；头要正，颈要直，口要闭，下颌微收，两眼向前平视。”

示范完，吩咐完，庄天却并未走，而是站在台上，面向三百位新入伍的战兵，依旧保持着极其标准的立正姿势。

他的意思，似乎是要和这些新兵一起，站到太阳落山。

庄天身后，三名中队长从后腰抽出一根马鞭，走下了台，朝着新兵们走了过来。

“大队长就站在上面，所有人看看大队长是怎么站的，怎么说的。动作不标准的，一次指导，二次警告，再有第三次，就怪我们抽鞭子了；有懈怠，就更别我们手上的鞭子不留情面！”

不就是站着么？

大多数人不以为然，一个个挺得笔直，虽然一开始动作有不标准的，但态度看起来都有模有样的，毕竟谁也不想挨鞭子啊！

三名中队长目光交流，看着这些新兵崽子们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怜悯。

宁可跋山涉水，不站军姿。

站军姿是最简单却也是最艰难的训练，极考验意志，是对新兵最好的训练。

半个时辰过去了。

新兵们都是年轻人，十八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敢来当兵的，身体素质都过得去。但是，这半个时辰站下来，已经有人开始摇摇欲坠了。

身体虽然不用移动，但为了保持动作的标准，肌肉却没有松懈。

时间长了，肌肉酸痛，呼吸开始不畅，不少人军服背后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对于那些因为疲惫的本能而摇晃着的士兵，三名中队长并没有理会，但要是悄悄松了松手或是弓了弓背，立刻就是一鞭子抽过去。

鞭子不重，但被抽上一下还是火辣辣的疼。

三百个新入伍的战兵，十支队列，只有唐三和霍雨浩站在了最前面。

晚到的人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站在前面，即便是一号营房和二号营房的人也不明白。

但一个时辰后，当近半数的人开始不自觉的摇晃后，众人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却好像明白了一些。

他们看不到唐三和霍雨浩的表情，却能看到他们标准到和庄天一模一样的姿势，庄天面向着他们，唐三和霍雨浩背对着他们，一正一反，却是同样的笔挺。

太阳炙烤着大地，汗水顺着他们的面颊落下，但他们的姿势没有丝毫变形，甚至即便满头大汗，却还是一派从容之色。

唐三眉眼低垂，半闭半睁，并没有过分强调姿势挺直，但动作却是十足的标准。

他站在那里，就好似一尊雕塑立在那里。

甚至他低垂的眉眼，也不会让人联想起痛苦或是忍耐之意，而是好似神像低垂眉眼般，无怒无喜，自有悲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2章 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