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了你机会杀死我,如果我没死,那就该轮到我了,没错吧?”
……
轰隆——
深夜,慕尼黑下起了暴雨。
瓢泼的雨水疯狂冲洗这座被黑色笼罩住的城市,偏僻街区的道路上空空无人,唯有一辆打着明晃晃的车前灯的白色警车正等在红绿灯前。雷声偶尔响起,挡风玻璃前兢兢业业工作的雨刷看起来随时都要招架不住暴雨的袭击,有好几次卡在玻璃中央,滂沱大雨顺着玻璃滑下,直接遮住了车内人的整片视野。
很不幸负责了这个暴雨夜的城市巡逻工作的约翰看着再次将自己视线完全遮挡的雨水,烦恼地捶了两下玻璃,忍不住跟一旁的搭档抱怨道:“我们这破车什么时候能申请送去修一修?”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搭档正低头看着手机,回答起来不太走心:“这车马上就要报废了,还修什么修。”
“那也不能像这样,万一出什么事谁来担责。”
“反正不是咱俩的责任。”
“哼,那就是咱俩出事。”
约翰吐槽的话音刚落,雨刷又恢复了正常,继续尽职尽责驱赶挡风玻璃上的雨水,令司机重新看清前方黑压压的路况。
绿灯也恰好在这时亮了,约翰重新扶上方向盘。他刚准备踩油门,余光突然捕捉到一闪而过的影子。
正在夜巡的警察立马紧张起来,整个身子趴到方向盘上,脸凑近了玻璃仔细看。
貌似有一个黑影跌跌撞撞地闯入雨中。
约翰用力拍拍旁边搭档的肩膀。
“见鬼,那是个人吗?”
“在哪?”
“就在那儿,看见没?”
搭档从手机里抬头,顺着手指方向看过去。
“雨太大了,看不清,但有点可以肯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种鬼地方的不是人就是鬼。”
约翰变得更紧张了。
“乔治,最近局里有什么关于暴雨夜分尸之类的未侦破案件吗?”
搭档已经收起手机,并示意他往前开。
“管他的,先开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再说。”
“好。”
警车重新启动,在雨中朝前驶去。
等靠近后才真正看清,黑影竟是一个一身黑衣的青年。对方没有打伞,浑身透湿了的站在一根电线杆旁,衬衣布料紧贴在肌肤,包裹住清瘦的身材。
约翰将车开过去停好,摇下搭档那边的窗户,在咆哮般的雨声里大声询问:
“Bist du in Ordnung, Herr?(你没事吧先生)”
“……”
正在淋雨的人靠在电线杆上,停顿了半响才缓缓抬起头,露出副鲜少见到的亚洲面孔——约翰在看见他头发后的眼睛时怔了怔。这亚洲人看上去跟吸血鬼一样。
紧接着,对方又反应十分迟钝地盯着警车上的他们看了足足有十秒。就在约翰准备用英文重问一遍时,他才慢吞吞地张口说道:
“没事,我散散步。”
声音轻到近乎听不见,唯有费老大的劲才能勉强通过努力捕捉到的几个关键字母推断出句意。作为背景声的雨哗啦啦地下着,伴随一起的还有时不时响彻夜空的雷鸣。
约翰理所当然一脸不信。
“在这么大的雨中散步?”
“估计是在朋友的变装舞会上喝得神智不清了。”先收回视线的搭档在他耳边小声说,凭着经验判定道,“当然,也有可能是嗑大了。”
可约翰感觉不对劲。正想跟搭档提出一起下车进行更细致的盘问,对讲机在这时响了起来,离它更近的搭档率先拿起了对讲机准备接听。约翰只好独自披上雨衣,开门下车。
可等他刚绕过警车的引擎盖,却发现已经没了人影。
他连忙走到那根电线杆旁那人刚刚站过的位置上四处环顾,却发现整条街上除他以外,空无一人,仿佛刚刚发生的都是幻觉。
“……”
莫名的,他起了身鸡皮疙瘩。
“约翰!”
车上的搭档探出头,朝他仓促地大喊道:“快上来!接到了新警情,地头蛇戈登家的小儿子刚刚报案,说他家的保险库不知被什么人给撬了,里面的东西尽数被毁,让我们赶紧去看看留在现场的痕迹,他们家很难缠,我们给快点——”
一道闪电毫无征兆的划破天际。
大雨冲刷路面,站在马路边的年轻警察好似受到冥冥之中的感应般,本能地低头,发现自己的鞋底正浸泡在一滩被雨水稀释,已经向周围蔓延开来的血水里……
轰隆——
雨哗啦啦地下。
……
“哈……”
黑压压的异国街头,一个人艰难地拖着疲惫破损的身躯,踉踉跄跄冒雨行走,直到走到四下无人的大道中央,才停下了早已走不动的步伐站在那里。
扑面而来的雨水如无数颗愤怒的碎石重重砸落到他的头发、他的脸庞、他的身体上,冲淡了他一路蜿蜒流淌的血迹,洗刷掉全身肮脏又晦气的泥渍。
“哈哈哈……”
青年咧开嘴角,好似感受不到浑身皮肉绽裂的疼痛,在大雨中渐渐挺直起自己弯曲佝偻的腰杆,抬手将前额的刘海向后拨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雨水好似冰凉又湿润的舌头,沿着凸起的眉骨与高挺的鼻梁舔舐过平滑的脸颊,滑进敞开的衣领里,在好似死人白得发青的皮肤上留下一串细碎蛇行的足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闭上眼,仰起脑袋,在呼啸的暴雨和交织的闪电里,以拥抱的姿势张开双臂,肆意地接受这堪比狂欢的洗礼。
轰隆隆——
深夜,电闪雷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3章 金麦酒(三)
点击弹出菜单