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的第多少起了,工藤?”工藤新一站在门口抽烟,见服部平次从里面大踏步走出来,边走边扯下橡胶手套,随手扔进一旁的废纸篓里。
“死者都是新宿的黑/帮成员,从事非法放贷活动。据说最近他们的放贷范围拓展到了其他帮派的领地,就此多有冲突。”工藤新一最后吐了口烟圈,将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尖踩灭,“没什么复杂的,应该只是个帮派寻仇杀人。”
“这我当然知道,工藤。”服部平次却面色不善,一脸严肃地走到他面前,“我是说犯罪手法,一人死于枪击,另外两个……”
“日本又不是禁枪的国家,黑/帮成员有枪也不是什么奇怪事吧。”工藤新一淡淡,浑不在意道。
“另外两人被竹签穿喉而死,一击致命,据目击者称,凶手是穿水手服的年轻女性。你还觉得这是什么司空见惯的事吗!”服部平次有些急了,伸手抓住工藤新一的衣领,“你是不是见过她了?你……”
“我都说过了,这事我会处理。我待会儿还有课,先走一步。”工藤新一伸手拽开服部平次的手,一副不想和他说话的架势转身就想走。
“你是这样,白马也是这样,从神户回来后他就一言不发。”服部平次在他身后大喊起来,“我不管你们私下有什么盘算,你们都在犹豫什么?她极度危险!”
“我知道了。”工藤新一转身,只留下这一句话。
……
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是第二天清晨,那时我正坐在江之岛海边的沙滩上。放心,我并不是去那里执行任务的,同时这种地方也并没有码头。我坐在一块硕大的岩石上,远眺湛蓝的海水在天边与富士山相连,海风和海浪交织在一起,天空中盘旋着鹰鸟,从这里的七里滨可以看到富士山。但这一切都不是我来这里的理由。
Sharon的墓就建在这里。
她的名字镌刻在好莱坞星光大道,作为“Sharon·Vineyard”被埋葬于洛杉矶森林草地公墓。悲悯的圣母像低垂着头,大天使拉斐尔展开羽翼,拥抱着墓碑下,不存在也永远不会归依于他的亡灵。
可Sharon,我的Sharon,却其实在这里。
“……也不知道老大发什么疯,非说你暂时留在日本,日本有什么好留的,boss的心都不在那儿了。你不在,都没人陪我出任务。”Chianti絮絮叨叨的,看出来是找不到人聊天实在太闲,好不容易打给我便说个没完没了。她口中的“老大”是指Gin,行动组的人一向都是惯叫Gin“大哥”的, Chianti却别扭得不肯。可在我眼里这二者其实并没什么区别。
“Korn还不够?”我促狭地笑了一下。只要视力正常的人应该都能看出Korn的心思,可只有Chianti还呆头呆脑的。
“他?闷葫芦一个,实在无聊。”Chianti嗤笑。
“安啦。”我放松地将头后仰整个人靠在墓碑上,左手松松拿着手机。我没有带墨镜,只得眯起眼想要挡下一点过于毒辣的天光,“你不是还总抱怨枪不够开的么,回去干什么,你又该嫌我抢人头了。”
“也是。”她闷闷,“可是你不在,连老大话都少了好多。他本来也不怎么讲话,只跟你……还有那俩人能说上两句。”
“是啊。没办法,小伏又不善言辞的。”我拉长了声音。那俩人是指阿星和Sharon,阿星承包了Gin十分之七的交谈,而Sharon是因为总主动凑上去逗他。“不说他了。”我换了个话题,“听说LA那边现在Rum掌权?是不是还挺水深火热啊。”
“Rum那个老混蛋!”果然,一提到Rum,Chianti的暴脾气又起来了,“Boss也不知道一天天在干什么,连老大都很少见,几乎全权放权给了Rum。”
我了然。APTX4869的研制并不成功,乌丸可能时间不多了。
对面又说了些什么在我脑子里像天上的云一样飘飘忽忽听不清,我闭上眼,深吸了口气:“你说,他是不是……打算用当初对付宫野明美的方法来对付我?”
“你成天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怎么突然说这种话。”我话一说出口对面的Chianti一下就炸了,声音提高三个分贝。
“我只是……”
“你怎么了,Syrah?”大概是听我拉长鼻音沉默了好一会儿,Chianti忍不住问出口。
“没什么。我该挂电话了,有空再聊。”未等她回复,我“啪”地按了挂断的红色按钮。我站起身来,单手撑在石碑顶上,转过一半身子看向了山的后方。
“聪明啊。”我朗声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工藤新一?”
……
阳光静静洒落在青翠的草坪上,白色云絮缓缓掠过苍穹,风拂动着柏树的枝丫,沙沙作响。这里三面环海背靠小山,足够静谧不会被人打扰,作为安息之地正好合适;而唯一的道路已经被人挡住,假如作为谈判地点来个瓮中捉鳖,也未尝不可。
我望着那一方雪白、上面镌刻着“S·Vineyard”的石碑。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署名吗?”我抿起嘴笑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因为它同时看起来,也像是我的墓碑。”
“笑一。”工藤新一上前一步,从柏树的遮蔽后走了出来,“收手吧。”
“大侦探看起来是一个人?”我单手叉腰靠着墓碑,歪了歪头,“你是拿准了,我不会在这里开枪?”我又陡然冷下脸来,“你知道的,我可从来不信鬼神。”
“我当然知道。”工藤新一声音异常冷静,他的脸上,是一向在推理的最后、指认犯人时面对罪犯的厉色。他面色不变,又进一步。
我明白了。所以他不是一个人。
我叹口气,垂下眼帘:“我做什么了?没有目标,又谈何收手。”
“你自己应该清楚。”他说,“在岛上……”
“在岛上,我想我说的也已经足够清楚。”我打断他的话,“这不是你该来的一边。”
“可你在那边。”他执拗,继续向前走已经快到了我的眼前,工藤新一的睫毛在阳光下微微颤抖着,“从巢鸭到瑞士再到伦敦,笑一你都在做些什么,我不能不管。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我眨了下眼,像是被阳光晃到了,又像是被他的话轻轻一击。风从海的那边吹过来,扬起一根金发拂在我脸侧,我没有去拨,依旧靠着墓碑站着,懒懒地笑了。“死吗?”我重复了一遍,语调轻得几乎被风卷走,“你说得真像是在关心我。”
“我是在关心你。”他立刻接话,眼神里除了凌厉还带上了某种无法言说的情绪。
工藤新一心里在想什么,我想自己其实一直知道的;只是我知道得太迟了,他也是。事到如今再谈这些,都变得无意义而好笑。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低低笑了,逐渐笑出声来。
“别这样,工藤新一。”我像是笑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对他摆摆手,“你是名侦探,是警察的眼睛和耳朵。让我想想你的称号——哦对,‘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日本警察的救世主’、‘银色子弹’,还有什么?你是正义的化身,不该和我、一个通缉犯搅合在一起。”
“在你面前,我可以不是侦探。”他低声说。
“可你一直都站在那一边。”我反驳,“我真的很佩服你,工藤新一,你的正义感比我的枪法还要准。放轻松点儿,其实没必要有这么多心理负担,你来抓我,就像你抓其他所有犯人一样,只不过这次选了个……更漂亮的地点。”
“可你早就想我这样做了,不是么,笑一。”工藤新一却没被我的言语将住,他反问,“你频繁出入日本,你接下许多本不必做的小任务,你在国际上引发这样大的风波——你并不是漫无目的地在日本‘躲藏’,你想吸引我的注意力,向我传递某些信号——我不知道,但我清楚,我必须要来找你。”
工藤新一真的不愧是名侦探,从某种意义上他猜的不错。于是我沉默了,垂下眼睑,但没有动。
“来我这边,笑一。”工藤新一忽然又走近一步,脚尖几乎贴上了石碑的基座,“如果你想要和我对话,就要按我的原则,来这一边。”
“那不可能。”我矢口否认。
风还在继续刮,扬起树叶沙沙,树荫下的绿叶颜色仿如初生的杨柳,一抹新绿令人心醉。我突然间想起自己第一次升起放弃他的念头,就是在漫天飞絮的杨柳之下,风扑面而过夹带着花香,嫩黄新绿乱成一片。我弯起薄荷色的眼睛,突然笑了——
他既然能猜到我在这里,却又不直接下手,就像在逗我玩一样;配上这里的地形,继续绕弯子下去也没意思了。
“停停停,我们罢斗吧。”我无奈地吸一口气,将双手高举过头顶,换了本音开口,“我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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